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学给宁穗发了医院的地址,宁穗心里稍微踏实些,这是正常去医院检查,梁嘉学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
宁穗出发前,庄恒生打了电话过来,问她身体怎么样。
宁穗道:“都还好。”
庄恒生道:“我这两天忙完就可以去陪陪你。”
宁穗沉默了一会儿,庄恒生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有什么事吗?”
宁穗道:“我今天要陪有有去做检查,有有身体不舒服,头晕贫血。”
庄恒生闻言,也是心上一痛,有有是他的孩子,即便这些年都没有再抱过他,但到底是他的孩子,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庄恒生却也还是先安慰着宁穗:“可能真的只是贫血,检查结果一定没什么太大问题的,你先不要多想,别伤心。”
但他转而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带有有去检查?有有在你身边吗?”
宁穗老实将昨日的事情告诉了庄恒生,说道:“我和梁嘉学约在了医院见面,先陪有有做检查,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庄恒生不是不相信宁穗,而是不相信梁嘉学,他说道:“不行,你老实在桑川那里待着,过两天我陪你去。”
宁穗很听庄恒生的话,便应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挂断电话,宁穗便发了消息给梁嘉学,说道:“有有的检查改天可不可以?”
她没有说要等到庄恒生一起来,而是先问了改天的事情。
宁穗想着,昨天梁嘉学的态度也算和善,改天的话,他应该会同意。
但是没想到短信刚发出去,梁嘉学的电话就又打过来了。
宁穗以为是梁嘉学,其实不然,是有有。
有有很少这样哭闹悲伤,他控诉着宁穗,说道:“妈妈你说话不算数,你就是不要我了,你昨天明明说好的,妈妈你又反悔了,你是大骗子!”
宁穗的心被有有的哭声哭得一颤一颤的,很是焦急和难过,她解释道:“不是的有有,妈妈没有不要你……有有你不要哭。”
紧接着宁穗就听到了梁嘉学哄着有有的声音:“有有怎么了?男子汉不能哭的。”
有有对梁嘉学说道:“妈妈今天不想来了,她要改天,妈妈是骗子。”
梁嘉学道:“有有肯定理解错了,我问问你妈妈。”
他接过电话,问着宁穗:“怎么要改天了?”
宁穗从来没觉得这么不好意思,明明她才是弱势方,可梁嘉学和有有的态度,弄的就像她是个坏蛋,很不负责任不愿意露面的恶妈妈。
宁穗说道:“我不太方便,改天的话……”
梁嘉学放低了声音,说道:“有有这几天不舒服,你昨天说今天会陪他,他晚上还多吃了两碗饭,你突然说改天,有有当然会闹脾气。”
宁穗心中的堤坝在一点点崩塌,梁嘉学又道:“医院的挂号也已经预约了,你要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还是过来吧,我和有有等着你。”
他都这样说了,宁穗便只是“嗯”了一声。
……
梁嘉学挂断电话,有有的小手拽了他的衣角,眨巴着眼睛问道:“爸爸,妈妈会来吗?”
梁嘉学道:“会。”
有有有些纠结,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他说道:“我刚才对妈妈很不礼貌,妈妈会不会生气?”
梁嘉学报过他,说道:“不会的。”
有有道:“妈妈要是知道我是装病,会不会也很生气?”
梁嘉学道:“放心,不会的,就算生气,也是生我的气,不会生你的气。”
有有道:“我希望妈妈也不要生爸爸的气。”
梁嘉学的手掌揉着有有的脑袋,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他,说道:“好了,下楼吃饭,吃完饭准备出发。”
虽然不是他亲生,但有有还是很乖巧很配合他,梁嘉学教他做的,有有也都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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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穗还是让江伟开车去了医院,江伟道:“宁小姐需要我一起下去吗?”
宁穗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不用了,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有有有些怕生,而且听有有昨晚的话,他现在估计怀疑宁穗不要他了,这时候身边要是多一个陌生男人,有有一定会多想。
宁穗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梁嘉学,正拉着有有站在医院对面的便利店,有有手里还捧着一根玉米。
宁穗咬了咬唇,自从逃婚后,她还没见过梁嘉学,如今遥遥相望,她也依旧觉得很是害怕。
梁嘉学眯了眯眼,迎着光亮,看到魂牵梦萦的那个人,他心里空荡荡的某个地方才被填满,但他尚且不敢轻举妄动,就像是猎人捕猎之时,要等着小猎物一点一点的迈进他为她准备好的圈套里。
有有举着玉米,冲着宁穗招手,脸上都是灿烂高兴的笑容。
宁穗捏着包链,还是走了过去,医院门口人来人往的,也给足了宁穗安全感。
但她还是太低估了梁嘉学,梁嘉学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哪怕是白天,哪怕这么多路人,哪怕当着有有的面。
宁穗刚过了马路,一辆跑车便开了过来,停在街边,宁穗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车上便下来了两个男人,直接将宁穗给掳上了车。
这速度太快,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但有有愣了愣,仰头看着梁嘉学,梁嘉学对他说道:“放心,是我的人。”
有有心里有些别扭,爸爸昨晚的确跟他说,到时候会让人接妈妈回家,但没想到是这样。
有有问道:“我想见妈妈,我们不去医院了吧?”
