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发生了何事?”王献之站在窗外询问王玄之。
王玄之瞥了眼另一面轩窗,小声地告诉王献之:“阿耶在你屋中看到了几根鹅毛与鸿毛,以为你再次薅鹅毛,因此发怒。你昨夜去鹅池薅鹅毛了?”
王献之摇头,澄澈如水的眸子,一片纯净。他一脸无辜地回答王玄之:“昨夜我与你几人打完牌便休息了。怎会去鹅池?再而言之,前两日之事,惹怒阿耶大发雷霆,我怎还敢再薅鹅毛?”
王玄之目光狐疑地打量着王献之,似乎在琢磨王献之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
见王玄之不相信,王献之无奈地说道:“我当真不知晓这是怎么回事!”
“你当真没有再薅鹅毛?”王玄之将信将疑。
王献之面色认真地点头:“我敢发誓,我当真没有再薅家中鹅毛!”
王玄之没注意到王献之话中之意,他眼神忽变,面色惶恐地望着王献之的身后。
发现王玄之面色大变,王献之奇怪地叫道:“大郎?”
“官奴去薅了谁家鹅毛?”
清亮的声音,在王献之的耳边响起。一股热气喷进王献之的耳朵里,他浑身打了个寒颤,猛地转身望向身后。
“阿、阿耶……”王献之被王羲之吓了一跳。不知道王羲之是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王羲之面带微笑,但是那双凤眼却没有一丝笑意,凉飕飕地打量着王献之。
王献之面色不太自然,他低声解释道:“阿耶,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我当真没有再薅家中鹅毛!今日我到东山,薅光了谢家的鹅毛。”
王玄之听到这里,这才反应过来王献之刚才回答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没想到王献之竟然会跑去薅谢家的鹅毛!竟然还薅光了!一点都不留给谢安!不知为何,王玄之有些莫名心疼谢安。
王羲之轻哼一声,收敛冷意,他不冷不热地言道:“安石没对你动手?”
王献之笑起来,他笑容明媚地告诉王羲之:“谢叔父甚是大方。得知我需要鹅毛,任由我取谢家的鹅毛。”
对于王献之说的话,王羲之现在一个字都不相信。他觉得肯定是王献之用了什么条件,才让谢安点头同意允许王献之薅鹅毛。
“四郎为何还未过来?”王羲之忽然望向王玄之。
王玄之马上叫道:“四郎!六郎!这二人也不知躲去哪了!阿耶,你先进屋坐着。我这就派人去将他二人寻过来!”
得知王献之薅了谢家的鹅毛,王羲之已经信了今日这事与王献之无关。一想到谢家的鹅毛被薅光了,王羲之莫名得到安慰。心里的怒火立马消了。
坐进屋里等了片刻,王肃之与王操之才赶过来。
“阿耶,我二人寻不到鸿雁,不知鸿雁飞去了何方……”王肃之一进屋,立马将情况告诉王羲之。
王操之点头,出声附和道:“鹅池的仆人说,今日醒来,未看到鸿雁的身影。”
王徽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必定是它搞的鬼!阿耶你且等着,我料定它必定会再来官奴的屋子。”
王玄之望向屋门,奇怪地问道:“五郎,你如何料定此事就是鸿雁所为?它不过是一只飞禽,岂会知晓这些事?”
王徽之从外面走进来,轻哼道:“那鸿雁,比大郎你更聪慧。”
王玄之:……
王徽之这是在变相说他的脑子不如一只鸿雁?
王肃之看了眼王献之,告诉王羲之:“阿耶,我已派人出门寻找鸿雁。”
王羲之颔首,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眉眼也如以往温和。他出声言道:“五郎所言,或许有可能。待鸿雁归来,我问上一问。”
王肃之等人无语,这鸿雁又不会说话,王羲之怎么向它问话?
王徽之撩了撩头发,告诉王羲之:“阿耶与鸿雁相处几载,不曾得到鸿雁的欢喜。我看此事,不如让官奴来问。”
王献之摇头,他可不知道如何跟鸿雁进行沟通。
王徽之走过来,弯腰凑到王献之的耳边与他咬耳朵,告诉了王献之一个办法。
王献之听得认真,偶尔点点头。
王玄之盯着他们两人,面色古怪,没有开口说话。
王家人守在东厢,等到了夜间。
王献之熄灯之后,上榻休息。
半夜,轩窗处传来了小动静。
躲在暗处的阿陌立马撒开网,冲过去摸黑将‘鸿雁’抓住。
“哎哟!别打!是我!我是谢玄!”
住在隔壁的王肃之等人,听到王献之屋里传来的动静,立马穿戴衣物赶过来。
这一看,王家兄弟几人惊讶。
王徽之挑眉,冲谢玄问道:“谢七郎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谢玄的脸,被撞红了。他委屈地解释道:“白日里我随王七郎来王家。来东厢途中,遇到了一只鸿雁。便跟随它,跟随到现在……”
“鸿雁何在?”王徽之的关注点在鸿雁身上。
王献之已经穿戴好衣物了。他从榻上起来,走到谢玄面前,出声问道:“谢七郎为何要跟随鸿雁?”
谢玄捂着脸,告诉王家兄弟:“我看到鸿雁嘴里叼着鹅毛,觉得有趣。故而一直跟随它。不久前,它来到了此院。我看到它飞进来了,便跟随它进屋。”
阿陌摇头,出声说道:“小奴一直在轩窗处守着,并未看到鸿雁入内,只有谢七郎入内。”
见王家人不相信他说的话,谢玄着急起来,他告诉王献之:“我亲眼看到它飞进屋了!就是这间屋子!”
