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宁穗给有有夹着菜,梁嘉学看着她,只觉得好像宁穗又鲜活了些,脸上带了笑意,脸颊的酒窝也又出现了。
梁嘉学便道:“明日你的伴娘,我给你安排好了。”
宁穗也没问,只是听着。
梁嘉学道:“你母亲想让高玫来当伴娘,我帮你回绝了,只让赵恒星来,我想你应该会满意。”
宁穗道:“随便。”
她面上淡定,但心里却是有些激动。
赵恒星一来,宁穗总算能够问问她,庄恒生的第二轮融资如何了,有没有被梁嘉学使绊子,.
这晚,宁穗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和有有见了面,有有缠着她讲故事,非要宁穗给他洗澡,这晚梁嘉学也准许有有留在舒宅,和宁穗睡在一起。
宁穗把有有哄睡着后,就靠在床头发呆,眼底一片青,眼里无光。
不过她唯一高兴的是,明天可以听到庄恒生的一点消息了。
希望他顺利,希望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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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造型师就过来了,要给宁穗上妆做造型做头发,紧接着,高纯和高玫也来了,高纯看着镜子前的宁穗,脸上挂着笑,说道:“你这张脸,着实是不错。”
宁穗冷声道:“当然不错,半点你的影子都没有。”
高纯的愿望达成,对于宁穗的冷嘲完全也不生气,她转而拉过有有,说道:“有有,来跟外婆去换衣服,你今天可是小花童哦,要穿的帅气些。”
有有其实不太喜欢高纯,但梁嘉学也交代他要喊高纯“外婆”,有有是个很听话乖巧的孩子,于是便老实的喊着高纯“外婆好”。
他跟着高纯去换衣服了。
造型师给她的眼底上了很多遮瑕,因为宁穗的黑眼圈很严重,造型师还笑道:“宁小姐,你是不是今天婚礼太兴奋了,所以昨晚失眠了呀?”
宁穗冷冷道:“不是,是觉得太可怕了。”
她这句话把造型师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除了干笑也不晓得该说啥了。
宁穗就像是个芭比娃娃手办一样,在造型师的指尖下,变身成了一个穿着婚纱,有着精致妆容的新娘,很是漂亮圣洁,但宁穗看在眼里,只觉得哀伤。
宁穗在想,如果她此刻穿成这样好看,嫁给的人是庄恒生该有多好呢。
正此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赵恒星。
赵恒星道:“穗穗,好久不见了。”
高玫就坐在室内的沙发上刷网购,看到赵恒星疑惑道:“你谁啊?”
赵恒星也不认识高玫,礼貌的说道:“我是穗穗今天的伴娘,赵恒星。”
高玫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她原本想要继续在这坐着,但赵恒星就拎着包,微笑的看着她,高玫浑身不自在,只好起身离去。
赵恒星又对造型师说道:“新娘的头纱呢?”
造型师找出来,说道:“在这儿呢。”
这个头纱不是很透,给宁穗的发型上一别,又掀盖住,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脸型,看不出来具体五官。
赵恒星笑道:“真好看。”
宁穗掀开头纱,对造型师问道:“都做好了吗?”
造型师道:“都好了,宁小姐看看还有什么要补的吗?”
赵恒星也凑近观察着她的发型和妆容,说道:“我结婚了的话,也要请你来给我做造型,这个妆化得好,发型也好看。”
造型师道:“哈哈,那当然了,我可是江城数一数二的造型师。”
宁穗看向赵恒星,她一身杏色开衫和驼色的长裙,头发也很罕见的烫了一下,很温婉娴淑,和平时在上班时的干练完全不同。
赵恒星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宁穗问道:“这是什么?”
赵恒星道:“是伴娘服,前几天梁总寄给我的。”
宁穗点点头。
造型师道:“伴娘呀,那赵小姐快坐下,我也帮你做好造型。”
赵恒星笑着坐在一边,说道:“我想画一个和新娘一样的妆行吗?”
造型师道:“这样不好吧?”
