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事,顾初宁郁郁不乐了好些天,现在才放了下来,就像陆远说的,如今怎么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慢慢等。
现在众人都不知道她是徐槿,她也就安全的很,可为了防范万一,她还是要小心府上的人,毕竟谁都有可能是凶手,至于饮食方面,陆远一早就在大房里安插了人手,旁人谁都别想下黑手。
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除了顾初宁看谁都觉得可疑。
这一天陆远下朝回来,见她正在缝制一件小袍子,鹅黄的颜色,上面的花纹绣的精致,针脚细密,好看极了。他一换下官服就过去瞧:“这是在做什么?”怎么瞧着这么小。
顾初宁又落下一针:“这不是宋芷怀孕了,我想着给她的孩子缝一件肚兜,这肚兜不讲究手艺,又这么小,我还缝的来。”
她甚是喜欢这件小肚兜,想来白白胖胖的娃娃穿上一定好看极了。
陆远有些无奈:“宋芷不是才一个月的身孕,你怎么这么早就缝起了衣裳?”她们女儿家的心思果真是难猜。
顾初宁放下了针线:“这你就不懂了吧,虽说时候还早,可日后且有的忙呢,再者说了,衣裳什么时候都不嫌多。”
陆远点点头:“是,”然后转了话头:“正好你提前试炼试炼,省的咱们生孩子的时候没经验。”
顾初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低下头看着小肚兜:“说话没个正形儿……”
正在此时,珍珠一叠步的往里走,手里端着一个珐琅盘子,精致的很,她一进来就道:“姑娘,姑爷。”
顾初宁抬眼去看,只见那珐琅盘子上竟是一碟子荔枝,颗颗饱满莹润,她心下微惊,这时节的荔枝可是不便宜,还要有门道才能弄到呢,她问道:“这荔枝是哪里来的。”
珍珠把荔枝放在案几上:“是二少爷身边的小厮送过来的,说是阖府皆有。”
顾初宁感慨道:“二哥真是阔绰,竟送荔枝。”
顾初宁把肚兜放在一旁,然后取了一颗荔枝剥开,这荔枝晶莹剔透,趁着顾初宁细白的手指更显香甜,顾初宁喂给了陆远,期待的道:“好吃吗?”
陆远摇了摇头,陆斐这厮不怀好意,偏自家妧妧什么都不知,这荔枝自然是不好吃了。
顾初宁皱了眉,喃喃道:“不应该啊,”她打算自己尝一个试试。
可还没等她动手,陆远就吻上了她,然后舔了舔她的嘴唇,声音很是低沉:“这下你不就尝到了。”
顾初宁恍然明白,陆远这是吃醋了,可他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这荔枝阖府皆有,她不由的笑了起来。
…
二房。
陆斐看着小厮,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那荔枝……她可还喜欢?”可握着椅背的手却暴露了他的在意。
小厮摇了摇头,讷讷道:“小的只是送了过去,没见到四夫人……”
陆斐看了眼那小厮,真是蠢笨,竟连这点意思都不懂,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椅背,这荔枝难寻,正是好时候,她应当是喜欢的吧。
他想见她,可下一瞬,陆斐就拧了眉头。
现在不比前世,那时候他还能凭着帮她的名头时不时见她,可现在却不成了,见她一面如斯艰难。
陆斐的眼睛忽然亮了下,他可以说是去借书,兴许还能见到她。
第三天,陆斐就穿戴整齐打算去书房借书。
自从他知道顾初宁的身份后就时常来借书,书房看守的小丫鬟早已经习惯了,因此就放他进去。
大多是时候陆斐都是见不到顾初宁的,就是偶有遇见,顾初宁也是点头见礼而已,可今次陆斐竟遇上了顾初宁和陆远在一处。
正是好时候,顾初宁和陆远并肩站在石榴树下,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话。
顾初宁仰起脖颈,看着这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然后想起了那时候她俩说的话,陆远答应帮她移一些树过来,他果真做到了,如今花匠才处理好,不过想结果子的话还得等到明年。
顾初宁就舒了口气:“得明年这时候才能结果子了,到时候咱们榨好些石榴汁出来,然后给祖母她们也送过去一些,很好喝的。”
“哦,对了,还有葡萄架,就像咱们先前的葡萄架一样,到时候咱们俩可以在葡萄架下歇着,你可以看你的兵书,我就看我的话本子,”顾初宁说着眉眼就变的温软了。
陆远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她说的这些话里都有他,他们俩一定会好好走下去的,然后突然俯身亲了下顾初宁的脸颊。
顾初宁一下子就捂住了脸,害羞道:“这还是青天白日的呢,你注意一点儿。”
回廊后的陆斐握紧了手,青筋隐约浮现,他向来都欺骗自己顾初宁和陆远不过是假夫妻,可见到眼前这一幕却不得不信了。
紧接着他就瞧见陆远和顾初宁说了什么,顾初宁就踮起脚尖亲了一下陆远的脸,这幅画面真是美的像幅画儿一样。
可陆斐的心却犹如冷风凛过,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后来他瞧见程临过去同陆远说了些什么,程临和陆远就出了门,陆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竟然一步一步走到了顾初宁跟前,她鲜妍明媚,纵使脸不相同,可给他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的,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如此清晰。
顾初宁微楞,然后反应了过来:“二哥,你过来是拿书的吧,阿远不在,你进去寻吧,”她说着就要退出去。
可陆斐却叫住了她:“四弟妹……那日的荔枝你吃着可还习惯?”