梁嘉学笑道:“当然,妈妈都接到了,还去什么医院。”
他拉着有有上了车,开着车回家。
他的神情悠然自得,宁穗是真的很好骗,没了庄恒生在身边,他想骗她,就像是玩弄一只小白兔一样。
……
跑车行驶在路上,宁穗坐在车内拼命的砸着车窗,车门锁死了,根本不给她机会跑出去。
副驾驶座上的就是思鹏,他说道:“宁小姐还是安静些,车子开得快,你再这么闹,会晕车的。”
他这么说,宁穗突然冷静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手机,打了电话给庄恒生。
电话接通,听到庄恒生清冷熟悉的问道:“宁穗,怎么了?”。
宁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说道:“恒生,我被梁嘉学的人拐到车上了,他们应该是要把我带到梁嘉学的家里去,怎么办啊恒生,我不要过去,我不要……”
她正打着电话,车子停在红灯前,思鹏突然越过身,将宁穗的手机给抢过来,挂断了电话,他说道:“宁小姐,你找谁都没用。”
宁穗瞪着他,心里是绝望和深深的厌恶,她厌恶梁嘉学,也厌恶自己。
她突然拽过思鹏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思鹏痛呼出声,甩开了宁穗,宁穗被甩开,身体撞回在软实的车座上。
宁穗望着车外飞速掠过的城市街景,只觉得很是寂寥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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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恒生在宁穗的电话突兀的挂断以后,就心知不好,但他如今不是职员,而是老板,不能直接离开。
于是庄恒生便只有先开会,将事情都交代清楚,无法交接的便只有延后。
无论如何,宁穗是最要紧的。
他很后悔,他就不该同意让宁穗一个人留在江城,哪怕宁穗会心里对有有过意不去,他也不应该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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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穗被思鹏和那个司机送到了别墅三楼,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一切,让宁穗想疯。
梁嘉学人还没来的时候,思鹏就守在那里盯着宁穗,宁穗缩在沙发一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等到梁嘉学来了,有有也来了,有有扑进宁穗的怀里,笑道:“妈妈,你回来了!”
梁嘉学对思鹏说道:“你先出去吧。”
思鹏闻声便离开了。
梁嘉学踱着步子走到沙发旁,垂眸看着宁穗,宁穗虽说心里不悦,但是面对有有,还是关切地问着:“哪里不舒服啊?头还晕吗?”
有有看了眼身旁的梁嘉学,然后对宁穗实话实说道:“妈妈,我没有不舒服,是爸爸说……我不舒服的话,妈妈就会回来了……”
有有也有些心虚,他一直都是很乖的孩子,没有这么说过谎话,而且骗的还是自己的妈妈。
宁穗看着有有的澄澈的眼睛,心里冒出无名火,她又看向梁嘉学,那人神情满足高傲。
但知道有有没有毛病,其实宁穗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她看着有有说道:“有有,妈妈没有不要你,你以后不可以这样骗我,不要拿你的身体健康来骗我知道吗?”
有有点头,他搂着宁穗,小声道:“妈妈,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我只是太想你了。”
宁穗心里酸楚,她根本就不怪有有,她只是哀叹于自己的失误,梁嘉学总是拿捏的了她。
看着有有抱了一会儿宁穗,梁嘉学这才对有有说道:“有有,下去让卢阿姨准备晚饭,你妈妈喜欢吃的,都让她做出来。”
有有听话的点点头,还很高兴,今晚终于可以跟妈妈一起吃饭了。
有有离开以后,房间内的气压直线降为零,宁穗憎恶的看着梁嘉学,说道:“你真卑鄙,连孩子的健康都能拿来利用,你不怕报应吗?”
梁嘉学阴冷的笑了笑,说道:“反正不是我的孩子,要报应,应该也报应不到我的头上,你说是吧?”
宁穗变了脸色,拿起身边的抱枕就砸向他,这对于梁嘉学来说,不过是毛毛雨一般,他打量着宁穗,眼神逐渐移向她的腹部,他幽幽的说道:“别动气,对我们的孩子不好。”
宁穗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她冷冷的笑道:“孩子?你做梦呢吧!”
