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封星海的踌躇和犹豫,却是令封无忌忽然滋生出一种奇特情绪:我本年少,自当轻狂!何况,以往我视为挚友的常太虚,骨髓中竟然是利欲熏心的小人,而自己一直怠慢的苏狂,却是有手腕有手段,胸有丘壑腹有韬略的天才!
偏偏,封无忌一直都在用初见时根深蒂固的印象去衡量苏狂:说书者,小小的三元丹武圣。
那双重身份,都是标标准准的小人物,根本没有人会特别关注,偶尔瞥过时,也根本懒得记忆。
谁会记得在群星之城这种巨城中满地都是,数量犹如野猫野狗一样泛滥的三元丹武圣?
谁又会记得那些在茶馆酒肆说得泡沫横飞的说书人?尽管说,说书人的故事的确很精彩,但人人却都是下意识地就从骨子里藐视他们。
对此,苏狂也是一清二楚,在地球上无数人经常跟出租车司机接触,但谁又能记清楚他们的脸?所以,苏狂一直没觉得他就该得到封无忌和常太虚的看重,因为哪怕故事再卓越,也没法改变他只有武圣三元丹的事实。
以往,封无忌一直如此觉得。
直到今日……
所有的固有印象天翻地覆,苏狂隐藏的峥嵘突然就如神剑出鞘,锋芒毕露,而且他甫一登场就是以屠大龙的姿态,践踏着群星三公子之一的常太虚的傲慢,闪耀登场,在众目睽睽下成为无可反驳毋庸置疑的少年至尊!!!
至此,封无忌如果依旧觉得苏狂的身份很简单的话,他自己都能抽自己耳光。而原本的藐视,此时此刻化为无尽羞愧,更是隐隐约约变成一股毅然决然:苏狂视我为友,第一回碰到我就甘愿将一成股份赠给我,只为感谢我的赏识之恩,呸呸呸,我哪有资格赏识人家?苏狂他就是看得起我,仅此而已。
当苏狂的身份很卑微时,他的所有友善,都会被理所当然地视为巴结阿谀和溜须拍马。
但当苏狂的身份翻天覆地时,他曾经的态度,也是随之变成令封无忌很是感谢的纯粹友情!没错,一个有着阵法大师身份,能够碾压手持神兵且被誉为三公子之首的常太虚,又能一己之力搞出小说旗舰店的天才人物,竟然对庸庸碌碌,除掉封家长公子光环,根本一无是处的自己青眼有加,除了将他视为朋友,还有别的缘故吗?
一时间,封无忌忽然有些感动。
然后,他就从口袋中掏出一卷丝绸帛书撰写的神旨,在所有人的眼神中打个响指,顿时就有一簇火焰滋生,它即刻就熊熊燃烧起来!
九霄龙吟!!!
星空破碎!!!
正噙着森然冷笑的常太虚,忽地就勃然色变,呆若木鸡地瞪着满脸疯狂的封无忌,仿佛被扼住脖颈的公鸭般骇然失声:“封无忌,你在发什么疯癫?!那可是武神旨啊,跟神兵等同,一旦燃烧就能召回你们的封家的武神,你……你想妨碍我?!”
常太虚的眼神瞬间变得格外恶毒,犹如输掉撕逼大战的泼妇一样,歇斯底里地骂街:“混蛋!我们打小就亲如手足,是人人皆知的发小啊。你不帮我也就罢了,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未满一月的陌生人召唤武神,跟我作对?封无忌,你脑袋抽风了吗!”
苏狂也不禁露出震撼的神情,对封无忌的决绝滋生出三分好感。虽然,鉴于八荒玄锁的存在,根本没有武神能够粉碎它的防御,而且,就算再糟糕,苏狂也能第一时间躲藏到地底基地中,那里八荒玄锁的能量最强烈,苏狂有十万分的信心能抵御入侵的武神。
再说,在地底基地中,依旧囚禁着那名疯癫武神和阴影魔龙呢。一旦武神们攻入基地,他就关门放武神,一定能吓得对方屁滚尿流。到时候,自己只需喊一嗓子“爷爷,你顶住,我先撤”,谁又会想到那疯癫武神竟然是苏狂的死敌呢?起码,疯癫武神是六亲不认,只懂得杀戮的,他根本就不可能反驳,而阴影魔龙是一条忠犬,唯老主人马首是瞻。
封无忌却是微微冲苏狂一笑,然后冷冰冰地瞥向常太虚和常戈、常磐,淡淡地说:“当初,我拉你来听苏狂的故事,为的只是希望我们能联手拉扯他一把,私人赞助他将小说旗舰店搞起来。事实证明,那一步棋我们走的很对,而苏狂也投桃报李,赠你在其余城市五五分成的契约书,让你一举成为见习家主,我也没有付出半点代价,就平白地得到一成股份。苏狂待我们,已经仁至义尽,非常慷慨,对不对?”
