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唐寅笑道:“那很好啊!”他脸上在笑,语气却透出一股子落寞。
邱真暗皱眉头,在唐寅对面的石凳坐下,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几天,大王是不是有心事啊?”
唐寅一愣,笑问道:“邱真,你为何这么问?”
邱真说道:“我看大王眉宇之间,总是透漏出闷闷不乐之相。”
唐寅挑了挑眉毛,唉了一声,沉默半晌,方抬起头来,对上邱真疑问的目光,问道:“梁启、子缨二人率军打仗的本事如何?”
邱真颇感莫名其妙,想了想,正色回道:“两位上将军通晓兵书、战策,精通兵法,又足智多谋,胸怀乾坤,堪称治军之奇才,统军之良帅。”
唐寅点点头,对邱真如此高的评价深感赞同,他又问道:“那我比他二人又如何?”
这话倒把邱真问倒了。大王是国君,而梁启和子缨是统帅,两者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可比性嘛!
邱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见状,唐寅苦笑道:“你不好开口,那就我来替你说吧,我远不如他二人。”
“就统兵打仗这方面,大王和两位上将军比起来,确有不足之处。”邱真倒现在也没太弄明白唐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唐寅淡然一笑,又问道:“元让和连戈又如何?”
“他二人都是当今一等一的猛将。”
“我比他二人又如何?”
邱真眉头大皱,低声说道:“也是略显不足!”
“是啊!”唐寅站起身,仰面叹道:“就率兵打仗而言,我不如梁启诸帅,就冲锋陷阵而言,我不如元让等猛将,甚至就治国治军而言,我也远不如你和元吉等朝中大臣,我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你看,我还适合再继续留在风王这个君主的位置上吗?”
原来大王这几天愁眉不展是为了此事!邱真总算弄明白唐寅这段时间何总是闷闷不乐的了,想必是信心被青羽为首的莫军打没了,虽说现在己方已扳回劣势,但大王的心情却没有扭转过来。
在邱真看来,这可不是小事,大王如果信心不足,甚至对自己还适不适合留在王位上都产生了动摇,那将直接影响到风国的国策和根基。邱真沉默良久,眼珠转了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摇头说道:“大王多虑了。”
“恩?”唐寅不解地看着他。
邱真说道:“别的不说,单单是大王重贤不重出身这一点,便是开了先河,只凭这一点,便足已远胜列国国君。”
重贤不重出身?唐寅笑了,只不过是苦笑。重贤不重出身,这在现代是多么普遍的思想,怎么能算成是他的长处的呢,更不可能算成是他的创举,他只不过是粘了现代人思想的光而已。
其实这在唐寅眼中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里,权贵当道,并可以一代代的世袭传承,各国朝堂的大权基本都掌握在世袭权贵手中,普通的平民百姓想出人头地,想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那不是靠一代或者几代人的努力就能完成的,更需要机缘和运气,平民出身的大臣也不是没有,但机率比中五百万的彩票高不了多少。
风国算是第一个打破此例的公国,朝堂上下,绝大多数的大臣和将军是平民出身,这在列国看来很不可思议,放弃贵族,重用平头百姓,简直就是亡国之兆,不过恰恰是这样的国策为风国吸纳了大量的人才,后起之秀比比皆是。
见唐寅面露不以为然之色,邱真一笑,继续说道:“大王帅军打仗不如梁启等将帅,但武力方面绝对远胜过他们,大王的武力虽不如元让等猛将,但大王的头脑、心胸又远胜他们,大王治国治军不如臣等,但近贤远奸、知人善用又远胜臣等,大王有大王的长处,何必非要用自己的短处去比旁人的长处呢?这就好比大王非要用自己的去比人家的脸面,自寻烦恼嘛!如果大王处处都比臣等强,那还要臣等何用?满朝的大臣和将军们都可以解甲归田,回家种地了。”
用去比人家的脸面,这话让唐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难得邱真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话,不过让唐寅的心情一下子爽朗好多。
邱真又道:“其实,大王适不适合坐王位,是明主还是昏君,无须自己评价,只需看看自己的身边即可。我风国的大臣和将军们,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栋梁才俊,这许许多多的人才之所以肯追随大王,辅佐大王,不也恰恰证明了大王的贤能吗”
话是开心锁。听邱真这么一说,唐寅感觉自己又找回信心了。是啊,象邱真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满腹才华聪明绝顶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去辅佐一个庸才呢?
