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召又问:“还要吃吗?再买一份?”
卢湘摇了摇头说:“不想吃了。”
聂召又忍不住叮嘱她:“你下次走路看路,眼睛是不是近视了,红灯都看不清。”
卢湘笑了笑,摇了摇头:“我脑子里想别的出神了。”
聂召双眸定在她脸上,审视了好几遍,总觉得卢湘有些不对劲。
“你没事吧?”
“你跟靳卓岐在一起了吗?”卢湘却问。
聂召皱紧眉,问:“你不喜欢他?”
聂召记得刚入学,卢湘对靳卓岐的敌意就很大,那不止是一种对他那种性格的抵触,而是真真正正的讨厌这个人。
卢湘想了想说:“有一点,就好像是,你忽然遇到了一件麻烦,明明那个人轻而易举就能救了你,但是他没出手,你知道他没有理由帮助你,但还是会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的眼神太薄凉了,好像很冷血无情。”
她更喜欢像是骆禹寻跟骆霄那种温暖热血的人。
聂召下意识联系起来。
卜嘉高中欺负过卢湘,靳卓岐怎么可能不知道。
卢湘又看着聂召说:“不过他好像对你不一样。”
“聂召,我今晚能跟你睡吗?”卢湘忽然说。
聂召点了点头:“嗯,反正我也没事。”
跟她一齐回去时,聂召又看着卢湘皱眉问了一句:“你真没事?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卢湘摇了摇头,笑着拍她的脑袋:“没事啦,就是想听你弹吉他了,应该录音下来的,我回学校也能听。”
“有事可以告诉我,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聂召又说:“我多弹几首,你什么时候都能听。”
你不也是什么都不喜欢说吗?
卢湘笑着说好。
***
远处穿着一身黑色的马权带着口罩揣着口袋,盯着聂召看了好一会了,兆锐从旁边店里出来提了两瓶啤酒,注意到他的视线,握住了马权的胳膊。
“冷静点,聂召现在跟靳卓岐的命根子似的。”
马权轻笑了一声,露出了那张从额头横穿鼻梁跟下巴的狰狞疤痕,显得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这还是在监狱里跟里面头目打架留下的刀伤,他是怎么在里面跟孙子一样活下去的,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够感同身受。
“那又怎么样?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这条命吗?”马权的眼神阴郁到了极点。
“你真当她在靳卓岐面前什么都不是,你可以动她一个试试。”
兆锐沉声说:“前几天的孟家知道吗?靳卓岐干的,霍呈决帮的忙,你斗不过他的。”
马权侧目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兆锐松开手说:“先按兵不动,反正你现在出来了,又不着急这一时。”
马权笑的一声,因为唇上崩裂的疤痕,笑意都显得古怪渗人。
“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背叛我,我现在没什么不敢干的。”
兆锐转身跟在他旁边,压低声音说:“我买了花,去看看奶奶吧。”
最近陵园放了很多花,或许临到过年,有很多在外工作常年没有时间回家的人回来,整个是陵园都像是一片死亡的花海。
兆锐跟马权离开没多久,靳卓岐也抱着一束白百合去了陵园。
靳如馨生前最喜欢的花就是百合,或许是因为花的名字好听,她觉得人活一世,只要百事顺遂和和美美就是最好的。
她从来不求其他的,很容易满足,在自己的小日子里活力满满,爱笑,总想试图感染靳卓岐,可靳卓岐总是学不好。
靳卓岐跪在陵园前,摆放着花,静静看着他妈的墓碑。
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付坤发来的那张截图。
聂召说,准备把她推出去之前提前告诉她。
在那一刻,心脏比上次看到她眼里的胆怯都要绞疼,连着心脏的血管就开始紧缩一样。
她从来没想过谁会保护她,哪怕是求助她也没有过,只是说,提前告诉她她要被放弃了。
靳卓岐疼到无法呼吸。
即便是知道那次在警察局,她对他愧疚的维护可能没有用,在警察面前帮他说了话之后可能会遭受到马权那些人的针对和报复,她还是做了。
结果被别人摁在地上打到浑身是血,躺在雨里一动不动,呼吸都快没了。
靳卓岐知道她在台海过得什么样的生活,说是公主也不为过。
她活在闪光灯下,从来光鲜亮丽,高傲漂亮,来到这儿,从云端坠落,浑身沾满污浊,打断傲骨,仿佛人人都能踩一脚,人人都配惦记。
那些侮辱的字眼成了她的标签,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不堪。
天气还是很冷,呼吸都要冒着白烟,不知道跪了多久,耳朵都被冻得有些嗡嗡声。
靳卓岐慢慢地说:“妈,你知道吗,她小时候很好很好,明明自己都吃不饱,还要分东西给我吃,她以为我不喜欢这里,说以后带我走的。”
“她总是很善良所以在孤儿院经常被欺负,有人觉得她性格软就总是抢走她的东西,但她还是笑脸相迎,跟个傻子似的。后来可能因为其他的原因,她的性格变了太多了,但她本性不坏。”
“她生病了,抑郁症,上次偷偷去问了医生,医生说她吃的药没用,她心里有跨越不了的问题,可能需要心灵疏导,但是她不乐意去,她不想活着了。”
