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深吸了几口气,他缓缓睁开眼睛,凤眼泛红的望着王徽之。
王徽之转身准备纸笔墨,将案几搬到了榻上。
王羲之抬起手,手指颤抖的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喉结蠕动,哽咽几下,王羲之开始书写。
王徽之默默地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王羲之。
听闻桓温与谢尚以及郗超,竟然调兵北上,在淮水边境将晋国遗民接过江。
会稽王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气晕了。
殷浩想找会稽王商量,没想到会稽王气晕了!
一时之间,殷浩又联系不到褚裒。最后,他只能去找尚书令顾和商量,该怎么弹劾桓温等人。
联系不到褚裒,会稽王又气病了,能上朝做决策的人只有武陵王。
在顾和与殷浩弹劾桓温等人的时候,武陵王直接拿出小皇帝写的手诏,告诉众人,桓温等人此番调兵北上接遗民过江,乃是小皇帝的命令!
小皇帝司马聃也在朝堂上认下了这件事。
殷浩气得面色铁青,下朝后跑去会稽王府寻会稽王。
会稽王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
于是,殷浩迫于无奈,只能跑去找刘惔商量。
刘惔淡定的回应殷浩:“吾皇之命,身为臣子,自然要听从。”
殷浩压着怒火对刘惔说道:“足下也知陛下年幼,亲笔诏书,必定是有人逼陛下写的!陛下受奸人蒙蔽,你我身为臣子,应当惩奸除恶!教导陛下亲贤才,避小人!”
刘惔淡笑着说道:“殷刺史多虑了。陛下虽年幼,但是已经明辨是非。陛下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殷浩不禁怀疑,刘惔预先得知了此事!
于是,他离开了刘家,跑去顾家拜访顾和。
顾和漫不经心的听着殷浩所言。
殷浩说完,见顾和许久没有回应,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君孝以为呢?”
顾和眯着单眼皮,一脸深思的言道:“深源只注意到了桓符子与谢仁祖还有郗嘉宾调兵北上,为何不细想此事?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能耐,能差遣这几人调兵北上,并且还能让武陵王与陛下写密诏配合?”
殷浩愣住了。细思极恐,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差遣得了这些人?
顾和继续言道:“此事,必定提早密谋了二月。”
殷浩突然言道:“从桓符子称病不上朝开始!”
顾和颔首:“不错,就是从此时起!”
仔细想想,顾荷忽然言道:“会稽王世子,许久不见人了。”
殷浩诧异的问道:“为何突然提起他?”
司马道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众人并不在意。
顾和低头思索,轻声呢喃道:“会稽王世子、武陵王、桓符子、这几人一向与王七郎交好。郗嘉宾为王七郎外兄,入卫将军府担任长史兼司马。刘真长也与王七郎关系交好。陛下一向宠爱王七郎……”
殷浩一脸不相信的说道:“君孝是说,如此大事,乃是王七郎密谋策划?怎么可能!”
殷浩不相信!王献之不过五六岁,一个稚子怎么可能谋划得出这种大事!
顾和面色凝重的说道:“是不是,顾某要去试探过才知晓。”
若这件事,真的是王献之策划的。那这个小孩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此城府,可谋天下!
殷浩向顾和作揖:“有劳君孝了!”
顾和摆手,送殷浩离开后,他换了一身衣服,立马前往乌衣巷。
作者有话要说: 阿三:请问足下可是褚季野?
褚裒:正是!不知汝寻褚谋……啊!
阿三(直接打晕,扛走)
嗷嗷嗷~蟹蟹各位爸爸!o(*////▽////*)q
第96章 试探
听闻尚书令顾和登门, 王献之让人请顾和到他院里。
“不知足下登门寻献之, 所为何事?”王献之开门见山的询问顾和。
顾和年过六十, 已经是花甲老翁了。他去年赶时髦, 用尽方法求王徽之给他染了个黑色的头发。如今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王献之上朝的时候,顾和所站的位置就排在他的后面。每次王献之上朝的时候都要特地与顾和保持距离。因为顾和这人很邋遢!身上有虱子!
顾和坐下来,淡笑着言道:“听闻逸少身体有恙, 王七郎不守在榻前照顾他吗?”
王献之回答顾和:“家君卧榻,有三位兄长照顾家君。献之年岁尚小,帮不了忙, 不想添乱,只能好好守丧。”
顾和眯着小眼睛, 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王献之, 他慢慢言道:“身为人子, 家君有恙, 理当守在榻前照顾。如此才是孝子!王七郎却以年岁尚小, 逃避责任,恐怕不妥!”
阿陌正准备给顾和泡茶,王献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阿陌立马换了个动作, 给顾和倒了一杯清水。
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 王献之对顾和言道:“亲人去世,献之在守丧, 此处无酒招待足下,请足下将就。”
顾和斜了眼那罐茶叶!他看到了!明明有干茶叶!
