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挑眉说道:“我记得夫人眼力不好。遥遥远望,也能看得清对方的容貌?”
刘氏不疾不徐的告诉谢安:“当时王夫人也在。妾虽然看不清,但是王夫人却看得清楚。她将那位美郎的容貌描绘出来,让妾知晓。”
刘氏口中的王夫人,并非是琅琊王氏,王羲之的妻子郗璇。而是太原王氏,王濛的妻子。刘氏的兄长刘惔与王濛是好朋友,她也与王濛的妻子交好。
秋风瑟瑟,谢安觉得有些凉了。随手拢了拢衣服,轻飘飘的问道:“怎么,她看厌了王仲祖?”
王濛的妻子自己跑去看男人也就算了,还拐带着刘氏一起去看男人!回头定要写封信关怀一下王濛!
刘氏慢悠悠的说道:“王先生虽有玉人之姿,却难逃岁月的摧残。”
谢安伸手,挑起刘氏的下巴,轻声问道:“所以,她是嫌自己的男人年老色衰了?”
说话的时候,谢安眯起桃花眼。眉眼深情,似笑非笑的斜视刘氏。
刘氏伸手握住谢安的手,轻轻一吻,浅笑着说道:“春来繁花枝头开,春去花落谁人顾。世人皆喜欢美丽的事物,当美丽的事物逐渐变得丑陋时,还有谁人会欣赏?”
刘氏这话虽然说得温柔,但是谢安却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
沉吟片刻,谢安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刘氏让舞姬跳舞给他看,他当时一高兴,写了一首诗夸赞舞姬的美貌……
桃花眼微微眯起,谢安意味深长的说道:“夫人说的是。”
任由刘氏亲吻他的左手,谢安伸出右手搂着刘氏的腰,合上眼眸,懒懒的说道:“今日到王家参加王七郎的周岁宴。那小儿郎不过周岁,便颜如美玉,清新俊逸。抓周时,天上掉落了一只鸿雁,正入他怀。”
听了此事,刘氏蛾眉微挑,笑着言道:“那妾改日一定要去王家一睹王七郎的美颜。”
谢安轻哼道:“夫人何时给我生个小儿郎?我谢安之子,一定不比王七郎差!”
谢安纳闷,他也没少耕种,怎么刘氏一直没怀孕呢?
正在撸鸿雁的王羲之,忽然打了个喷嚏。
王徽之在一旁提醒王羲之:“阿耶,这只鸿雁是七郎的。”
王羲之瞥了眼五儿子,不答反道:“五郎,近来你练字有所懈怠,回屋练三百遍我的墨迹。”
鸿雁成群生活,素来警惕性高,很难捕捉。王羲之不单爱白鹅,也爱白鹤,就连鸿雁也十分喜爱!奈何鸿雁难抓,只能远观,亲近不得!如今有只鸿雁掉到了他家里,他可得好好养着!
王徽之看出了王羲之的心思,轻哼道:“这可是上天送给七郎的周岁礼。阿耶,你可不能抢七郎的东西!”
面色淡然的睨了眼王徽之,王羲之语气平静的言道:“七郎尚小,我且帮他照顾着。”
王徽之仰着头告诉王羲之:“七郎年幼,他不记事,我可记事!”
王羲之挑眉,淡笑着问道:“你待如何?”
眼珠一转,王徽之说道:“阿娘不许我碰七郎。”
王羲之懂了,他眯着眼睛说道:“此事该去与你阿娘商谈。”
王徽之撇嘴说道:“阿耶你说的话,比我说的话管用。”
谁让王羲之才是一家之主呢!若是王羲之开口,允许他碰王献之。那郗璇跟仆人,就不会再拦着他了!
王羲之轻笑一声,抚摸了一下鸿雁,点头应道:“此事我应了。不过,今后你若再伤着七郎……”
王徽之抢着答道:“阿耶放心!我肯定不会再伤着七郎了!上次都是大郎的错,是大郎让我别用力,所以七郎才会从我手里摔下来!”
王玄之恰好路过门外,听到五弟在父亲的面前抹黑他,把半年前摔伤七弟的事情推到他的头上,顿时不高兴了。
左右搀扶着王玄之走进鹅池,王玄之开口叫道:“阿耶!”
见王玄之来了,王徽之一脸淡定的望向他,出声问道:“大郎,你不是回屋歇息了吗?”
王玄之不咸不淡的说道:“想起有事告知阿耶,便过来看看。谁知听到五郎在背后议论我。”
王羲之抱着鸿雁,坐在榻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个儿子。
王徽之轻晃脑袋,告诉王玄之:“方才只有一阵雁叫声,何来谈话声?”
说着,王徽之歪着头,看向王羲之,让王羲之作证:“阿耶,可是如此?”
问话的时候,王徽之瞟了眼鸿雁。那小眼神,似乎在酝酿什么,看起来有几分奸诈。
王羲之眯着眼睛,眼神莫测的与五儿子对视。然后,缓缓言道:“如五郎所言。”
王玄之面色一僵,一口气哽在喉咙,提不上来,又下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王玄之:五郎,你嫑脸!
王徽之(微笑):大郎谬赞了!
