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辉也渐渐消失。
苏瞳依然静静的抱着银风,一动不动,不知是在想什么。
是否她已经完全认出了他?还是她真的只是把他暂时当成了替身?
银风垂眸,日月交替之时,一轮圆月高高挂于云端,身后的人一直很安静,虚弱的身体靠在他的背上,紧紧搂抱着。
正想转身,却忽然间听到由远而近的自山下奔来的马踢之声,苏瞳虽然刚刚醒过来不久,还是很虚弱,但也同样听见了。
“是不是有追兵?”苏瞳在他背后小声呢喃。
刹那间,空气里急速划过一颗石子,重重的落在苏瞳的颈后。
一感觉到身后一直抱着自己的女人忽然间无力的向下倒去,银风骤然转身接住她的身子,抬眸看向月光之下,策马而来的三个人。
“陛……”莫痕率先下马,正欲走过来,却迎上不远处银风有些泛寒的目光,不由顿了一顿,忙改了口:“主人!”
“玉夏国如何?”银风俯身,将被莫痕远处投来的石子打晕的苏瞳横抱而起,手下尽量放轻,似乎是怕伤到她。
“生死攸关的最后一战,若是主人不及时出现,恐怕拓跋一氏也就真的彻底灭亡。不过现在,拓跋城带着剩余的残兵镇守在木阳城附近,似乎是不相信我们已经撤兵。”
银风嘴边陡然勾起一抹冷笑:“你可还认得花迟?”
“认得,十几年前曾有过一些过节,主人也应该认得。”莫痕恭敬的站在月色之下,身后是并排而立的莫霖与莫钧。
“把花迟最近的动向查清楚,还有他忽然出山的目的,花迟重出江湖,定是有原因。”
“是。”莫痕蹙眉:“那玉夏国该当如何处置?”
冷风侵袭而来,似乎是又要入秋了,翠绿中又带着一点泛黄的树叶在空中徐徐飘落。
银风轻轻将怀中女子身上披着的外衣拢了拢,视线里是让人看不懂的高深莫测:“拓跋城之人,有勇无谋,胸有大抱负却不够机敏,不足不患,暂且先留他一命。之于玉夏国都,不暂草除根,留些恩德赐玉夏国为耀都皇朝附属国便可。”
“主人的意思是,以结盟之名,让玉夏国主动归为耀都国境,且只能依附我朝才得以偷生?”莫霖忽然拧眉开口:“那恐怕拓跋城那人性子冲动,不甘如此,惹出祸端来还要替他操心,属下看倒不如还是暂草除根免去日后的麻烦!”
“莫霖,你可见过笼中的老鼠不甘心的一次一次用身体去撞铁笼,想要逃出来,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莫痕挑眉,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弟弟。
莫霖一愣,顿时笑了:“明白了。”
双方安静了许久,莫痕忽然有些尴尬的不得不提到银风怀里被他袭晕的女子:“主人现在是打算将她如何处置?”
银风不语,只是轻轻抱着怀里的苏瞳,让她的头靠在他胸前,柔软丝滑的长发垂落在身后。
“你之前那一箭,是故意射偏,等我出现。”银风忽然抬眼,淡淡的看向莫痕的方向。
莫痕脸色一僵,忙单膝跪了下去:“主人赎罪。”
“也罢。”银风忽然失笑,轻轻拍了拍怀里昏睡的女子,目光寡淡的看向东边的方向:“昭告天下,景帝十年初秋,帝病危于榻,暂不早朝,前往九合山行宫静心调养,待帝病愈后自会回宫。”
莫痕一愣,抬眼看向银风,随即陡然敛住神色:“明白。”
“那,属下等先行告退——”
直到那三人上马欲离开之,莫痕忽然勒住缰绳,趁着莫霖与莫钧先行离开时,忽然转过眼看向银风抱着苏瞳走回木屋去的方向。
“主人失踪十日,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包括……主人早已经猜到的那个人……”
银风陡然停下,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眼底浮起一抹没有任何感情的漠然笑意,随即抱着苏瞳便走进了木屋里。
莫痕知道他已经明了,便不再停滞,赫然策马奔下山去。
皇帝先失踪又病危,这样的理由传了出去,恐怕将要迎接的若不是朝堂暗下揣测的暴风雨前的宁静,便是风起云涌。
是引蛇出洞还是什么,终究要面对的,也是那些改变不了的事实。
有些人,总是和表面上并不相同的。
再又皇后在木阳城中箭失踪的消息已经不径而走,有些人,怕是真的要坐不住了吧。
*
青山,木屋,小烛。
修长手指轻轻取下脸上的银制面具,美若梨花的俊逸侧脸在烛光中变的分外分明。
琉璃般深邃黑眸淡淡的凝视那个沉睡的女人。
终究她现在还是太过虚弱,否则莫痕远远投来的石子以她的敏锐察觉力又怎么会躲不开。
你自己亲自送她去死,那么精妙那么绝决残忍,摆明了杀无赦,怎么最后关头倒是亲手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当真是精彩!
花迟那个向来逍遥的剑客竟都能有如此一说。
是啊,早已下令让她必死无疑,却终究竟还是自己在最后关头违逆了自己的心思。
烛光之下,那个沉睡的女子似乎是又梦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秀气的丽眉。
落坐于床边,伸手抚上她微凉的脸颊。
“瞳儿,在无心之人心头留下不该出现的痕迹,然后你自己洒脱的头也不回,说一句从此陌路便以为真的陌路了么?”
抬手轻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可是那个人已经感觉到死寂的心底有着死而复生般的动静了,他不太适应,几乎如个不懂世事的孩童一般,茫然无措。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