阿陌不相信,他坚持道:“小奴并未看到鸿雁入内。”
谢玄对王献之说道:“王七郎寻一寻,它必定躲起来了!”
其他人正在考虑时,王徽之直接行动起来:“阿良,将屋门关上,寻一寻鸿雁。”
阿良点头,转身跑去外面寻找鸿雁。
“五郎!”
阿良刚到外面的屋子检查,便发现席间多了几根鹅毛!
王献之等人走出去,果真看到席上多了几根鹅毛!当即立马在屋子里寻找鸿雁的身影。
寻了许久,未找到鸿雁的身影。王玄之摇头说道:“此事当真诡异!若是真是鸿雁所为,它当真进了屋子,为何不见它身影?”
王徽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必定是趁我几人从外进屋时,趁机溜出去了。如今已得知真相,回屋歇息吧!”
说着,王徽之抖了抖身子,拢着衣袖离开王献之的屋子。
王玄之还是觉得这件事太玄幻了,难以让人相信这是鸿雁所为。
在王徽之离开之后,王肃之拉着王操之也一并离开了王献之的屋子。
王玄之看向谢玄,出声言道:“夜已深,我让人送谢七郎到客居歇息。”
谢玄摸着肚子,小声地说道:“我有些饥饿……”
王玄之点头:“如此,那先用膳再歇息。”
对谢玄说完,王玄之转头吩咐左右,让左右带谢玄离开。
谢玄忽然说道:“我想吃炙鹅肝。”
王玄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转头看向谢玄:“谢七郎方才所言何意?”
王献之冲谢玄使了个眼色,让谢玄别把吃烤鹅肝的事情告诉王玄之。
奈何谢玄压根不看王献之,他直接回答王玄之:“就是炙鹅肝。今日王七郎在东山炙鹅肝,味道极妙!我还想再尝尝……”
王玄之斜眼睨视王献之,一时之间有些同情谢家的大白鹅。被薅光了鹅毛不说,竟然还被宰了!变成一道菜!
看懂王玄之的眼神,王献之淡定地说道:“家禽本就可以成为果腹之食。大郎没少吃肉,何必如此看我。”
王玄之伸出手戳了戳王献之的脸,翻了个白眼说道:“阿耶将鹅当成子女看待。让他知晓你宰了鹅,专吃鹅肝,定要教训你。”
谢玄惊讶,他记下了这番话。
王玄之与王献之没注意到谢玄的异样。最后交代几句,王玄之才让左右带谢玄离开。
翌日,王家人聚在膳堂,用完早膳后,谈论昨夜之事。郗璇感到惊讶,她笑着言道:“看来这鸿雁,当真是有灵性!定是那日官奴薅鹅毛被它看在眼中,故而它知晓官奴需要鹅毛,才会将鹅毛送到官奴屋中。”
明白了事情经过,王羲之开口向王献之道歉。
王献之趁机向王羲之索要《笔论》,王羲之直接离开膳堂,懒得理会小儿子。
王献之与王徽之等人慢悠悠地从膳堂里走出来,看到谢玄与王羲之站在小径上谈话。谢玄说得眉飞色舞,甚至还手足舞蹈。一派兴奋的模样。
王徽之忽然言道:“官奴,你没有什么把柄在谢七手里吧?”
王献之诧异:“此话何意?”
王徽之轻哼道:“谢七最会挑事。若是让他抓到你的把柄,他定会利用这把柄,看你笑话。”
王献之若有所思。
那边谢玄忽然伸手指向王献之的方向。
接着,王羲之回头望向王献之与王徽之。
发现王羲之面色不太好,王徽之低声说道:“谢七定是说了什么,让阿耶恼怒了。”
王献之忽地想起烤鹅肝的事情。望向谢玄,发现谢玄眼眸明亮,一脸兴高采烈的神色。王献之又想起昨日,谢玄曾经说过想看他被王羲之揍的模样。
是他轻看了这小子!
看到王羲之朝他走过来,王献之露出笑容,乖巧地说道:“阿耶。昨日我与谢叔父谈了一个条件,他方同意让我薅谢家的鹅毛。”
王羲之挑眉,语气淡淡地言道:“莫非安石让你炙鹅肝给他品尝?”
王献之点头,一脸惊讶地望向王羲之:“阿耶你怎会知晓?”
王羲之瞥向谢玄。
谢玄的眼珠转溜溜的,他出声说道:“那几只鹅,是叔父养来观赏的。平日里不舍得对那些鹅下手,岂会让王七郎宰了?”
王献之觉得谢玄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一点也不傻!反而比其他人精明!
王羲之点头,觉得谢玄所言有理。他语气淡淡地对王献之说道:“官奴见识过世面后,越发难让人看懂了。”
王徽之直接开口替王献之反驳道:“君子远庖厨,出于仁也。官奴在外食鹅,出于孝也。官奴如此有孝心,体谅阿耶,为何阿耶不能体谅官奴?”
对王羲之说完,王徽之直接冲谢玄说道:“再敢挑事,我将你轰出去。”
谢玄眼神闪躲,望向王羲之,轻声说道:“若是王家不欢迎玄儿,那玄儿便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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