一般婚宴上,新娘一定是最好看的,伴娘如果化的和新娘一样,就有种喧宾夺主的意味了。
但宁穗却开口道:“这有什么,你给她化就是。”
新娘都这么说了,造型师当然照办。
化着妆,赵恒星又道:“你待会帮我做一个新娘那样的编发吧,我自己不会编。”
造型师便也答应。
外面有人敲门进来,宁穗看了眼,居然是桑川。
他今日穿着墨蓝色的西装,由于毕竟是参加喜事,所以他的领带是暗红色的,配着黑色的衬衫打底,看起来贵气又成熟。
即便是浓妆艳抹,桑川也一眼就看出来宁穗的虚弱和憔悴,可想而知这阵子她失踪的日子,精神上应该很不好受。
桑川递给宁穗一块巧克力,说道:“梁嘉学十一点的车子来接亲,吃点补充点力气吧。”
宁穗接过,“谢谢表哥。”
她声音低低的,软软的,素来称呼他桑总,如今改口叫表哥,桑川反而觉得别扭。
桑川垂眸看向一旁已经做好造型的赵恒星,有些愣神,但从背影看过去,和宁穗一样的挽发,桑川差点以为是宁穗。
高玫的确是和宁穗同母异父,但如今宁穗成熟温婉的气韵,高玫还是缺失了的,在这点上,赵恒星比较肖像。
赵恒星冲着镜子里的桑川打招呼道:“桑总好,我叫赵恒星,在觉醒资本工作,穗穗离职前,我是穗穗的同事。”
桑川道:“你是今天的伴娘?”
“对。”
桑川眼神浮起一丝玩味的笑,猜测着今天的婚宴也许会有变故。
桑川也没待多久,又离开了房间。
造型师做完造型,说道:“还有什么需要吗?”
宁穗道:“没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朋友单独说会话。”
造型师立马拿着化妆包离开了。
门一关上,宁穗正想问问赵恒星一些事情,只见赵恒星连忙起身,着急忙慌的说道:“快!婚纱脱了!快点!”
赵恒星将房间的门锁给反锁了,直接将身上的衣服反手脱了,见宁穗还没缓过来,立马说道:“快脱!你换上我的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假装出去买零食,舒宅出去右转,一直走到那条梧桐道,有人在等你。”
宁穗认真听着,心跳的很快,愣怔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也起身将婚纱拉链拉开,开始脱衣服。
赵恒星将宁穗的编发给散开了,散开以后和赵恒星今日特意烫弯的头发一样。
赵恒星今天来,身上的衣服和配饰都特意选的很巧妙,宁穗换上衣服,赵恒星将那个遮阳帽也给她戴上,还有墨镜口罩,她刚才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保镖都有看到。
见着宁穗还有些恍惚,赵恒星按着她的双肩,直视着她,说道:“宁穗,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宁穗热泪盈眶,她哽咽道:“恒星,谢谢你。”
她戴上口罩,赵恒星也赶紧将头纱戴上,这样调换了服装,又掩盖的很好,在梁嘉学接亲来之前,还可以糊弄过去。
只是赵恒星还有些不确定,她握着宁穗的手,说道:“门外有桑川,你别开口说话,他应该不会看出来吧……”
宁穗道:“可以的,你放心。”
说完,宁穗便拎起赵恒星的包,挺直腰背的开了门,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叫住了她。
“赵小姐。”
宁穗回过头,透过墨镜,她看着桑川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着他漆黑的眼,宁穗只觉得浑身紧张到发颤。
桑川只是说道:“赵小姐如果是出去买东西,要快一点,还有二十分钟,新郎就要来接亲,伴娘要在场的。”
宁穗点点头,她不敢说话,怕被桑川看出来。
她转身就走出舒宅后,耳边还是桑川的那句“还有二十分钟”,宁穗冷静下来,反应过来,其实桑川已经看出她不是赵恒星了,他在提醒她,抓紧时间走。
宁穗照着赵恒星所说的,右转一直走,走到那条熟悉的梧桐道,一抬眼,就看到路口停着一辆迈巴赫。
车里是谁在等她,不用明说,宁穗也知道的。
从五年前,到如今,只要她深陷囹圄,总是他会第一时间来救她,即便他已自顾不暇,他也依旧会费尽心力来到她身边。
宁穗此刻只觉得像是一场梦,她在想是不是昨晚没睡觉,此刻其实是在梦里。
宁穗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感受到了疼,这才跑着冲向那辆车。
就在她停在那辆车旁边,车门便被推开了,宁穗的呼吸都停滞了,面前是那个魂牵梦萦的人。
只看到他在车内向她伸出手,声音清冷镇定,对她说道:“宁穗,上车。”
宁穗拉住他的手,触感粗糙冰凉,但却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她一上车,庄恒生便关了车,对着司机道:“开车。”
司机道:“好的,舒总。”
车子开动,庄恒生按了开关,隔板上升,余留下来一个只属于他和宁穗的私人空间。
宁穗浑身还因为心有余悸而颤抖着,她的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掉了出来,庄恒生看着她,伸手摘掉了她的口罩和墨镜,沉声道:“别哭,我在这儿呢。”
泪眼之中,宁穗看到那张俊秀的脸,还有他平静但流淌着温柔的话语,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胸膛,嚎啕大哭。
如同一只长期在寒冷高压中飞翔的鸟,终于找到了记忆里的那座岛屿,终于可以停留栖息,寻找回了属于她的安全感。
庄恒生搂着她,只觉得她好像比上次在北城见过的那一面更加单薄瘦弱了,他抚摸着她的脑袋,一向寡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陪着她发泄。
……
宁穗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后面就只顾着蹭着庄恒生的衣服擦眼泪,庄恒生道:“你倒是会蹭。”
宁穗直起身,脸上的妆哭得乱七八糟的,好在庄恒生的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出来脏。
宁穗哑着嗓子说道:“我们要去哪里?”
