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这是买了什么回来, 大包小包的,采购去啦?”张铮的母亲张婶过来打包奶茶, 说是家里来了客人。
时值盛夏, 天气闷热异常,何秋水从外面回来,脸被晒得红扑扑的, 进了门话都来不及应就先咕咚咕咚灌一杯凉白开。
然后才抹一把额头的汗, 朝张婶笑一笑,“买了蜡烛跟烛台。”
张婶好奇道:“你家要做什么法事么?”
算算日子也快到容珍珍的生辰了, “也是哦, 多烧点元宝蜡烛, 叫你妈在那头过好点。”
“我妈肯定早投胎了, 托生个富贵人家过好日子。”何秋水笑嘻嘻的, 直言不讳, “我买来拍视频布置场地用的。”
张婶更加好奇了,“你拍视频要这么麻烦啊,不是在房间跳跳就好了么?”
“不是啊, 就是……”何秋水伸手挠挠头, 觉得有些说不清, 于是只好又嘿嘿一笑, “等拍完了让您看就晓得了。”
“好好好, 你拍好了让我看。”张婶笑眯眯的, 看着她的眼神颇慈爱。
谁说没妈的闺女就不好了, 老何家这个不就挺好么,生得好,会说话, 还孝顺, 真是不知道哪家臭小子积德能娶回去哟。
“要帮忙的话喊你张二哥来,什么重活累活别自己干,会撒娇的女孩子才好命呢。”张婶抓紧时间给她传授自己的经验。
温妮提着打包的奶茶一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哭笑不得,“您可别费心啦,不心疼儿子呐?再说了,囡囡有我跟她哥呢,能累哪儿去呀,都快成祖宗喽。”
这边寒暄完,送走张婶,何秋水重新提起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楼,不要任何人帮忙,自己在练功房里忙活起来。
下午何曦补课回来,好奇的跑过来看,“哇,小姑姑你打算在这拍电视剧啊?我能来不?”
“走走走,小孩子别瞎捣乱。”何秋水不耐烦的挥挥手要赶他走。
可他赖着不走,习惯性的叽叽喳喳说起在学校发生的事,何秋水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敷衍的嗯嗯啊啊附和。
直到她听到何曦说了句:“林之蒲好像很喜欢他的小名,我叫他啊噗他会脸红的,脸红起来像个小姑娘一样……”
何秋水顿时就惊了:“……你干嘛乱叫人小名啊在学校。”
而且你确定人家是害羞?就不能是害臊和生气?
“我们吵架了嘛,我吵不赢,就叫他啊噗……”何曦脸也红了,但是他立刻又辩解,“后来我道歉了的,他没说生我气啊。”
何秋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抬下巴,“何小曦,你就是挨打挨得少,再有下次你看我揍不揍你。”
“以后不许在学校给别人取外号,也不准瞎叫人家的小名,谁都不许,听见没有!?”她凶巴巴的斥了一句。
何曦嘴巴一扁,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他这样,何秋水才收起满脸厉色,哼哼两声,小家伙见她不气了,立刻扑上来抱住她的手臂,“小姑姑,你凶起来好可怕,以后不凶我好不好,专家说小朋友经常挨骂会心理不健康的。”
何秋水:“……”我看你就是作业太少了!!!
“阿水!严医生来了!”楼下传来温妮的声音,何秋水趁机甩开了黏黏糊糊的何小曦。
刚让他站好,就听见练功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修长俊挺的身影挡在了门口。
严星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秋水,我来了。”
何秋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何曦已经乖巧的喊人了,“严叔叔好,您跟姑姑忙,我去写作业了。”
他也知道小姑姑要开始工作了——能看到小姑姑重新开始跳舞,他也觉得很开心。
严星河点点头,顺手揉揉他的脑袋,“去罢,写作业要细心点,听阿蒲说你总是因为粗心大意考卷被扣分。”
“林之蒲也跟您说过我么?”小家伙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他还是把我当朋友的。”
严星河又点点头,“是啊,所以暑假我把他送来跟你作伴可以么?还有一个弟弟。”
何曦使劲点头,“好啊好啊,欢迎欢迎。”
说完就欢天喜地的跑了,何秋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好奇极了,怎么感觉这两个小孩子的感情奇奇怪怪的?
