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抬起眼看了一圈四周满眼担心的看着自己的人,这才微微愣住,眨了眨眼,尴尬一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白呆住,楠谨愕然,四周的伙计一脸诧异的看着苏瞳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模样。
“那个……苏掌柜……你,你没什么事吧?”
“啊?我?我能有什么事啊哈哈?!都干什么呢,快都忙去!药铺里可不能缺了你们呀!我没事,我刚刚就是无聊做毒药,结果注意力不太集中而己……哈哈,我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说着,苏瞳连忙笑的满脸无所谓,抬手擦了擦泛黑的脸上淡淡的泪痕,笑的有些僵硬。大力的站起身便要回房自己去收拾一下,刚一抬起脚,却瞬间眼前一片金光闪烁,整个人无力的向下栽倒。
“娘——!!!”
“苏掌柜——”
*
“陛下,刚刚药铺那边有些消息……”莫痕走进宅子里,看见凌司炀在荷花池边的竹椅上静卧着,便缓步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眼他微合着双眼有些苍白的面色,犹豫了一下,这才淡淡开口。
静卧之人缓缓睁开眼,淡淡的看向莫痕的方向,声音轻渺:“怎么?”
“苏瞳忽然晕倒,一整日了。”莫痕蹙了蹙眉,扫了一眼凌司炀微敛的神色,低叹:“因为连日未睡好再加过度操劳,今早又莫名奇妙的在房间里以孔雀胆为基制毒,后浑浑噩噩的将毒药抛于火中,差点葬身火海,所幸被人在毒烟彻底散发前救了出来,却因为操劳过度和精神太过衰弱而……昏迷了整天……”
凌司炀缓缓转回头,淡淡的凝视身前荷花满池,倏而笑的有些迷离又无奈。
浅叹着,以手撑住竹椅悠悠的起身,乌黑的长发瞬时服贴的垂落于身后,飘逸的白色软袍因其主人的愈加消瘦而显得宽大了些许,在风中轻轻拂动。
“她这是在向我示威么?”他忽尔笑着,转过眼看向莫痕恭敬的却紧蹙着眉的神色:“怎么?看不下去了?”
莫痕轻叹,抬眸看进凌司炀温润浅笑的眼里:“属下,确实有些看不下去了!陛下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又何苦明明焦虑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如此伤身又伤心,对陛下的身体实在更是大大的不好!”
凌司炀淡笑,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苦恼:“莫痕,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叫陛下……”
“现在依然是景帝在位之年,睿王并未继位,主人依然是我耀都皇朝的天子,陛下心里明白,这样拖着并不是办法。”
“天子……”凌司炀陡然笑的轻浅,目光迷离的看向天际,淡淡的开口,声音缓缓:“若凌司炀真的是个孽种,或许一切便也就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是否,我活的太过复杂,也真的太过疲惫了……”
“陛下,如果无画他们此行可以找寻到能让陛下继续活下去的药方或者奇人,陛下想要怎么做?是回宫?将近年一直不够安定的边境镇住,还是果真如此的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凌司炀陡然转眼,温浅的神色里染了几分幽暗:“你何时学会擅自替我做主了?”
莫痕蹙眉:“属下只是不忍看着陛下又将自己放到绝路!既然陛下自己不愿再去寻找生机,属下只好代劳。”
凌司炀不语,淡淡看了看莫痕,落落失笑,缓步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却也便只能淡淡的笑着,久久未语,直到笑的满面萧然,徜然的垂下手,再也笑不出来的缓步离去。
“陛下要去哪里?”
“药铺。”
*
入夜,苏瞳的房间被她自己祸害的暂时无法再继续住下去,一群伙计只好将她安排到客房里暂时安歇,却是一整天苏瞳都昏迷不醒,小白和小楠谨急的红了眼睛却不敢添乱,一直守在床边跟苏瞳说话求她醒过来,直到深夜了,才勉强被几个伙计带走去休息。
淡淡的檀香随着清风而至,如鬼魅般的白影伫立床侧,温润的如琉璃般好看的黑眸静静的凝视那道昏睡时恬静的脸,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泛着淡淡的微凉,划过她的脸颊,轻抚上她柔顺的青丝。
温柔的目光夹着淡淡的苦涩,静静的看着她难得安静的模样。
若是从头算一算,他们其实已经走过了好些年,从当初冷宫的相遇直到梨花谷她那一剑刺入他心脉,从她满眼寒霜的固执的无法原谅直到三年前她痛哭失声的紧抱着他大声哭喊着他的名字。
竟然真的很久了……
轻轻执起微微有些温暖的手,柔软纤细的手指被轻轻勾住,十指交握,一片温暖一片冰凉。
凌司炀微微转过头,依然与苏瞳静静的十指相握,双眼静静的看向窗凉薄的月光。
仿佛在回忆,仿佛在缅怀,却也仿佛是在将一切轻轻的沉淀。
正如莫痕所说,苏瞳放不下,他亦如此,何尝真的能轻易放下。若是放得下,那日便不会真的让她找到他,若是真的放下,便不会在这东安城内游荡,若是真的放下,听怕他凌司炀真的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哪怕满身罂粟之毒,其实也愿享受这三个月的幸福。
那便也就够了。
正是因为放不下,才会如苏瞳所说的那样,那样懦弱,那样惧怕,那样彷徨和逃避。
是呢,他凌司炀……其实真的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