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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相形之下,蒋碧兰反而略失人望。

天黑得越来越快,宫里也早早点上彩灯。刘璋为夏桐理了理领口上的风毛,看她不住呵欠,便道:“干脆除夕夜你留在关雎宫歇息好了,不必随朕过去。”

“那怎么成?”夏桐立刻来了精神。

她可不是为了贪看热闹才去的,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的责任——别看她挺着个大肚子,这恰恰是她的义务所在,有她坐镇,为的就是警醒那些藩王大周朝后继有人,切不可轻举妄动。

从太宗皇帝到先帝爷,历代都在削藩,可强烈的压制势必会带来更大的逆反,皇帝始终无嗣,那些人难免蠢蠢欲动,夏桐就要让他们看清楚,皇帝不是不能生,是之前不想生——不管怎样都轮不到他们。

刘璋听见这样可爱的话语,不禁被逗笑了,在夏桐额上轻轻烙下一吻,“那你可得好好待在朕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夏桐乖乖点头,她只要做个美丽的吉祥物就够了,反正最好的菜色都会端来皇帝案上,正可以大快朵颐。

金吉娜身为北戎贵宾,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函。可她不愿跟那群命妇待在一处,便搬了张锦杌,凑在夏桐身边说话。

夏桐见桌上有铜铫子煨着的羊肉汤,便盛了碗给她,金吉娜尝了尝,皱眉道:“淡了点。”

她们北戎是羊肉羊杂一起煮的,且讲究现杀现吃,这样清淡的做法自然不合口味。好在那汤碗拿来暖手很不错。

夏桐问起她在家中近况,金吉娜神采奕奕的道:“我在教夏大哥练武。”

夏桐心道你终于发现他是个银样镴枪头了?那人只是看着威武不凡,内里其实善良又胆怯,看话本子上的爱情故事还常常流眼泪呢——夏桐总觉得自家大哥有颗少女心,或者她该称他大姐。

不过金吉娜似乎对夏长松很感兴趣,她决定培养起夏长松的男子气概,免得白白浪费他那张英挺的脸和健壮身材,因此最近只要一有空就拉着夏长松打拳和练剑。

夏桐想起宋氏的来信,说金吉娜在院中竖了十来个木桩,每日早起都要虎虎生风的打一套拳法,结果导致夏长松连懒觉都睡不成——夏桐觉得这不是正好么?生命在于运动,哪能白白浪费在睡觉上。

至于她自己么……怀着身孕,当然要保证充分的睡眠。夏桐理所当然地双标起来。

不管怎么说,金吉娜为夏家带去了不少鲜活气息,这毕竟是好事。夏桐也就乐得当起了旁观者,至于能否见证奇迹发生,就看月老他老人家肯不肯牵红线了。

两人正叙叙交谈,金吉娜瞥了眼门口,忽的讶道:“那位尿裤子的娘娘也来了。”

夏桐:……

看来多日不见,金吉娜连冯玉贞的名字都忘了,这位公主还真是鱼的记忆。

但对于她尿裤子的壮举却印象深刻。

冯玉贞今日穿了一件孔雀羽绒织的大氅,头上松松挽了个随云髻,整个人晴彩辉煌,一扫先前的颓唐模样。

只是神情仍有些不自然,看得出她在努力克服那日的心理障碍,为此极力避免和金吉利的视线接触。

金吉利匆匆看她一眼便尴尬的移开视线,并非觉得丢人或是别的什么,只是……他很难再以之前的状态来跟仙子相处,知道仙子自己也介意这事,他就更难泰然自若了。

那些藩王过完中秋便已回封地,自然不曾见过兽苑上的那幕,如今见冯美人依旧光艳动人,无不将色眯眯的目光投到她身上。

其中的一个,看仙子的眼神格外热烈,也格外痴迷——听说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临江王,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冯玉贞回以他清风般的一笑。

金吉利看在眼里,心中便有些泛酸做醋,难道仙子会对这样一个凡人心生恋慕么?

那他算什么?