庄恒生道:“回酒店。”
宁穗也冷静下来了,她想到了什么,松开了庄恒生的脖子,往一旁挪了挪,说道:“送我去酒店,然后你就准备走了吗?”
庄恒生有些没明白宁穗的问题,问道:“什么?”
宁穗吸了吸鼻子,说道:“我说,你把我安置在酒店,然后就该回你现在的家了吧?”
庄恒生拿出湿巾,伸手给她擦着花掉的脸,手下力道有些重,宁穗盯着他靠近过来的脸,眼睛又有些湿润了。
庄恒生道:“我现在没有家,你让我回哪儿去呢?”
他给宁穗擦好了脸,由于不是卸妆巾,眼妆还余留着,但总体看起来要干净些了。
宁穗犹豫了下,问道:“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庄恒生的神色总算有变化了,镜框后的眼睛里掺杂着浅浅的笑意,他说道:“我没有。”
宁穗不太敢相信,她说道:“那次在北城的机场,我明明看到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她说着,心口还会很疼,还有些委屈,其实到了如今,她应该接受庄恒生有新欢,她没有资格要求恒生什么。
可是她还是会嫉妒,会吃醋,会伤心。
庄恒生道:“哦,她是我旗下的艺人,不是我的女朋友。”
宁穗:“……”
她盯着庄恒生一片淡定的脸,试图找出什么异样,她实在是太害怕空欢喜一场了,因此将信将疑的。
庄恒生一眼就看穿宁穗的疑虑,无奈的笑了笑,他问道:“为什么不相信我?”
宁穗咽了咽口水,低垂着脑袋,小声说道:“你没有女朋友,那上次在北城,干嘛那么守身如玉……”
那天晚上,庄恒生很得体,很克制,甚至说是疏离她,宁穗后来回想,才会更加坚定他有女朋友了。
庄恒生明白过来,说道:“因为当时,我并不能确定,我有能力带你离开。”
当时天凌娱乐的影视造星计划才刚开启,庄恒生去北城,是带着公司唯一一个入选的女选手去谈媒体合作,谈成了,流量倾斜,谈不成,重新开始。
好在那天是谈成了,后来的一些话题造势上,也比较走运,资本运作起来,让一个人小火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对于当时的庄恒生,他真的没有信心允诺宁穗什么,也不敢给宁穗什么希望,所以才会极其克制。
宁穗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其实很内疚,她明白过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庄恒生在很努力的接近她,他心里还有她。
宁穗说道:“我不管你什么能力不能力的,恒生,今天你带我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甩不掉我了,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庄恒生清隽的眉眼满是柔色,他笑道:“好。”
宁穗的喜悦没有持续几秒,她便又着急了起来,说道:“恒生,有有怎么办?能想办法把有有要回来吗?”
庄恒生眼神坚定,他说道:“你放心,我会把有有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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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天气很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温度也是春日里最舒适的,和风送暖意。
梁嘉学觉得,这是上天都在恭喜他的婚礼。
比起五年前和舒婧的婚礼,这一次,梁嘉学才是真的觉察到了当新郎的兴奋和激动,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送上来一句“恭喜啊”。
婚车队梁嘉学开了八辆,全部是豪车,拉风一般的让全江城的人都知道,花时的梁嘉学要和宁穗结婚了,媒体也都倾巢出动,想要拍摄到最高清的画面。
梁嘉学进了舒宅,先是见到了桑川,桑川抱臂站在新娘的婚房外,说道:“从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夫了。”
梁嘉学笑道:“往后也该改口称你表哥了。”
桑川心下嘲讽,但面上还是和气,他侧了侧身,让梁嘉学进去了。
高纯走了过来,她走了过来对桑川道:“阿川啊,那个伴娘呢?也太不像话了,哪有接亲这么顺利就进婚房的?”
