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恰逢那位散修抵御劫数,一般天劫来临时,少有人敢直接助人,因为无益,一人抵御天劫时,若是有外来力量敢随便相助,天劫便可能引发两人之劫,到时反倒更加凶猛。当今玄门,除了蓬莱岛那两位之外,就只有旁门中的天残地缺两兄弟在进阶天人境时共同御劫。
但以术数演天机,布奇阵助人却并不会引发更大劫数,正因如此,如通天玄机派门下向来不多,甚至一代只出过数名弟子也是不奇,但始终能屹立在十六派之列,便是此因。
紫微星君以术数之理助那散修一臂之力,御劫成功后,那散修死里逃生,对紫微星君极为感激,非要将自己这门剑诀相授,以偿相助之恩。紫微星君推拒不过,便收了这门剑诀。
只是剑诀还得需有与之相配的修炼心法相配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甚至衍生悟出剑技。
天羽剑诀便是缺了与之相应的修炼心法,威力受到限制,这名散修一直心有所憾,星宿宫的心法与这门剑诀也不符。这门剑诀讲求的是万古云霄一羽毛,来去自如,独行于天地间的逍遥,而星宿宫日月星三宫的主修心法,太阳真诀太刚烈,太阴素功又偏阴柔,紫微北极太皇真法又讲的是以术数通星辰,穷天机待人变。
紫微星君所会的其他杂学中有稍稍能配上这门剑诀的心法,但是威力却又不能和星宿宫三大心法相提并论了,因此得了这剑诀后,紫微星君除了传给列冷香和其他几个平时喜欢的小辈,便没再放在心上。
如今列冷香却正好拿来传给孔璋,孔璋初时还有疑心,但得授之后一试,却是感觉到这门剑诀当真不弱,不由对列冷香大为感激,差点以为自己先前模糊的感觉她对自己不喜是种错觉。
列冷香倒也认真的指点他,虽然这门剑诀她也只是粗通,而且星宿宫并不是以剑术称雄,但是比起孔璋这才入门的,要给他讲解一些剑术入门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论天羽剑诀如何了得,但是最基本的御剑之理,各宗各派却是相差无几的,只是各有不同,各有精妙罢了。
孔璋把整门剑诀背得滚瓜烂熟,不过他基础太差,只能慢慢修习,好在有列冷香和靳青思指点,进展倒是极快。不过他修为不足,虽已差不多是清明何童天巅峰,却仍然不能真正御剑,真元仍是不是足以支持他御使飞剑,就算是御剑术中的初境驳剑之术,他至少也得达到元明文举天之后才能尝试练习,真正初步掌握得进入七曜摩夷天。
饶是如此,孔璋每天除了侍候两人之外,一有功夫便会炼气习剑,不肯浪费。
列冷香冷眼旁观,看在眼里,凭这点倒是又对他感观稍有改善,心中暗叫了声可惜。
这一日三人已临梁州附近,梁州接近西域,又有西凉之称,再向西便会进入西域,那里是星宿宫势力范围了,而从这里转东,却是会朝着中土荆州方向。
平日里少有进食的列冷香忽然起了兴致想吃肉食,让孔璋去准备,孔璋只得出去寻食,一时间就只剩下列冷香和靳青思两人。
“师姑……”靳青思轻轻捏着衣角不敢直看列冷香,今日只剩下两人,她莫来由的有点心虚。
列冷香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青思,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支开那孔璋?”
“啊?”靳青思惊得抬头,随即又连忙低下头道:“青思不知,不过他,他其实很好,师姑为何对他似乎有点不喜?弟子还想求师姑引荐他入门呢。”
“引他入门?”列冷香嘴角微微冷笑,忽道:“要不要我再在你师傅和我大哥面前替他美言,好让他成为你的道侣?”
语气悠悠,但话中之意却犹如惊雷般在靳青思耳边响起,震得她骇然,脸色惨白。
列冷香语声如利剑般,剑剑穿心而来:“你还想瞒我?那日在谷中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元阴已失,当时谷中除了那已死的百八鬼妖人之外,就只有他一个男子,你除了失身于他,还会有谁?”
靳青思张大了嘴欲辩,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此子分明心术不正,有趁人之危之嫌,我当然对他不喜。不过你却为他百般美言,我倒也相信他的确救了你,但是你元阴已失,却也是他造成的。这等人如何能引入我星宿宫门下?”列冷香道。
靳青思泣声道:“师姑明鉴,当时并不能全怪他,那百八鬼和君子楼的妖人之前都想夺了弟子元阴,我两人当时被困谷内,以为难以幸免,与其被妖人所辱,不如给了他。而且我得他相助不少,一路上已有情愫,算不得他趁人之危,其实弟子也是暗许了他,师姑要怪便连我一起责怪吧。”
第四十节 引荐(下)
“糊涂!”列冷香怒道,“好吧,就算你对他真有几分情意,但是此子也断断不能引入门下,更配不上你,我自会对他有适当补偿,以割断你两人之间的孽缘,免得影响了你的道心,误了天人大道。”
靳青思拭泪道:“原来,原来师姑早有打算,难怪之前肯传他天羽剑诀,这门剑诀我从前求你传我都不肯。”
“天羽剑诀不合你,我传你也无益,如果你真是想修习,待以后回转星宿宫内,我传你便是。这门剑诀倒是有点适合孔璋心性,我传给他,也确是补偿手段之一。”列冷香微微点头,“不过我既然打算替你割断这门孽缘,一门天羽剑诀自然还不足够,你想引他入门,好,我阻他入我星宿宫,但是自会还他一个机会,将他引荐给另一个绝不比我们星宿宫差,犹有过之的宗门便是,至于他能不能把握得住这个机会,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靳青思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师姑的脾性,向来说一不二,便是对上自己师傅和有道侣之约的紫微星君也未必肯让步,生平也就只可能在大哥九烈神君之下服软。
她止了低泣,低声问道:“那不知道师姑当然把他引入哪个宗门呢?”