夏桐瞧见这三人的暗涌汹涌,心道冯玉贞果然还是那个对付男人的高手,她不需要刻意挽回自己的形象,只消用另一个男人去激起金吉利的醋意,金吉利便再度上钩了。

第75章 第75章

冯玉贞看着两人一脸痴迷, 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她自认算不上渣女,哪怕周旋在两个男子之间, 那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何况这两个都是黄金单身汉。一个刚休了老婆,一个还没有娶妻。

反正她也没违法犯罪,不过是伺机攒点爱慕值罢了, 利己而不损人。

金吉娜看着就很生气, “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哥哥?”

夏桐:……

金吉娜虽然已经成年, 却仍保留一颗赤子之心,这种大人的险恶机心还是别对她说明好了。

反正金吉利也不会认真娶冯玉贞回去,发乎情止乎礼,这样正好。

夏桐就让人呈上金吉娜最喜欢的羊肉汤和烤饼来,她不喜欢宴上这样精致繁丽的吃食, 嫌一小碟一小碟吃着不过瘾, 还是北戎做法更合她胃口。

羊肉煨得稀烂, 多加胡椒和八角,又鲜又甜,金吉娜将烤饼撕成小块,放在汤里泡软了再吃,甚是津津有味。

旁人多不理会, 蒋太后离得近,闻见那呛鼻的胡椒味,又见金吉娜粗野豪迈的吃相, 心里暗暗庆幸这蛮人没嫁去蒋家, 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听说皇帝有意为夏家那儿子说亲, 如此看倒正好, 破锅烂盖凑一对倒省事了。

蒋太后这般想着, 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临江王身上,这蠢儿子的眼珠也不知怎么长的,净往冯玉贞身上瞟——原本蒋太后就担心两人做出不才之事,后来魏氏去了,刘放想带冯玉贞远行,还好冯氏自己倒有几分自知之明,不肯跟他离去。

可是这大几个月来,蒋太后一直想为儿子另寻一门高贵的妻室,刘放却只是推三阻四,说世子年幼,恐后母虐待,蒋太后情知这些不过是托辞,多半还是忘不了冯氏,否则天下佳丽千千万,怎的就找不出一个温柔贤淑又德才兼备的?

也不知那冯氏会什么妖术,男人们个个都为她着魔。

就连北戎大王子也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就差对着冯氏流哈喇子了。

眼看三人眉毛官司打得热闹,蒋太后深觉不妥,遂重重咳了两声,朝刘放道:“临江王,你案前那道红烧猪肘都快凉了,若不想吃,就干脆给别人吧。”

其实是蒋太后自己嘴馋,年迈之人牙口不好,最爱吃这些稀烂绵软之物,又不好直说,才这般隐晦的提醒——也好让人看到临江王的孝心,给她这位母后长脸。

刘放虽然听进去了,却似乎并未留意是谁说的,更加领会不到蒋太后的言外之意,而是两眼发直将那碗冰糖炖肘子端到冯玉贞跟前。

金吉利一见也不甘示弱,急急取了盘炙羊肉朝前走去,免得让刘放占据佳人芳心。

冯玉贞:……

她一点也不想吃这些恶心肥腻的玩意,简直是仙女的毒药。

还好刘放及时清醒过来,见在座诸人皆望着这边,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不妥,于是硬生生调转了方向,勉强朝皇帝一笑,“陛下请慢用。”

金吉利这个学人精也有样学样。

刘璋才懒得理会两人虚情假意的奉承,转手就将两道菜赏了夏桐。

夏桐一向来者不拒,何况是这样美味的吃食,哪里忍心糟蹋,当即欣然笑纳。

蒋太后见那小蹄子吃得津津有味,愈觉气闷,怎么没人来照顾她的胃口?愤懑之下,略坐片刻后,蒋太后便借口困倦先回宫了。

夏桐看着蒋太后气冲冲的背影,小声问皇帝,“陛下,太后不会生臣妾的气吧?”