梁嘉学逼近她,说道:“你我心知肚明,宁穗,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么马虎大意,能让你觉察到去买验孕棒,一定是怀孕反应很明显了吧?”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继续道:“你一怀孕,就会长胖,当初怀有有也是这样,我都记得,你瞒不过我。”
宁穗伸手就要打他耳光,被梁嘉学的另一只手抓住,他面上浮着一层假笑,宁穗也很了解他,她分明看到了他压制着的暴怒和失控,他在克制着。
宁穗说道:“是,我怀了,但那又怎样?我已经将孩子打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怀你的孩子。”
梁嘉学根本不信,他说道:“你到哪儿打的胎?你跟我说说?我让人每天盯着你,我倒不知道你还能抽空去打个胎?庄恒生不知道吧?他要是知道的话,会这么放着你在江城,自己跑回去做生意吗?”
宁穗的瞳孔颤抖着,她在梁嘉学的嘲讽逼问下,只觉得呼吸都困难。
梁嘉学松开她,将她甩在沙发上,看着她剧烈的呼气吐气,说道:“我们是合法夫妻,你逃不掉的,这孩子,你也休想打了,你看我和你,谁能耗得过谁。”
宁穗的呼吸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好,那我们就慢慢耗。”
她将机密文件给了桑川,桑川不单单是要打算在梁嘉学之前研制出一系列的产品,他还有别的打算。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如今回到梁嘉学的禁锢之下,无非就是行尸走肉。
梁嘉学又道:“虽然婚宴没有办成,但是你怀孕了,我想着,不如办一场宴会,庆祝你怀孕,你猜这次会不会上热搜?庄恒生一定也会看到吧?”
宁穗绝望的闭上眼,这些日子,她和梁嘉学的吵闹争执,已经将她的力气都用光了,她逃了出去,度过了她这些年最快乐幸福的时光,此刻又被抓了回来,却像是搁浅的鲸鱼,连呼吸都疼,也没有什么力气了。
梁嘉学太了解她了,他知道宁穗没有将怀孕的事告诉庄恒生,他知道她对庄恒生的自卑和歉意,所以更方便他去折磨她——
“宁穗,你有没有想过,庄恒生要是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是会圣父一样的让你留下呢?还是会让你去打胎?不管你留下还是打掉,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我就不信他对你还会一如既往的深情不渝。”
“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心爱的人,怀上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尤其你也不是第一次怀我的孩子了——哦,当年你怀的第一胎,庄恒生知道是我的吗?我要不要善意的提醒他一下?”
宁穗的沉默终于忍不住了,她歇斯底里的怒喊着:“你闭嘴你闭嘴!你不要再说了!”
梁嘉学的双手扣着她的脑袋,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他居高临下,给宁穗窒息般的压迫感。
梁嘉学咬着牙,狠狠的说道:“痛苦吗?你逃婚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痛苦!你和庄恒生潇洒快活的时候,我也生不如死!”
“我们就该这样互相折磨下去,我们天生一对,宁穗,你重新爱上我吧,这样我们都会好过一些,只要你为我生下孩子,我可以不计较任何,将有有还给庄恒生都可以!只要你乖乖的和我在一起。”
宁穗视线模糊,她摇了摇头,无力的吐出一句:“你做梦。”
梁嘉学冷笑:“这可是你选的。”
他松开了宁穗。
此时有有跑了上来,他说道:“爸爸妈妈,吃饭了。”
他咧着牙笑得开心,但是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房间内的气氛不对劲,妈妈又在哭,而爸爸也是脸色不好。
梁嘉学冲有有说道:“好,我和你妈下去吃饭。”
他俯身拉起宁穗的手,宁穗软骨无力,任由着他拉着,和有有一起下了楼。
小卢在摆盘,见到这“一家三口”总算能一起用餐,也高兴了起来。
而宁穗,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扭曲,只觉得视觉范围之内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让她觉得路都不好走了。
梁嘉学见她步伐缓慢了起来,皱了皱眉,冷声道:“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好好陪有有吃个晚饭都不行吗?”
宁穗脸色苍白,她费力的抬眼看着眼前的梁嘉学,都觉得他好像有三个脑袋,而且还不停的晃着,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但浑身无力,突然倒下来吐了起来。
有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受到惊吓是其次,更主要的是他也很担心宁穗,无措的便啜泣了起来。
梁嘉学脸色大变,他抱起宁穗,只觉得怀里的宁穗好像浑身在抽搐,他急声对愣住的小卢说道:“快去打电话叫蓝医生!”
朵姨上前搂住有有,说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有不要害怕,你妈妈可能只是生病了……”
小卢这才连忙去打电话,打完电话又将客厅收拾了一下。
等一切都忙完,她看着餐桌上有些冷掉的饭菜,叹了口气。
这家人正常吃顿饭都这么困难的吗?每天她伺候的都是如履薄冰,还以为宁小姐今天回来了就能好一些呢,没想到宁小姐的反应居然这么可怕。
有有泪眼朦胧间,只感受到了深深的歉意,他突然意识到,他让妈妈回来,好像是害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