唐寅心中喜悦,脸上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他咽口唾沫,又清了清喉咙,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看到唐寅的虎目渐渐明亮起来,脸上的隐晦一扫而光,邱真心中暗笑,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天要在大王面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啊。
他正色说道:“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大王向来英明,其中的道理,即便臣不说,大王也是明白的。”
顿了一下,他双目精光闪过,又装成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在臣等眼中,大王之才,又岂是一国之王公所能容纳的?”
刚开始,唐寅还美滋滋地边听边点头,邱真说话向来刻薄,难得被他夸赞,唐寅感觉自己都快飘到云端了,可听完他最后一句话,唐寅顿时愣住,一旁的阿三阿四也被吓得一哆嗦。
唐寅歪着头,怔怔地看着邱真,疑问道:“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邱真乐了,笑呵呵回道:“字面意思。”
“大王之才,堪称天之骄子,九五至尊,时机成熟时,就应当进则进。”邱真这么说,等于是把话挑明了,让唐寅谋取皇位。
阿三阿四对视一眼,下意识地倒退两步,拉开自己和唐寅之间距离。谈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即便他二人是唐寅的贴身护将,也得要避嫌。
唐寅注视着邱真,眨了眨眼睛,良久无语。天子就在他手上,要杀掉殷谆,取而代之,易如反掌,可是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来没考虑过自己要有一天篡权做天子。
“你这么说,我太震撼了此事,以后再议吧!”唐寅摆摆手,不想再多听。
邱真说道:“当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大王不能不事先做足准备啊!”
一直以来,邱真的野心就远大过唐寅,谋取王位,是邱真最先向唐寅提出来的,现在他又进一步劝进,要唐寅谋取皇位。
唐寅一是从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其次,篡夺皇位之事他还不得不考虑一个人,殷柔。
他之所以带着风国南征北战,四处讨伐,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想帮殷柔打造出一个安稳舒适又太平的环境,如果到最后连殷柔都憎恨他,他所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对于谋取皇位之事,他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到,皱起眉头,连连摆手,说道:“不要再说了!以后最好也不要再提。”
“可是大王”没有得到唐寅明确的答复,邱真不想放弃,唐寅也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不等邱真再开口,他站起身形,摸摸肚子,嘟囔道:“突然饿了,这几天都没有吃好。阿三阿四,陪我用膳!”
“是!大王!”阿三阿四急忙应了一声,先向邱真点头施礼,然后快步跟随唐寅而去。
唉!看着唐寅‘逃走’的背影,邱真暗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大王在顾虑什么,现在他就已经预感到了,大王日后谋夺皇位最大的阻力并不在于天下列国,而在于殷柔一人身上。
唐寅没有听进邱真劝进的话,但是可听进了他奉承的话,被邱真这么一开导,唐寅也觉得自己想到太多,适不适合做国君,人们自有公论,现在大臣和百姓们都没有提出质疑,自己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心情由阴转晴,唐寅胃口也大开,一连吃了四盘菜,三碗饭,两壶茶。当日晚间,他召集风国众将和大臣,一起商议军务。
现在唐寅急于清楚,此战己方还有没有必要再打下去,己方的军队还能不能突破莫国在泗水和泽平二郡的屯兵。
莫国中央军于泗水和泽平的屯兵不下六十万,即便风国的主力军团平原军、三水军、天鹰军、虎威军、直属军、飞龙军齐出,也很难再有所突破。
一方面是因为莫国的中央军全部集结起来了,另一方面,风军自身的折损甚重,直属军和飞龙军几乎被打光,平原军伤亡过半,三水军、天鹰军、虎威军也都各有损伤,以目前的军力,防守可以,主动求战已显得力不从心。
众人讨论出这样的结果,唐寅并不意外,也没有觉得气馁,与数日之前,自己被人家打得连连溃败比起,现在的战局已非常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