近来建康流行泡茶,泡茶的味道, 可比吃茶妙多了!顾和在刘惔那边喝过两杯茶,就一直惦念着那味道!他倒是想买,但是没有门路!不知道去哪买茶叶!如今看到王献之这里有干茶叶,而这小子却不舍得拿出来招待他!顾和心里有些不悦,这小抠门佬!
嘴角微微抽搐,顾和语气淡淡的回应道:“王七郎倒是清简!”
王献之微笑着问道:“不知足下寻献之有何事?”
顾和目光随意的扫了眼堂内,漫不经心的言道:“王七郎可知近来朝中发生了何事?”
王献之摇头,清澈的眼眸好奇的望着顾和,他回答道:“献之近来在守丧,不闻门外事。”
顾和打量着王献之,这小子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装的?若是故意装的,这份心机城府,真是可怕!
顾和告诉王献之:“征西大将军、西中郎将、卫将军府的长史兼司马郗嘉宾,这三人私自调兵北上,将遗民接过江。”
王献之张大嘴巴,露出吃惊的神色,他惊讶的说道:“这几人竟敢私自调兵?真是胆大!”
顾和眯着眼睛,目光莫测的审视着王献之。这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跟他演戏?
若是王献之知情,应该会反驳一句,这些人调兵是奉密诏办事。可是王献之却表现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王献之反应过来,他奇怪的询问道:“不知足下将此事告知献之,有何用意?献之如何在守丧,不便参与朝政。目前是由褚先生暂代卫将军一职,若是足下有大事,应当寻褚先生商议!”
顾和告诉王献之:“褚公已经迁往京口寻郗方回,二人一道前往广陵收服郗嘉宾。”
王献之点头,低声言道:“原来如此。”
见试探不出王献之的深浅,顾和对这个小人,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顾和故意试探道:“听闻郗嘉宾乃是王七郎之外兄,与王七郎关系甚好。王七郎不担心其?私自调兵,乃是大罪!”
王献之愕然,他面色呆愣的询问道:“应该罪不至死吧?按照《晋律》,不是可以用官职抵罪吗?嘉宾这回做错了事,用官职抵罪,下回必定不会再犯了!”
顾和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如此大罪,他官职不够抵罪!必定会受到惩罚!”
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王献之着急的说道:“那该如何是好?足下可有办法为嘉宾免去惩罚?”
目光深邃的盯着王献之,顾和低声言道:“需有高官用官职替他抵罪,王七郎可愿意用自己的官职替郗嘉宾抵罪?”
王献之沉默,他的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小脸面色纠结。
犹豫了片刻,王献之慢吞吞的说道:“献之愿意以自己的官职来替嘉宾抵罪。”
顾和挑眉,一脸兴味的说道:“如此看来,王七郎与郗嘉宾,关系甚好!”
王献之点头:“这是自然。嘉宾乃是献之外兄,他有困难,献之理当帮助!难道足下之兄弟有困难,足下会袖手旁观吗?”
“自然不会。”顾和语气淡淡的回应王献之。
王献之瞟了眼阿陌,冲阿陌使了个眼神。
阿陌默默退下。
顾和倒是没在意一个仆人。他继续跟王献之套话:“既然王七郎与郗嘉宾兄弟情深,此番郗嘉宾暗中调兵,王七郎是否知情?”
王献之摇头,一脸乖巧的回答道:“不知。”
摇完头,王献之反问道:“足下此言何意?献之近来都在守丧,不闻门外事。嘉宾亦没有登门寻过献之。献之与嘉宾许久未见面了,如何得知他近来在做些什么?自献之守丧后,便由褚先生暂代卫将军职务,管理卫将军府。莫非,嘉宾此番行为,乃是褚先生授意?”
顾和立马反驳道:“自然不是!若是褚公授意,褚公何必再回京口寻郗方回,让郗方回与其一道前往广陵制服郗嘉宾?”
王献之呆呆的点头,低声说道:“是也是也……那是谁指使嘉宾调兵北上呢?”
问你啊!
后背有些痒,顾和伸手挠了挠后背,眼神幽深的审视着王献之。
王献之改口说道:“嘉宾定然是受奸人蒙蔽,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请足下帮忙查清楚此事!”
这不是正在查吗!
顾和高深莫测的打量着王献之。这小人,难道真的不知情?还是演技高超,在他面前故意演戏?
顾和正准备回应王献之,阿陌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声言道:“七郎,大喜!郎主醒了!”
闻言,王献之腾地一下站起来,他面色欢喜的说道:“阿耶醒了!真是大喜!”
王献之立马穿鞋往外走。
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事,王献之转身对顾和行礼:“还请足下见谅!听闻家君醒来,献之大喜,想去探望家君!”
顾和还能说什么,只能起身,离开王家。
将顾和送出王家大门,阿陌立马跑回院子里,将情况告诉王献之:“人已经离开了。”
王献之点头,他开口说道:“让人将屋子打扫三遍。用艾叶打扫!那席子,还有软垫,多洗几遍,晒一些时日。”
“遵命!”阿陌点头。
王献之转身去寻王彪之。
这个顾和,真是不简单。竟然这么快怀疑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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