“我不想她不活着。”
“对不起妈,你原谅她吧。”
靳卓岐的眼眶有些泛红,低着头拿着旁边的毛巾擦干净墓碑上的落叶,又继续说:“谢谢您收养我。”
靳卓岐又想到那天她跪在这里,好像是江悬看到送她去的医院,让她跪在这里忏悔,她就真的听话跪了一晚上没走,生生被冻晕过去。
她也知道错了吧。
那也是他以前,很想护在手心里的人。
第39章
聂召来到这里的这一年感觉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时间就偷偷溜走了。
浑浑噩噩了十几天,转眼到了除夕, 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一边点了份外卖一边给卢湘发消息问她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晚上要不要一起出来看烟花。
被卢湘拒绝了。
【我在医院呢。】
【你怎么了?】聂召发完, 又直接给卢湘打了个电话,没打通。
从那天她们一起在她家睡了之后, 聂召就一直感觉到她很奇怪,做什么都不在状态一样, 原本说要在暑假找兼职,可过了这么多天, 聂召也没见她去找了。
以往都是卢湘主动约她吃饭, 她们俩在一块聂召总是默认被动的那一方, 最近像是彻底颠倒了过来似的,也不知道她整天在瞎忙什么。
昨天问她还在家里看书, 今天就去了医院。
聂召皱紧眉飞速敲着字:【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过了两三秒,那边发来了一个音调很低的语音,悄咪咪的。
“我在医院呢,不能吵到人家,没什么啦,就是有点感冒了,鼻塞, 所以就来吊瓶水,一会就回来了, 准备回去之后睡觉呢,脑袋痛。”
聂召:【你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她最近每次跟卢湘聊天和见面心里总是莫名慌张,心跳都加速,觉得她不对劲,问她什么又好像是她的错觉似的。
【啊,我能出什么事。等明天再去放烟花吧,我一会想回家睡觉了,好困好困,明天我给你买很多仙女棒。】
【好,你吃午饭了吗?一会儿怎么回去?我现在去医院找你跟你一起回吧,反正我也没事。】
【不用的!我刚吃过了,医院帮我拿了我点的外卖,南瓜粥,我现在就剩下一点点,输完就走了。】
发完聂召还收到了一张输液的照片,确实剩下了一点点。
【那好吧,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卢湘:【好呢。】
聂召总觉得放心不下,一抹思绪绕在心头,她忍不住连续拿起手机看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准备下午去找一下卢湘,她还从未没去过卢湘家里。
听说她家里比较严格,她也说她爸爸不太喜欢同学去家里做客,所以聂召一次也没见过她爸。
除夕这天下了很大的雪,聂召后来回忆起,好像是这一年冬天最盛大的一场雪。
中午吃完饭睡了一会儿午觉,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才醒来,跟碎碎玩了一会,又出去转了一圈,临时起意去了附近的一家店点了一份海鲜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很喜欢吃面了。
店是个不易察觉的老字号,里面并不算多干净,反倒是桌面都有很多油渍,墙壁上除了烟熏出来的黑色,还有很多撕不干净的小海报,本就天色阴沉,屋内的灯光也并不算亮,外观给人一种赶客的赶脚。
但却特别有滋有味,卢湘带她来过一次,刚走进来注意到聂召皱眉的表情,还低着头悄悄强烈推荐说真的很好吃,让她尝尝再下判定。
刚坐下来没两分钟,凳子都没捂热,听到门口有人进来,聂召下意识抬头扫了一眼,看到了跟随着进来的兆锐跟马权。
马权戴着口罩,穿着一身黑色棉袄跟裤子,就算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也能看到脸上延伸到了额头的扭曲疤痕。
聂召下意识抬头,跟他那阴森森的双眼对视上了,一种身上被蛆虫爬满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她不留痕迹错开眼,继续按兵不动捏着筷子扒拉着面前的海鲜面。
旁边兆锐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下意识握紧了马权的手腕,把他从聂召旁边的过道中拉开,走到前台点餐。
“三份海鲜面,打包。”
“63,这边扫码。”
出狱后的马权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跟世界格格不入的阴郁气息,仿佛放久了的河水,混着苔藓跟海藻的味道,整个人都好像是阴臭跟腐朽的,特别是那双眼,没有丝毫生气,里面浓郁到没有任何希望。
聂召很熟悉这样的眼神,唯一不相同的就是,她见到的那个女孩眼底只有悲伤,他眼里满是压不住的恨意。
电话响了几声,面还没做好,兆锐偏过头说:“你先过去,我一会就到。”
马权声音嘶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