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惊,想不到辽东王旧案竟然是这般难查,那当日告密之人恐怕权势之大、根节之深,已经超过我的想象。此人能在宫中杀人,还杀得不费力气,当真是令人心惊。
只听文昕又道:“我虽不知小姐为何要执意追查此案,但既然已经威胁到小姐的安全,文昕就不得不停止追查了。”
我心中一动,只得道:“今日行刺之人是谁,现在还不能定论。况且……我总觉得他不象是要我的命,倒象是……在警告我。不行!辽东王之案……一定要查!只不过,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
文昕脸色有异,只得道:“小姐决意要追查此案?”
我点了点头:“不错!此案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将它查个水落石出。你不需要想太多,只要暗中留意,但千万不可放松。”
文昕无奈,只得应诺而退。
晚膳时东方汐来真意园陪我用膳,一连几日他都宿在我真意园中,我也不复提起非烟之事,他似乎百般迁就于我,不再轻易不快。至于非烟,倒是隔三差五地带着丫头璧儿来我房里坐坐,无非也是聊聊闲话,做做针线。我见她神色平和,毫无骄奢之态,对于东方汐如此宠爱于我也不甚在意。自我进了王府,东方汐虽也时常去看她,却从不在她房中留宿,心中不由暗暗奇怪。
子默回报说并未查到那日射箭之人是何人,我心中疑虑丛生,此次追查辽东王旧案之事如何被人知晓?凌宵宫宫规严谨,就算文昕利用凌宵宫的势力来追查此案,宫中弟子也不会随意泄露消息。若那告密之人得知我在查案,但恐怕未必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如何能来警告于我?除非……当下心中一动,唤来青荷道:“你去请子默来。”
青荷应声而去,子默急急赶来,脸色微红,似有些气恼,我不由一愣,道:“子默这是怎么了?生谁的气吗?”
子默平声道:“没有。小姐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我带她进了内室,方才低声道:“我要你留意文昕这几日的动向,不管她去哪里,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通通来报,知道吗?”
子默一愣,却没说话。我只得道:“你不要多心,最近我让她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我担心她一时不查,出了什么岔子。”
她方才应声而去,我无意间往那后窗望去,似有暗影一闪,心中不禁一愣,疑虑渐生。
以后每日子默来报,文昕只是去通晓殿分部与弟子聊天,然后便回王府,甚少出门。只有前一日一人去吉庆楼饮酒,似有心事。我想既然大家都沉得住气,我也不急于一时。当下只嘱咐子默继续留意,也不再多话。
自那日遇刺之后,每次出门,我总是前呼后拥,侍卫一堆,十分不便,不由得没了什么兴致,呆在家中十分烦闷。青荷见我终日无聊,只得叹道:“小姐以前没事就喜欢四处游玩,如今这般烦闷,难怪小姐会日日不快了。不如让奴婢陪小姐出去走走?”
我心一动,却叹道:“出去?出哪儿去?一大堆人跟着,想玩也玩不好。”
青荷道:“王爷进宫面圣,恐怕不会这么早回来。我们不如悄悄地出去,玩够了,悄悄地回来,不用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我笑道:“好主意!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贴心了。不过,我们不能穿成这样出去,太引人注目,需要扮成男子才好。”
于是与青荷换了男装,悄悄地出了府,青荷笑道:“想不到小姐扮男子也这般好看呢!不如我们去‘千荷丽景’吧,听说那边的荷花开了呢!前几日府里的人都说,天京城里去看荷花的人多得不得了,小姐,我们也去吧!”
我听得高兴,立即与青荷叫了马车直奔千荷丽景,只见那景园里荷塘竟广阔无垠,一眼望不到边,其间不乏亭台楼阁,荷香娇艳,美不胜收。我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让青荷租了小船来,我们慢慢地划到池塘中间去。正玩得开心,忽听到青荷叫道:“咦,那是不是昕公子?”
我一愣,连忙看去,文昕站在池塘中间的一个小亭中,似在等什么人。心中一动,连忙让青荷压低身子,慢慢地划了过去。不久便见一人进了小亭,因为背对着我们,看不清他的容貌。
只听到一人道:“你找我来究竟何事?”
文昕道:“小姐不肯停手,我也没有办法。此事究竟怎么办才好?”
那人又道:“你不知她为何执意追查此事?”
文昕道:“小姐不肯说,只说与她有莫大的关系。我真是很担心,再这样下去我怕……”
那人道:“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只有……”
文昕惊道:“不可!上次你们未经我允许便私自行动,我都没有追究,以后再不能这样!”
那人沉声道:“是吗?你不信我?”话音刚落,只见他飞身扑来,直向我一掌拍下,我啊地惊叫出声,直往后退,无奈船身太小,四面皆是池塘水,根本无处可躲。不得不闭上眼睛,心中暗暗叫苦,我的天哪,这下可真是再劫难逃了。
却听得“砰”地一声,我睁眼一看,自己居然完好无损,文昕倒在我身边,口角出血,那一掌居然生生地拍在她的身上,我不由得呆了,只听得青荷一声惊叫,抢身向那人攻去。那人也是一呆,逼开青荷,连跃几下,已出了池塘之外,转眼不见了踪影。
我连忙扶起文昕,皱眉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不要命吗?”
她见我无恙,只道:“你没事……就好。为何子默……不在你身边?”
我心中一团纷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欲将她抱起,稍一动,她便痛楚难当,我心一惊,怕她是伤了肋骨,当下不敢再移动她,只得让青荷将船划上岸,雇了人来抬她回王府。她受了内伤,早已元气损竭,晕了过去。
回了真意园,幸好东方汐尚未回府,我嘱咐了青荷不得对任何人说起今天之事,只说文昕不小心在外面摔坏了,请了大夫进府医治。园子里一阵忙乱,唯独子默不见人影。大夫说文昕断了左侧两根肋骨,所幸内脏只是略有损伤,却伤得不深,只是如此一来,她便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心中又气又恨,却拿她无法。
青荷随大夫去取药,我让碧叶去门外候着,看文昕脸色苍白,断骨之痛,想必极为难忍。不由得叹道:“你……这是何苦?!”
文昕苦涩道:“文昕办事不力,反倒让小姐操心了!”
我沉声道:“你的确办事不力!我问你,今天你见那人,究竟是何人?有何目的?”
她面色微变,却没说话,我不由得叹道:“文昕!自我受伤醒来,一直最是信任你!你为何要瞒我这么多事?”
文昕颤声道:“小姐!文昕十岁便跟着小姐,十年了,文昕的生命之中,除了小姐,再无第二个人。就算文昕对小姐隐瞒了一些事,也绝不会对小姐不利!”
我冷笑一声:“是吗?这么说有些事你不让我知道反而是为我好了?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可以瞒着主子自作主张?!”
她急声道:“文昕……不敢!只是小姐姐半年之内遭了两难,文昕却查不到是何人所为。实在是有负于小姐!此次小姐执意追查辽东王旧案,那案子背后之人恐怕非富即贵,文昕是怕……会对小姐不利!”
我哼了一声,道:“既然你如此有主见,为了不让我继续追查此事,竟然不惜找人来吓唬我,你可真是能干呀!”
文昕急得欲撑起身体,却不支倒下,口中不住道:“小姐明查!文昕绝无此意!他……他是右护法华祁深……他只是想将此事报告宫主知晓,只因我不同意,他才约我见面。刚才……他不认得小姐,当小姐是奸细,才会……贸然出手。”
我冷声道:“你瞒着我做这么多事,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我看还是通知凌宵宫,让他们将你领回去治伤吧!我这里怕是留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