汉子笑:“价钱怎么说?”
“这样,四百两黄金,两个小娘给我,或是送去拍卖,价钱四六分,你四。”
“四六?”那汉子大为不满:“寻常你们只提两成。”
“买东西一成,卖人六成。”这汉子横眉竖目要讲价,那男人也不是善类,慢悠悠道,“万一卖了了不得的人,夜市要给你们兜着,还不值六成价钱么?”
林疏一边假装惶恐地窝在凌凤箫怀里,一边想,这恐怕是这夜市成立以来贩卖的最了不得的人了。
凤凰山庄的大小姐,南夏的嫡长公主,身上的东西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世上罕有的宝物。
那汉子沉吟半晌:“四百两!”
男人慢悠悠道:“好,下去拿钱,折成银子给,小娘归我们。”
汉子狐疑地打量他们几下,最终还是道:“好。”
四成与四百两,他们选了比较保险的四百两,看来是笃定他们两个人卖不到千两黄金。
林疏与凌凤箫继续抱团瑟瑟发抖——虽然并没有人在意他们有多么害怕。
只见那男人笑眯眯打量着他们,开口自言自语道:“没眼力的蠢货,四百两就能打发。再美的小娘,也卖不了一千两,可我虽没什么修为,看人二十年,也看得准了,这里面分明有一个上好的炉鼎。”
林疏“?”
然后,他感到凌凤箫那边的动作顿了一下。
说罢,那男人对房间外面道:“请周先生来。”
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过来。
男人道:“周先生,我看这个红衣服的小娘像个炉鼎。”
那周先生便拿出几块怪模怪样的石头,一共五个,其上似乎有灵力缠绕。
然后,他把这五块石头摆开,拿出一块罗盘,喃喃念着什么。
罗盘上的指针颤了颤。
周先生“嗯?”了一声,道:“确有可能,来,取血。”
那男人从鹿皮鞘里抽出一把银刀,笑得让人心中发毛,拉起凌凤箫的胳膊,这就是要下刀。
下一刻,雪亮的刀光一闪。
周先生脖子上被抹了一道,应声倒地,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形势,那刀就又架在了男人脖子上。
刀,自然是大小姐的刀。
林疏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不演了,于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凌凤箫的刀尖在男人脖子上轻轻划来划去,问:“看我像个炉鼎?”
“这......”男人声音颤抖,双腿抖如筛糠:“女侠,女侠饶命!”
“别看我。”凌凤箫淡淡道:“再看,挖了你的眼。”
男人目光游移飘忽,无处可去,只得停在林疏身上。
凌凤箫道:“看他,你有两条命么?”
男人绝望地闭上了眼。
“把我们卖掉,自然不会杀你。”凌凤箫道:“卖给北夏王都之人,身份越高越好。”
男人被那么一把杀气四溢的刀指着,也不敢点头,唯恐一动弹便被戳了脖子,只一叠声道:“好好好。”
凌凤箫又道:“卖我们那几个人,砍了他们的手,再挖掉眼睛,扔进山里。”
男人脸色苍白,仍道:“好好好,女侠,你先放了我。”
“放了你,你立刻便会传信夜市管事人,我傻么?”
男人汗如雨下。
凌凤箫取出一丸紫黑色丹药,放进这男人手中:“吃了。”
男人道:“有毒。”
凌凤箫道:“你听话,便无毒。”
男人道:“我不信。”
凌凤箫道:“由不得你不信。”
男人道:“我不吃。”
凌凤箫笑:“你拿准我有求于你么?”
男人道:“女侠,不要下毒,我自然会帮忙。”
凌凤箫只是笑。
然后,电光火石间左手成掌,拍上那男人胸膛,将他狠狠掼倒在地!
随后,把这人拖到桌子上,撕开衣料,使他露出半个肩膀。
林疏不解其意,静静看着。
只见大小姐在锦囊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石盒。
打开盒子,阴煞邪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些浓红的液体,被黑色盒身衬着,格外诡异。
凌凤箫已经卸了这人的关节,令他动弹不得,然后团了一堆布料塞进他的嘴,随后按了一下石盒,从弹出的暗格里,拿出一件很诡异的器具。
大约是针,但是比针厉害得多,一指粗的银色手柄上,固定着密密麻麻的黑色长针,针尖齐齐朝下,长,且锋利,若是扎到皮肤上,立刻会戳开密密麻麻的血洞。
凌凤箫拿针尖慢悠悠蘸着红色液体,道:“若你吃了,反而少受些苦头。”
那男人动弹不得,只能将一双小眼瞪得铜铃般大:“你...你要做什么?”
凌凤箫道:“自然是扎你。”
然后在这间房里落了一个结界,道:“脏得很,疏妹,别看。”
林疏愣了愣,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个“疏妹”指的是自己。
他“哦”了一声背过身去。
下一刻,身后那男人猝然发出一声闷在喉咙里的惨叫。
这声音,简直是太惨了,简直不像人能发出的。
林疏想不到一个人疼到什么程度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但这只是个开始,惨叫声接连不断,足足响了三炷香的功夫。
那人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林疏转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如一条死鱼般,瘫在桌子上喘着气,脸色如同死灰,汗如雨下。
凌凤箫慢条斯理收起工具,道:“这么点痛......没出息的东西。”
林疏看见,这人的肩头,赫然多了一个血红色的复杂符号!
这符号的颜色正在逐渐沉淀变深,接近黑色。
形状,林疏是熟悉的。
真言咒!
和表哥身上那个一模一样。
哦,表哥就是大小姐,所以大小姐身上也有这么一个东西。
所以,大小姐方才是在这人身上刻真言咒?
那人像是终于缓过来,反驳那句“没出息的东西”道:“你......你试试。”
“我?”凌凤箫将他的关节一一按回去,殷红的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我一声都不会叫出来。”
那人道:“呸!”
林疏却有些愣怔。
是的,大小姐身上有真言咒,所以也曾经忍受过这种非人的痛苦。
大小姐给这男人刻下真言咒,让这男人保守他们并非普通人的消息。
而大小姐身上那枚真言咒,又是为了保守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他想不出——什么样的秘密,会以这种方式来保守呢?
须知凌凤箫本来就已经是靠谱到了极点的人,不可能做出泄露秘密这种事。
那么,那枚真言咒,是出于自愿么?还是被迫?
林疏素来是缺乏好奇心的,可此时,事关凌凤箫,却有些想知道了。
可惜,有真言咒在,大小姐永远不能说出那个秘密。
等那男人终于缓了过来,凌凤箫慢条斯理问:“卖不卖?”
“卖。”
“说不说?”
“不说。”
“不能分开卖。”
“不分开。”
“听话。”
“听。”
这贼眉鼠眼的男人,此刻竟是十二分的低眉顺眼,让林疏有点想笑。
若这男人早知今日,恐怕打死都不会说出“我看你像个炉鼎”这句话了。
林疏自诩和大小姐相处了颇长时间,摸清了一些这人的脾气,猜大小姐突然不再演戏,必定有这句“炉鼎”的原因在。
不过,大小姐真的是炉鼎的体质么?
林疏心中忽然一跳,想起《养脉经》中自己没有读过的一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