刘璋淡淡道:“不会,太后不是这样小题大做之人。”

夏桐一想也是,哪有因区区两道菜生气的,何况蒋太后出身名门,难道会喜欢猪肘这种粗俗的食物么?想想也不可能嘛。

多半还是她自己多心了,夏桐于是放心的大快朵颐。

诸藩王见没了嫡母坐镇,愈发把酒言欢,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当然也不乏有人频频来向皇帝举杯。

夏桐看着甚觉忧心,“陛下,您还是少喝点吧,仔细明早起来头疼。”

刘璋摆手,“无妨。”

虽然酒量不好,但他其实挺喜欢饮酒。之前是因为酒醉可以尽快陷入昏睡,免得时时刻刻被外界的杂音困扰,但夏桐进宫之后,这项嗜好便被有意克制下来。

至于今天何以恢复原样,自然是因心里高兴——大周朝酿的甜酒看似不如北戎性烈,后劲却大,金吉利多饮了几杯,此刻已然歪歪扭扭起来。

刘璋已经盘算起该如何宰他一顿。

夏桐:……

难怪皇帝作为东道主如此热情,敢情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虽然冯玉贞自己喜欢利用男人,也甘心被人利用,可未免她真正失身闹出丑闻,酒宴散后,夏桐还是多派了几个侍卫保卫她的安全——免得有人深更半夜摸到她屋里去,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夏桐自己则扶着醉醺醺的皇帝回关雎宫。

将身材高大的男人吃力往床上一扔,夏桐唤来春兰,“扶我去净房沐浴吧。”

被席上的酒气一熏,她也觉得胃里有几分难受,迫切的需要洗个热水澡松快一下。

春兰看着床头,“那陛下……”

夏桐淡定的道:“待会儿再说吧。”

反正大年三十不见得会有刺客过来——老实说除了书里和电视,她还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刺客,想想还挺期待的。

主仆俩自去净房洗漱,满目黢黑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却偷偷溜入寝宫。

哪怕照不见月光,她也能凭想象描摹出那人英武不凡的姿容,如今主子不在,倘若她能借机承欢于陛下……就算日后主子知道了,可她也已然摆脱奴婢的身份,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倘若有幸再怀上个孩子,没准倒能和夏主子平起平坐了。

女子如此想着,心里只觉燥热到厉害,只要一夜——

然则还未等她靠近床头,眼前一盏油灯蓦然亮起,常青漠然看着她道:“小燕,你做什么?”

小燕脸上颇为难堪,讪讪道:“没什么,方才隐约听见主子传唤,想必是我听错了,常公公,您忙您的去吧。”

说罢匆匆退下。

常青没有追赶,而是提着油灯,缓缓照亮床中人的面容。

那位素来威严的天子,此刻也和寻常醉汉无异,毫无警戒与提防——就算此刻有人突然动手,他或许也来不及醒来,更来不及叫喊。

夏婕妤的梳妆台里就有一把银剪子。

只需轻轻往那人白皙脖颈上一扎,从此他便会陷入永远的深眠。

常青仿佛已能闻到粘稠的血腥味,这让他静滞许久的脉搏都隐隐跃动起来。

春兰的呼喊打断了他的遐思,“常青,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常青很快恢复平静,“没什么。”

继而将小燕来过的事完整复述一遍。

春兰听着便皱起眉头,“这事我会告诉主子的,你先下去吧。”

常青没有半丝犹疑,优雅的施了一礼便转身而去,目光恍若无意掠过那座雕花精致的梳妆台。

夏桐沐浴完出来,春兰怕她受凉,小心的用热毛巾为她擦干头发,一面慎重地将小燕那件事告诉她。

本来主子怀着身孕,春兰不想坏了她的心情,可这种事可一而不可再,一旦放任,保不齐会生出多少麻烦。

夏桐倒没觉得有什么,似皇帝这种优质美型男,狂蜂浪蝶自然多的要往他身上扑。关雎宫里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忠仆。

只是宜疏不宜堵,若她为这个大发雷霆,倒显得心胸狭隘了。

夏桐于是轻描淡写道:“不必声张,将她赶去浣衣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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