“一开始小曦很想跟阿蒲做朋友,所以经常跟他说话,阿蒲觉得他太吵了,后来慢慢习惯了之后小曦又有了别的好朋友,阿蒲……”严星河看出她的疑惑,开始解释,“可能因为家庭原因,他在学校的朋友不是太多,所以小曦有了别的朋友,他就有些吃醋,才会故意跟他过不去。”
何秋水想到他家的背景,默默地点点头,他们家的孩子可能都被或有心或无意的阿谀奉承包围,没有太多真心朋友罢?
就像黄玥玥那样,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她一个好朋友,连追求自己的男生都觉得太假了。
不过,“这两个小家伙……怎么一股虐恋情深的味道?”
“……你少看点小说跟电视剧。”严星河哭笑不得的嗔了一句,然后问她,“现在开始拍?”
何秋水摇摇头,“我先跟你说说我具体的想法罢,吃了饭再开始。”
严医生微微一笑,点点头,“好啊,我又能白蹭一顿饭了。”
自从来糖水铺成了习惯,家里已经有阵子没开火了。
何秋水望着他,俏皮的眨眨眼,“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交伙食费的事?”
“等我发薪水再说。”严医生大手一挥,提提裤腿在她旁边坐下来,“你别听人家说当医生挣得多,其实没那么多,况且我还要缴房贷,每个月要给七千多呢,其实很穷的。”
真是难得听到严医生卖惨,何秋水乐得不行,笑得花枝乱颤的往一旁倒去,严星河看着她干净秀美的一张脸,顿时也笑了起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的速度也不快,可却没有停下来过,何秋水还很喜欢听严星河讲医院里的事,不时发问:“后来呢,救回来了么?”
“很可惜,没有,但是我们总结了经验,后来我们又遇到类似的疾病……”
老何叫他们吃饭,半天没见人下来,上楼才看见两个年轻人正面对面盘腿坐着,聊得兴高采烈的。
他忽然想起年轻时跟妻子在一起的时光,然后……
“吃饭了吃饭了,要敲锣打鼓请你们吗,真是的!”他残忍的打破了这幅和谐的卷轴,真是的,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嘛,饭不香吗:)
略微有些尴尬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飞快的撇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下楼。
吃过饭后已经是七点,糖水铺迎来了晚上的生意兴隆,外卖订单的提示声不断响起,客人和外卖小哥陆续有来。
二楼的练功房里亮着灯,何秋水换上了那套苍黑色大袖衫配驼毛褐下裙的唐制汉服,正费劲的给自己梳高髻。
可是唐代的发髻实在太麻烦了,要用发包的,她一个人实在有些吃力,准备录花絮的严星河架好机器够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来帮你罢,你教我怎么做。”
何秋水忙转身把一个发包递给他,然后指挥他,“在这儿……你帮我扶着哦……”
严星河叹了口气,“我只帮人剃过毛啊,还是第一次给人梳头。”
“……剃毛?”何秋水梳头的手顿了顿,有些奇怪。
“是啊,实习的时候病人要做手术,护士姐姐没空,我去给备的皮。”严医生慢悠悠的解释道。
好容易折腾好了头发,要戴头面了,除了花冠,盒子里还有翡翠双凤插梳、双凤钗、花丝螺钿插梳、云纹花钿和团花莲台嵌宝钗等首饰,他问:“要哪个?”