顾初宁点了点头:“很甜,多谢二哥,”她听着陆斐这声音甚是苦楚,竟像是经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
陆斐又道:“先前过来就没寻到要找的书,不如四弟妹帮我找找?”
顾初宁有些狐疑,她也不大清楚陆远的书究竟在何处,可若是拒绝又有些不大好,且此处是在自家书房,外头又都是小丫鬟,应当不会叫人误会,因而点了点头。
顾初宁率先走了进去,她走到了书架处,这书架全是陆远历年的藏书,不说浩如烟海,但也相当之多,陆斐找不到也情属正常。
顾初宁摸着书脊:“二哥要寻什么样儿的,我帮你一起找,咱们俩个一起找会快一些。”
可半晌都没有回应,顾初宁抬眼去看,却见陆斐眉眼冷寂,神情陌生,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陆斐握住,然后将她逼到了书架处。
顾初宁大惊,她与陆斐向来只是寻常相交,何以至此:“二哥,你放开我,你这是做什么?”
可陆斐却没有放开,他盯着她漂亮宛然的眉眼:“徐槿,你是陆远的长嫂,你怎么能同他成亲,更甚至……”同他相爱呢!
陆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他都决定隐瞒自己知道真相的事,可当他方才瞧见陆远和顾初宁的亲近,忽然间就忍不住了。
他想让顾初宁知道,在她不在的这六年里,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他这样深深地爱着她,如果他就此隐瞒,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会不会永远不正眼看他。
只要能让顾初宁记住他,永远的记得他这个人就好,不论用什么方式,陆斐想。
陆斐这番话不亚于石破天惊,顾初宁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不可思议的望着陆斐:“你怎么会知道……”
而且是以这样的语气,陆斐他难道……
第93章
一阵枝叶的簌簌声传来, 应当是外面的风吹动石榴枝叶的声音。
顾初宁心下骇然, 她是徐槿这件事从来就只有她和陆远俩人知道,如何会被陆斐所知, 更何况她和陆远是决计不会说出去的, 陆斐是不可能知道的。
难道说, 陆斐他是在诈她,顾初宁抿紧了嘴唇,神情冷冷道:“二哥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全然听不懂。”此时顾初宁有些后悔了,方才初初听到陆斐如此说时, 竟然下意识问了他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恰恰暴露了吗!
陆斐的个子很高,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顾初宁玲珑精致的眉眼,那其中有隐有惧怕之意。
顾初宁挣扎着被陆斐紧握的手腕,她秀美的眉毛微蹙:“二哥,你在说什么浑话, ”接着顿了顿道:“你放开我, 疼……”她只希望陆斐是当真在诈她。
陆斐却没有松开顾初你的手腕,他的声音极低沉:“徐槿,你还要假装吗,”他继续道:“我一早就知道了, 你是徐槿。”
陆斐这话中的坚定确信之意很是明显, 他看着犹要掩饰的顾初宁道:“一个人的相貌再如何改变,她本身的性子和带给人的感觉也不会变, ”然后声音沙哑道:“尤其是在……熟悉她的人面前。”
他本想说爱她的人面前,可陆斐怕一时吓到顾初宁,只是说了熟悉。
顾初宁的心跳个不停,她不信,陆斐又不是陆远,不可能如此熟悉她,她细细的回想先前,陆斐并没有表现出异常,他怎么会得知。
顾初宁只是半垂着眉眼,一句话也不肯说。
陆斐知道顾初宁是还不死心,他将全部都告诉她:“你嫁过来以后,我只觉得你甚是熟悉,却从没有想到这方面。”
“直到有一天,我来书房借书,竟无意间瞧见了你写给陆远的信,”陆斐缓缓道。
顾初宁讶然,信,什么信?
