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将军的命令下达以后,乡勇们也才意识到光靠火炬,那是根本穿不过唐军箭阵的,只有用杨灵霜刚刚射矢羽箭的方法,才能引燃地上的火油。
他们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要去重新拾捡散落在地上的矢羽箭支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也就在他们拾捡地上散落箭支的时候,凡将军已经不顾伤势,率先拾起了地上的弓弩,拉弓搭箭引火便要往城下射去。
可是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弓才刚刚拉开,便没有了力气再去瞄准目标,以至于他射出的第一支矢羽箭仅仅只是没入了唐军的箭海之中,便再也没有了影子。
凡将军手扶在城头上,面部表情显得非常的痛苦,而这痛苦的表情里又夹杂着几分沮丧,他这是在责怪自己为何如此没用,要是自己的臂力再大一点,便可让自己射出的箭羽穿过敌人箭阵,在第一时间引燃城下的大火了,他担心错失这个机会,会让唐军警觉起来,令更多的敌人逃出火油所能涉及到的范围。
事实证明凡将军的顾虑的确不是在杞人忧天,因为站在高台上的黄泽的确看到了城头的凡将军放了矢羽箭,尽管这个举动非常的小,很容易被人忽略,可是对于擅长洞悉一切,纵观全局的黄泽来说,确实把它看得真真切切。
黄泽急忙命令鼓手:“快敲紧急撤退的鼓声,让他们赶紧给我撤下来。”
黄泽的话说得飞快,不过为了不让鼓手听错,他又特意重复了'紧急撤退'四个字。
鼓手没有片刻迟疑,立马将鼓声一变,让本来凄凉惋伤的鼓声转变为了一种绝望的伤感鼓声,寓意着撤退的军情已是十万火急了。
黄泽所部正在缓缓后撤的士兵听到紧急撤退的鼓声后,果然速度快了不少,只是登云梯上的一些士兵撤得还稍慢一点。
而这鼓声传到白成喜这边的时候,也不禁对他们那些正在攻城的士兵造成了很大的士气影响。
白成喜见此状况,赶紧命令鼓手擂鼓助威,同时又冲着那些正在用生命去消耗守军实力的唐军喊道:“别想着本将会下撤退命令,你们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杀上城头,占领历城,否则就只能死在城角,要死要活你们自己选择吧!”
白成喜的话音刚落,攻城的士兵果然勇猛了许多,不过白成喜的一位部将却看不下去了,出来恳求道:“白将军,咱们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还是令全军撤下来整顿以后再攻城吧!你看黄老将军他们都已经撤下来两次了,而咱们再如此耗下去,就算拿下历城也得损失惨重啊!”
白成喜不以为意地瞥了那名偏将一眼,说道:“兵法大家有云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你看黄泽那老匹夫三番两次撤军,还有什么士气去攻下历城,估计就连自身都难保了。咱们可不一样,既然已经牺牲那么大了,不可半途而废,趁着现在黄老匹夫的残兵败将还能牵制隋军部分人马,咱们就应该一股作气拿下历城,本将军就是不想让他们有撤退的想法,就得让他们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意识。”
“可是……”偏将还想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或许他已经从白成喜疯狂的嘴脸上,看出了他对功劳的执着追求,以及对功名利禄的无上渴望,知道就算再说多少,也是无济于事,索性选择了沉默。
白成喜当然也没有再去追问偏将的想法,因为他认定的道理,他就不会轻易改变,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屡立战功,却仍然只是一名先锋大将的原因。
白成喜这种固执的性格一直都是令统治者所不容的,哪一个统治者不是更加喜欢懂得察言观色,顺势而变的属下呢!
黄泽这边的看法就与白成喜不同,他认为应该先避开隋军兵锋正旺的时候,他不想在隋军守城装备富裕,士气高亢的时候,杀上去硬碰硬,因为那样得来的胜利,会让他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毕竟黄泽是南征北战,尸体堆里爬出来的老将,他对生命的态度要比白成喜看重得多,他不愿意拿手下兄弟的性命去换自己一人的富贵荣华,所以黄泽命令了紧急撤军。
可是撤军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说话间的速度,说是让他们紧急撤退,然而还有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从登云梯上撤下来,乡勇们已经开始往下放矢羽箭了。
顿时一大片星星点点的火焰直扑而下,宛如一群火红色的虫子,眨眼间便穿过了唐军掩护攻城部队撤离的箭阵,并迅速引燃了城墙上、城角下、登云梯上那些被火油溅到过的地方。
一时间城下又沦为了一片火海,许多士兵在火海中挣扎着,痛吟着,可是没有谁去同情他们,因为战场就是这样残酷,战场就是士兵们的人间炼狱。
他们身为两国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早已见惯了这些,又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再也许又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们视若无睹,只会庆幸自己还好腿长,刚好跑出了火海,捡回来了一条命。
而腿短的也不能说是倒霉,因为他们至少还在登云梯上,没有真正下到城脚,所以他们在看到城脚起火后,赶紧又往登云梯的顶上爬去了,因此暂且免受了烈火焚身的境遇,也算是比城脚下的士兵幸运多了。
城头上的乡勇看见躲过一劫的唐军,居然还敢往城头上爬,顿时就有一股被蔑视了的怒火涌上心头,转而又是一波矢羽箭朝这些唐军急射而去。
而登云梯上的唐军倒也灵敏,赶紧左右躲避箭支,可是他们再怎么灵敏,躲过了三五支箭支后,还是不幸被其射中,顿时火焰在他们身上迅速燃烧了起来。
显然火焰能在他们身上迅速燃烧,很大一部分原因离不开火油飞溅了一部分在他们的身上,衣裳借着火油的燃烧性强,迅速蔓延向了中箭者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