“花冠跟双凤钗就可以了。”何秋水应道,一边做着妆容的最后定妆。
她倒没有化上完全复古的唐妆,只是少不了贴花钿和点面靥,口红选了最喜欢的一支水红色,桃红色的腮红将她的面容点缀得更加娇媚。
严星河看得有片刻的晃神,直到她在手腕上戴上一副贵妃镯提着裙摆站起来,他才回过神来。
可是他不敢说话,他又想起那天看《洛神赋》的视频,舞台上翩然而至的神女,飘逸出尘,清雅如兰,似随时能随风而去,可是眼前的却是一朵浓艳的富贵牡丹,珠光宝气,雍容华丽,似被帝王藏在深宫里的神妃仙子。
明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却意外的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糅合,丝毫不显违和与矛盾。
她的可塑性让严星河大感惊讶,他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这只视频出街之后,会是她新事业的一个契机。
桂棹有首歌叫《烛影摇红》,歌词大意是说新婚不久的将军即将出征,青梅竹马的妻子倍感不舍,于是在最后一夜陪他饮酒畅谈,为他烛光里起舞,天亮以后将军率兵出征,一去近十载,再回来已经是阴阳两隔,原来妻子在他走后一年就因难产而亡,而报丧的家书遗落在战火中未能送达边关。
将军想起出征前夜妻子身着霓裳为自己跳的那支舞,倍感思念,遂向皇帝请辞,带着儿子终生游历他乡。
何秋水很喜欢这首歌,因为会让她想到老何跟容珍珍的感情,以及不多的自己小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回忆。
屋子里灯光熄灭,烛光亮了起来,人影投映在墙上,婆娑起舞,飘逸的袖子和裙摆在空气中舞动,她抬起手来,袖子滑落,露出一截如凝脂般的肌肤。
严星河忽然便想到一句诗,“洞房昨夜停红烛”,是不是也有这般灯下看美人的美妙?
乐声渐歇,舞姿渐停,最后镜头里只剩下还在燃烧的红烛,点滴蜡油滑落,似有情人的眼泪。
灯又亮了,还着盛装的美人一下就蹦到了严星河的跟前,声音清脆又活泼,“快快快,让我看看效果,好不好看啊?”
边说边伸手扶着头上的花冠,严星河看得有些担心,“要不然……先摘了?这东西是我好几个月房贷呢。”
咦惹,严医生也这么俗气的,何秋水嗔他一眼,“戴着不美么?”
“美,但是摔坏了要花钱修理。”严医生承认自己很俗气。
何秋水听了眨眨眼,一点都没有刚才视频里美艳高贵又悲伤的模样,乖巧的哦了声,摘下发冠摆到了梳妆台上。
看过视频确认无误后,原本该结束了,严星河却道:“回答一下至少两个视频下面的问题罢?我看有网友问了。”
何秋水这些都听他的,点点头,“怎么录?”
“你坐那儿,我给你念问题。”严星河指指梳妆台边的椅子,何秋水就坐了过去。
“第一个问题是,小姐姐的视频更新是固定时间的吗?”
“不是,因为我还没学会怎么拍怎么剪辑,摄影师小哥哥本职工作特别忙,目前只能尽量保证每周都更新一次。”
她说完朝严星河一捏手指,比了个心,严星河见状就嗔她一眼,继续道:“第二个问题,小姐姐会把视频放到其他视频网站吗?”
“我还没有学会剪辑视频……”
严星河听到这句忙插嘴道:“我会帮你剪的,下一个下一个。”
接下来连着回答了好几个问题,都是舞蹈相关的,最后何秋水终于学会了其他博主的结语:“本期视频就到这里,如果喜欢我的视频,请一键三连呀,还有问题可以在视频下方留言哟,下次我会在视频里解答,大家要是有特别想看的舞蹈分解教学,也可以留言告诉我哦,拜拜~”
说完还特别俏皮的朝镜头做了个wink,又招招手。
严星河看着镜头里的小姑娘,心尖尖忽然一麻。
果然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何秋水这支视频,火了,并且意外的进了一个他们都始料未及的人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