陆斐看着顾初宁:“那信上写道‘我还是徐槿的时候’……”不仅如此,那封信还写了她和陆远从前的往事,都能一一对上,他才因此而确定顾初宁的身份。
陆斐的声音中竟然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顾初宁的心冰凉一片,她想起来了,那时候外头忽然有事,信上字迹又未干,她就先去处理庶务了,没成想就在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被陆斐瞧见了。
顾初宁闭了闭眼睛,良久才道:“所以呢,我是徐槿,你要如何?”
陆斐如此作态不由得她不怀疑,陆斐到底要如何,顾初宁隐隐有些害怕,不肖陆斐全然说出去,只要让府里的有心人知道了,那就是一场轩然大波。
听到顾初宁亲口承认,陆斐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只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陆斐舔了舔嘴唇:“原本我不想说出来的,只要你能过得好,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声音越发沙哑:“可是……你嫁给谁不好,你怎能嫁给陆远,你是他的长嫂啊!”
陆斐爱顾初宁,爱到了骨子里,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他都没有可能同顾初宁在一起,所以他只是在暗处默默地看着顾初宁,他希望她能过得好,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竟会嫁给陆远。
最开始他安慰自己是因为圣旨的缘故,可后来他知道陆远和顾初宁是真的在一起了。
陆斐忽然就憋不下这口气,他从前因为身份和伦理只能默默守护着她,因为她是他的长嫂,可现在她的身份变了,竟然和陆远在一起了,这是不是说,他也有机会了。
顾初宁看着陆斐,她其实对陆斐并没有多少记忆,只是宁国公府里的又一个可怜人罢了,她和陆斐之间的交集也不过是前世的些许往来,许是她过的太可怜了,陆斐偶尔会送些吃食用品给她,再没有旁的,她也因此而觉得陆斐是个不错的人。
可谁能想到,竟叫陆斐因缘巧合的知道了她是徐槿的事,还用这样的口吻去质问她。
顾初宁只是道:“我与阿远如何,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不论是从前或是现在,我与你也只是说过几句话罢了。”
陆斐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攥在手心,疼的他说不出话来,是了,在顾初宁心里,他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如何有资格去过问她的事。
陆斐近乎祈求的看着顾初宁:“可是,可是你是陆远的长嫂啊。”
顾初宁听出来陆斐的不对劲儿了,她却没有回答,然后抬起眼睛看着陆斐:“如今你全知道了,你要如何?”
他要如何,陆斐也不知道,他只是看不过刚刚的那一幕,他爱逾性命的女子竟与另一个人相爱亲吻,那都是他求之不得的,所以才负气说了出来。
说到底,顾初宁还是有些害怕的,若是陆斐疯了一般将这些事捅出去,亦或是以此为把柄要挟她和陆远,到那时要怎么办,顾初宁一颗心荡来荡去,她真的害怕。
陆斐的力气很大,顾初宁早觉得手腕疼痛,漂亮的眉眼都蹙了起来。
看到这双漂亮的,精致的眼睛流露出害怕的意味,陆斐觉得他的心脏抽疼,不论如何,他都不想伤害她。
陆斐松开了她的手,他刚刚太冲动了。
骤然得到自由,顾初宁退后了两步,她看着自己被陆斐握的肿胀晕红的手,很是吓人,然后轻轻地抚着自己的手腕。
陆斐一阵心疼,他本意并非如此啊,他只是气不过,他只是想让顾初宁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从不想伤害她。
陆斐浓郁的眉毛皱了起来:“对不住,我不想怎么样,只是……只是我一时没有忍住。”
听到陆斐的话,顾初宁震惊的很,他到底要做什么,还说他不想怎么样。
顾初宁是这样的纤弱,她单薄的身子看着那样的惹人怜爱,从前她过的那么苦,如今好不容易欢喜起来,他不想破坏,他只是希望在她心里,他不只是个陌生人,能有些位子。
陆斐想伸出手去摸摸顾初宁的手腕,可顾初宁却后退了一步,满满的怀疑与害怕。
陆斐解释道:“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更不会以此为把柄要挟你,你放心好了,就当从没有这件事吧,你还是过你从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