“我自有分寸,一会儿告知他时,你可在一旁静听。”列冷香淡淡的道。
靳青思见她现在不肯说也无可奈何,只有希望如她所说,但仍是有些不甘,咬住下唇,鼓起勇气道:“师姑,为何我就一定不能与他结成道侣?而且我已经失身于他,将来,将来难道还能再与别人结为道侣不成!”
列冷香微怒道:“你哪里知道道侣的要紧,我们修道之人,本该抛绝儿女私情,专心大道,分心私心,只会逆水行舟。唯有道侣如果适合,双方资质皆佳,又两心如一,却不但不会有碍道心,反倒对于成道有莫大帮助,所以道侣最是要紧。若是寻不到合适的道侣,宁可不要也绝不能随意,否则轻致道心受损,孽缘缠身,误了大道;重则便会入了邪道,似那阴阳仙宗般在孽海欲途中沉迷,妄想以邪魔之学达天道,给自己招来无穷劫数,甚至兵解陨落。”
“那孔璋出身不正,本是市井之徒,我前去寻你之时已经在庆州城内略知他来历。偶有机缘才踏入修真之途,已是他莫大幸运。你是我星宿宫月宫之主的爱徒,如何能与此人结为道侣?若是成为道侣,他对你不会有半点益处,反倒会时时影响你的道心,我如何能许?至于你失了元阴,这要放在其他宗门自是极大的麻烦,但对我星宿宫来说却并非无解,你忘了你师傅的太素阴功?若是能有小成,便可恢复你纯阴之气。我答应了引他入别的宗门,到时你正好再在外寻个幽静之处呆上一年半载,重修太素阴功,恢复纯阴之气,然后再返转星宿宫。”
太素阴功是星宿宫月宫绝学,修炼有成后,能延缓衰老,滋生先天阴气,凭此法迈入真人境,更能青春长驻,不少女修士求之不得,只恨无缘从太阴元君手上学到。
靳青思紧咬下唇,血色俱无,玉躯轻颤,列冷香却是神色不变,面冷如水。
这时候孔璋却回来了,列冷香对他道:“孔璋,今日你便要在这里与青思分开了。”
孔璋扛了一头幼虎回来,他现在有炼气境第四阶玄胎平育天的修为,加上这近月来修习天羽剑诀越来越顺手,再非当日才入门之徒,杀死这么一只幼兽对他来说已非难事,就算遇上这幼兽的父母,那一样是可以斩了当口粮。
闻听此话却是吃了一惊,不禁把幼虎尸首丢在了脚下,“为,为什么?你们难道是不是要回星宿宫吗?”
列冷香别有深意的道:“青思当然是要返回星宿宫的,至于你,救了青思,此德不能不报,我星宿宫更不是以怨报德之辈。不过本宗自有本宗的规矩,你却与本宗无缘,不能引你入门。我已经决定引荐你进入另一宗门,这一宗门博大精深,只在我星宿宫之上,说来也是你的天大缘份,那宗门中一位长老恰好欠了我一点情份,想必我出言,他不会拒绝。如此,既全了报德之心,你也有一份机缘,至于将来如何,全看你自己了。”
孔璋一阵木然,微微失落,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夜照空胁迫自己是要己进入星宿宫,现在星宿宫看来是没机会了,但列冷香却答应引自己进入另一宗门,想来也是正道十六派之一,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派?
他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靳青思,两人目光相触,恋恋不舍。
孔璋想起两人那日在谷内的欢好,不由问道:“多谢前辈,不过我真有诚心拜入星宿宫门下,而且这多日相处,我对靳姑娘其实……”
“住口!”列冷香不待他说完,面色一变,“青思岂是你能非份之想的,你与她无缘。我修真之辈求的是天人大道,你不想妄想以儿女私情阻碍于她,这是修道中的魔障,只会妨碍你们两人。她将来的道侣自然不是平凡之辈,今日便在这里分手,她自此返转,你跟随我,我会把你带到那处宗门,实现我的诺言。从今以后你们两人便各不相干,你可明白?”
孔璋眉毛一跳,列冷香最后一句已是略带威胁,不过自知与她相差太远,只得将怒火压了又压。
“孔,孔璋。”靳青思心中欲哭,却还是出言,她怕孔璋不知道列冷香的脾气,若是出言顶撞,少不得有苦头吃。
孔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前辈打算把我引荐入哪一个宗门呢?”
列冷香见他服软,这才放了心,虽说她已经打定主意强压此事,但是到底孔璋有救过靳青思,纵然强压,未免也有几分愧意,只是为了自家师侄以后的前途,那是断断不能让此子就此缠上靳青思的。
列冷香声音缓和了许多,傲然道:“你且放心,我列冷香向来说一不二,既然许了你诺言,当不会亏你,我正道十六派中以蜀山派为第一,我便是打算将你引入此宗。”
“啊,是蜀山派!”靳青思微感惊喜,但旋又想到要就此与孔璋分别,心情又黯然下来。
孔璋暗暗握紧了拳,不由大恨列冷香,入星宿宫既能修道,又能和靳青思在一起自然是最好,现在却被这女人给搅合了。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孔璋敢断定,如果自己拒绝,列冷香就会顺势连这个也省了,只得强笑道:“愿听从前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