常太虚一阵恼怒,他万万没想到,平素憨头憨脑,沉溺在形形色色的故事中的封无忌,竟然会出言教训他,那令常太虚格外尴尬,甚至怒火熊熊。
但他偏偏就没法反驳,因为封无忌说的话都发自肺腑,而且……全都是人人皆知的大实话。
封无忌接着收敛笑容,冷冰冰地斜睨着常太虚:“我们做人呢,得心存三分敬畏,保留一点底线,不能随随便便地就僭越雷池,以为有点权势就能肆无忌惮地强取豪夺,尤其不该忘恩负义,对不对?否则的话,别说在群星之城中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就算在我们的小圈子里,大家也会觉得你虚伪得很,下意识地敬而远之,对不对?”
常太虚恼羞成怒,脸色已经变成酱紫,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
“所以,停手吧。”封无忌淡淡地说,“否则的话,无非是封魔武神对战长生武神,仅此而已。多少年来龙争虎斗,我们两家也就是半斤八两,呵呵……今日的事情,到此截止!”
他斩钉截铁地说,而常太虚却是脸色阴鸷,心中恼火万分:凭什么你说停手就停手???多少年来,尽管我只是你的跟屁虫,但那只是因为我是常家未来家主的候选人之一,而你已经是正牌的见习家主,仅此而已。从手腕权术和修为实力,我从哪里一方面不是碾压你?
你只是靠着常家未来继承者的身份,才勉强被列入三大公子之一。
而我呢?
我靠的都是真材实料!
常太虚咬紧牙关,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般的嘶吼,然而最终他只能仰视着苍穹上的两大漩涡。而漩涡,隐隐约约在对峙着,却是没有先前的威势,反倒都在犹豫着,彼此维持克制。
毕竟,常家和封家一旦开启家族战争的话,薛家必将渔翁得利,那对本就是弱势的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没法接受的结局。
所以,两尊武神不约而同地维持克制,全都态度暧昧起来。
对此,封无忌喜闻乐见,他撇撇嘴,冷笑着对常太虚说:“瞧,如今武神们都已经收手,你却想不依不饶到啥时候?现在,结束此事吧,你们长生商会的所有信誉,都已经被你给败光了!”
常太虚睚眦欲裂,胸中的郁闷简直要令他呕血。然而,他的确已经是黔驴技穷,根本没有其余的方法能够对抗苏狂,甚至于,燃烧神兵的底牌,也被突然发疯的封无忌给解决掉。
那条……杂种!为何他就会如此好运?
常太虚的赤红双眸中,露出刻骨铭心的怨怼,但他的头脑却从未如此清晰,反倒是立刻就将三五百年,甚至数十年后就可能到来的因果报应想得很清楚:一个阵道大师,兼少年至尊,他的前途何止是无法形容?如果说,其余武圣们粉碎门槛,问鼎武神的概率是0.0001%的话,苏狂起码能有10%!那意味着,一旦苏狂将来成就武神,他必然会跟常家翻脸,而且,在阵法中的武神,绝对能够轻易碾压长生武神。
更别说,常太虚也已经得罪封无忌,而后者将来必然成为封家的家主!
届时,常家高层的长老院,只可能做出一种抉择:弃车保帅,牺牲掉常太虚来维持常家的地位。他们不可能同意武神大人为此跟人拼命的,何况,人人皆知苏狂对常家的怨恨是常太虚一手酿成,他是罪魁祸首,所以既然只需将他丢出去,就能保存常家,何乐不为呢?
所以,常太虚的眼中闪着最终的疯狂:我必须自救!
“父亲,苏狂那家伙,未来简直板上钉钉能够成为阵法宗师啊!”常太虚忽然咬紧牙关说,“您想想,如今他跟我们常家已成死敌。将来苏狂成就宗师后,必然会有无数武神将受到他的笼络,而那时候……苏狂如果请他们助拳,一同捣毁我们常家祖宅,将如何?”
常戈毛骨悚然。
常太虚接着阴森森地道:“您别看现在的苏狂好像胜券在握,但武神大人们在虚空对峙。而我们一方,却是有您和常磐叔叔,两个十元丹巅峰圆满的武圣啊!!!只需一人去对抗那阵法,另一人下杀手偷袭之……呵。”
常戈神色凛然,此时此刻,他们常家的确没有多余的选择。而常戈也注定不可能像长老们那样薄情寡义地牺牲掉他的亲子,于是,一个最简单的抉择被他轻易决定。
“动手!”常戈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