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锤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寒风扑面,一股厉害之极的掌力击了过来,当下无暇思索,便以童姥所授破解生死符的第二种手法拍了出去,黑暗中掌力相碰,大锤身子剧震,胸口气血翻涌,甚是难当,随手以第七种手法化开。
李秋水“咦”的一声,喝道:“你是谁?何以会使天山六阳掌?是谁教你的?”
大锤故意装傻道:“天山六阳掌?”
李秋水道:“你还不认么?这第二招‘阳春白雪’和第七招‘阳关三叠’,乃本门不传之秘,你从何处学来?”
大锤又道:“阳春白雪?阳关三叠?”
童姥站在她身后,冷笑道:“这位梦郎,既负中原武林第一风流浪子之名,自然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斗酒唱曲,行令猜谜,种种子弟的勾当,无所不会,无所不精。因此才投合无崖子师弟的心意,收了他为关门弟子,要他去诛灭丁春秋,清理门户。”
李秋水朗声问道:“梦郎,此言是真是假?”
大锤听她两人都称自己为“梦郎”,又不禁老脸一红,童姥这番话前半段是假,后半段是真,既不能以“真”字相答,却又不能说一个“假”字。
那几掌都是天山童姥忽悠他学的。
李秋水厉声道:“姑姑问你,如何不理?”
说着伸手往他肩头抓来。大锤和童姥拆解招数甚熟,而且尽是黑暗中拆招,听风辨形,随机应变,一觉到李秋水的手指将要碰到自己肩头,当即沉肩斜身,反手往她手背按去。
李秋水立即缩手,赞道:“好!这招‘阳歌钩天’内力既厚,使得也熟。无崖子师哥将一身功夫都传给了你,是不是?”
大锤道:“他把功力都传给了我。”
他说无崖子将“功力”都传给了他,而不是说“功夫”,这“功力”与“功夫”,虽只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大大不同。
但李秋水心情激动之际,自不会去分辨这中间的差别,又问:“我师兄既收你为弟子,你何以不叫我师叔?”
大锤按照剧本劝道:“师伯、师叔,你们两位既是一家人,又何必深仇不解,苦苦相争?过去的事,大家揭过去也就是了。”
李秋水道:“梦郎,你年纪轻,不知道老贼婆用心的险恶,你站在一边……”
她话未说完,突然“啊”的一声呼叫,却是童姥在大锤身后突施暗袭,向她偷击一掌。
这一掌无声无息,纯是阴柔之力,两人相距又近,李秋水待得发觉,待欲招架,童姥的掌力已袭到胸前,急忙飘身退后,但终于慢了一步,只觉气息闭塞,经脉已然受伤。
童姥笑道:“师妹,姊姊这一招如何?请你指点。”
李秋水急运内力调息,竟不敢还嘴。
童姥偷袭,得理不让人,单腿跳跃,纵身扑上,掌声呼呼的击去,大锤叫道:“前辈,休下毒手!”
便以童姥所传的手法,挡住她击向李秋水的三掌。
童姥大怒,骂道:“小贼,你用什么功夫对付我?”
原来大锤坚拒学练“天山六阳掌”,童姥知道来日大难,为了在缓急之际多一个得力助手,便在教他破解生死符时,将这六阳掌传授于他,并和他拆解多时,将其中的精微变化、巧妙法门,一一倾囊相授。
哪料得到此刻自己大占上风,大锤竟会反过来去帮李秋水?
大锤也是无奈,为了完美的剧情,他只能道:“前辈,我劝你顾念同门之谊,手下留情。”
童姥怒骂:“滚开,滚开!”
李秋水得大锤援手,避过了童姥的急攻,内息已然调匀,说道:“梦郎,我已不碍事,你让开吧。”
左掌拍出,右掌一带,左掌之力绕过大锤身畔,向童姥攻去。
童姥心下暗惊:“这贱人竟然练成了‘白虹掌力’,曲直如意,当真了得。”
当即还掌相迎,大锤处身其间,知道自己功夫有限,实不足以拆劝,只得长叹一声,退了开去。
但听得二人相斗良久,劲风扑面,锋利如刀,大锤抵挡不住,正要退到第一二层冰窖之间的石阶上,猛听得噗的一声响,童姥一声痛哼,给李秋水推得撞向坚冰。
大锤叫道:“都住手!”
抢上去连出两招“六阳掌”,化开了李秋水的攻击。童姥顺势后跃,蓦地里一声惨呼,从石阶上滚了下去,直滚到二三层之间的石阶方停。
大锤惊道:“前辈,前辈,你怎么了?”
急步抢下,摸索着扶起童姥上身。只觉她双手冰冷,一探她的鼻息,竟然已没了呼吸。大锤叫道:“师叔,你……你……你将师伯打死了,你好狠心。”
说着他忍不住哭了出来,一副伤心模样,知道童姥在装死。
李秋水道:“这人奸诈得紧,这一掌未必打得死她!”
大锤哭道:“还说没有死?她气也没有了,前辈……师伯,我劝你不要记恨记仇……”
李秋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一晃而燃,只见石阶上洒满了一滩滩鲜血,童姥嘴边胸前也都是血。
修练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每日须饮鲜血,但若逆气断脉,反呕鲜血,只须呕出小半酒杯,立时便气绝身亡,此刻石阶上一滩滩鲜血不下数大碗。李秋水知道这个自己痛恨了数十年的师姊终于是死了,自不禁欢喜,却又有些寂寞怆然之感。
过了好一刻,她才手持火折,慢慢走下石阶,幽幽的道:“姊姊,你当真死了么?我可还不大放心。”
走到距童姥五尺之处,火折上发出微弱光芒,一闪一闪,映在童姥脸上,但见她满脸皱纹,嘴角附近的皱纹中都嵌满了鲜血,神情甚是可怖。
李秋水轻声道:“师姊,我一生在你手下吃的苦头太多,你别装假死来骗我上当。”
左手一挥,发掌向童姥胸口拍了过去,喀喇喇几声响,童姥的尸身断了几根肋骨。
大锤叫道:“她已命丧你手,又何以再戕害她遗体?”
眼见李秋水第二掌又已拍出,当即挥掌挡住。
李秋水斜眼相睨,但见这个“中原武林第一风流浪子”长相根本算不得多英俊,最多算的上小白脸而已。
可以说算半分英俊潇洒,一怔之下,认出便是在雪峰上负了童姥逃走的那个和尚,右手一探,便往大锤肩头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