桑川道:“我不知道。”
……
房间内的赵恒星,低垂着头,拿着捧花,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紧张不安过,她端坐在床上,只觉得度秒如年。
突然门开了,她听到梁嘉学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缓慢的,那双腿就停留在她跟前。
但与此同时,赵恒星也感受到了来自梁嘉学的极低冷气压。
“……你是谁?”梁嘉学的声音低冷,但却饱含着要喷涌而出的怒火。
即便看不清身穿婚纱的新娘的脸,但梁嘉学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他的宁穗。
赵恒星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说话,梁嘉学就暴力的扯过了头纱,赵恒星感觉头皮都被痛了,轻呼了一声。
梁嘉学怒目圆睁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是宁穗,果然不是宁穗。
梁嘉学咬牙切齿的道:“她人呢?”
赵恒星按着凌乱的头发,抬眼看着梁嘉学,她从未看见过这样气恼的梁嘉学,她说道:“走了。”
梁嘉学冷哼一声:“走了?走去哪儿了?”
赵恒星道:“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说。
梁嘉学扭头就要冲出去让人找,但刚走到门口,就又转过身,冷冷的对赵恒星道:“把婚纱脱了,那是宁穗的婚纱,你不配穿着。”
赵恒星面色尴尬。
外面守着的众人,没见到梁嘉学抱着新娘出来,而是满脸乌云的从婚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头纱,都是诧异和震惊。
唯有桑川,依旧神色无常,一脸冷漠淡定。
他眼神里甚至还包含着对梁嘉学的不屑和奚落。
梁嘉学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冷声质问道:“你安排的?”
桑川淡淡道:“我不知道妹夫你在说什么。”
两个男人之间游荡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高玫捂着胸口,反应过来立马跑到婚房里去查看,见着居然是上午来的赵恒星,又跑了出来大声嚷嚷道:“妈!宁穗跑了!新娘子逃婚了!”
这一下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拦在外面的媒体记者拍不到照片,但是有录到这个音频,连忙反馈回去,江城实时热搜立马就成了“花时ceo新婚新娘逃婚”。
……
梁嘉学道:“你今天上午一直都在这里,桑川,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是宁穗离开的。”
桑川是何等聪慧敏锐之人,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换了赵恒星衣服的宁穗。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桑川故意放她走,甚至于,梁嘉学认为,策划这一场逃婚的,也是桑川。
桑川依旧平淡的说道:“哦,你的新娘要逃婚,你觉得是我的错?”
此话尽是嘲讽。
梁嘉学冷冷的勾起唇角,他说道:“桑川,你给我等着。”
他此刻的眼神就像是被惹怒的野兽,充满了杀气和残暴。
桑川挑眉,说道:“那我恭候。”
既然新娘逃婚了,婚宴办不成,桑川装到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他扯了扯领带,转身就走。
高纯则是上前想要劝梁嘉学别生气,她心里也是很气愤,万万没想到宁穗这样脱离掌控,会闹逃婚。
但高纯刚靠近梁嘉学,梁嘉学就对她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高纯脸色一变。
高玫不悦的说道:“梁嘉学,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梁嘉学还是那个态度,甚至语气更冲,完全没有给高纯面子:“滚蛋!”
高纯一张脸红一块白一块的,拉着高玫就走。
梁嘉学叉着腰,站在庭院中间,人群也都散开了,有眼力见的都看得出来梁嘉学现在就是一个火药桶,谁上前都能直接点燃了他。
人走茶凉。
梁嘉学额上青筋都凸起,他此刻生气又感觉到悲凉,这原本是他最幸福最高兴的一天,却要成为他一生都为之悲愤的噩梦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逃婚?为什么连赵恒星都要帮宁穗?
梁嘉学回到婚房,关上门,看着手里的头纱,手心的触感,就像是昨晚一样的空。
梁嘉学捏紧头纱,心里的不甘和欲望不断的膨胀。
他不可能放过宁穗,他要她永远陪伴他,永远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