王玄之:你是要气死哥哥吗!(吐血ing……)
ps:王濛,字仲祖。东晋有名的名士,美男。
《世说新语》容止篇,写了一件事。
王羲之的堂弟,东晋丞相王导的第三子王洽,有一次见到王濛从雪地上缓缓走来。王洽觉得太美了,当即夸赞道:“此不复似世中人!”(王仲祖美若仙人!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出尘脱俗!)
王濛也是个特逗的人,史书上记载,他很喜欢顾镜自赏,曾经对着镜子说:“我爹何德何能,竟然生出了我这么貌美的儿子!”
2333~那个时候有趣的人真的很多。
第6章 葛洪
弹指间,到了永和三年,季秋时节。
七月流火,秋风生起。
王献之已经满三周岁了。古代算虚岁,会把人的年龄多算一岁。
四岁的王献之,能跑能跳,就是还不曾开口叫人,这让郗璇担忧不已。
听说抱朴子来会稽了,郗璇立马下帖子把人请到家中。
抱朴子,是葛洪的号。他是两朝名医,南渡后,元帝封其为关内侯。
王家的家医看不出王献之的情况,郗璇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葛洪身上。
“道长,我家七郎已经四岁了,至今不曾开口叫人……”
葛洪已经年过花甲,他满头银霜,长须花白,双眉如雪覆,目光如炬,炯炯有神。气质出尘,颇有仙风道骨。
捋了捋长飘飘的白须,葛洪平静悠然的说道:“王七郎何在?”
郗璇轻声答道:“道长稍等,七郎片刻即到。”
王羲之的儿子们都住在东厢,王献之断奶之后,就被送到了东厢里,与其他兄弟住在一起。王凝之跟王涣之这几年在外游历,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归家。王肃之跟王操之还在建康学习,平常无事不得归家。如今东厢里只住着王玄之与他的妻子何氏,以及王徽之与王献之。
这两三年来,王玄之出门的次数逐渐减少。王献之到现在还不会开口说话,王徽之跟王玄之互相把这笔账推到了对方的身上。两人都觉得是因为当初那一摔,把王献之的脑子摔出了问题!
每次看到王玄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准备出门浪,王徽之就会阴阳怪气的讥讽几句。
王玄之脸皮薄,被五弟责备,便是觉得自己没错,听多了也会产生几分愧疚。如果七弟当真因为那一摔,摔成了痴儿,那他的责任就可大了!
“快!快把七郎抱去前院!抱朴子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王玄之放下笔,探出脑袋望向外面。抬高声音问道:“抱朴子来了?”
仆人连忙点头:“是!夫人让小奴把七郎抱去前院!”
何氏在一旁研磨,听到这话,她出声言道:“抱朴子医术出名,定然能治好七郎。不如夫主前去看看?”
随即,王玄之让左右搀扶他走出屋子。
见王徽之也从屋里出来了,王玄之对他说道:“一道去看看吧!”
王献之正在屋里睡觉,突然被人叫醒,他目光迷离的看着仆人。
对上那双乌黑明亮如玄石般的眸子,仆人心里顿时一片酥软,柔声说道:“七郎,夫人让小奴抱你去前院。”
王献之打着哈欠点头,张开手任由仆人抱他。
王献之的实际年龄只有三岁,此时他还是个小短腿。王家府宅很大,从东厢到前院相隔甚远,若是让王献之自己走,起码要走上半个时辰才能到前院!如此一来,会让客人久等!
来到这里三年了,王献之终于知道自己投胎到了什么朝代!
东晋!历史上的混乱时期!
而他,竟然投胎成了王羲之的儿子!
王羲之,被后世称为书圣的大佬!那是他爷爷的偶像啊!
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王献之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这个时期的语言与后世的语言相差太大,哪怕王献之听懂了,却说得不好。所以他一直不曾开口说话。
看到七弟被仆人抱出来,王玄之开口言道:“七郎!听说抱朴子来了,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王徽之跟着点头。
王献之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这两个人,任由仆人把他抱出东厢。
“阿娘!听闻抱朴子来了,我与大郎陪七郎过来看看。”王徽之走进屋里,注意到葛洪,他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坐在席间的老人。
王玄之让左右退开,他淡笑着对那位老人行礼:“道长好!”
仆人把王献之放到席上。
王献之目光好奇的打量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葛洪捋着胡须,将麈尾放到案上,笑容慈祥的言道:“王家郎君有礼了。”
郗璇笑着介绍道:“道长,这位是我家大郎,这位是五郎,这是七郎。”
葛洪眉目慈祥的看着那个如粉如玉的小人,他对王献之招手:“王七郎,到贫道面前来。”
王献之迈着小短腿朝葛洪走去。走近了,他能闻到这人的身上有一股很浓的硫磺味。
王献之忽然停了下来,清澈的眼眸,好奇的打量着葛洪。
郗璇轻声说道:“道长,七郎六个月大时,曾摔过一次。也不知当时有没有摔出毛病,家医诊不出来……”
葛洪轻轻颔首,声音柔和的对王献之说道:“再近些。”
王献之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等王献之靠近,葛洪伸手罩住他的头顶。
王献之看到葛洪的广袖里袖兜鼓鼓的,硫磺味特别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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