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挂电话前一刻, 严星河那边突然发生的变故让何秋水错愕得差点回不过神来。
她顿了顿,猛的打了个激灵, 然后迅速扭头看了眼老何, 见他正忙于跟方忠德说话,没注意到自己的动静,忙一手捂着手机, 一溜烟上了楼。
“不看了吧, 也没什么好看的……”严星河也是被惊出一身的冷汗来,下意识就要拒绝。
严星澜是什么人, 那可是练过的, 当年也是响当当的警花, 一眼就看见他准备挂电话的动作, 伸手一捞, 手机就到手了。
她都还没看清屏幕里的人, 先打了声招呼,“小姑娘啊,我是星河的大姐。”
这会儿何秋水刚上了二楼, 左看右看, 回房间有点不合适, 在客厅又不安全, 想了想, 跑进了练功房。
才关上门就听见视频里有人说话, 心在哀嚎, 脸却在笑,“呃……姐姐好。”
严星澜这时候终于看清了何秋水的脸,鹅蛋脸红扑扑的, 杏眼桃腮, 眼睛很清亮,头顶一个包包头有些歪了,神色似乎有些窘迫。
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怎么都不像三婶说的那样,严星澜笑着纠正她道:“叫大姐,我们家还有个老二呢。”
说着她回头叫严星池:“星池,快来,来跟星河的小女朋友说说话!”
这一嗓子吼出去可不得了,不止严星池,连带闫嘉他们都呼啦的围了过来。
何秋水的心里害怕极了,想跟严星河求救吧,手机不在他手里了,她连跟他通个气都不行。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严星澜举着手机,一屋的人挤在一起看她,星河被挡在最外头,进都进不去。
跟他站一起的是杨艺,脸色黑得像块黑炭,看了他一眼,重重的朝他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了卧室。
听见嘭的关门声,严星河的眼皮一阵乱跳,觉得头痛起来。
何秋水被问到名字,还没回答,就听严星池道:“我是星河的二姐,听他叫你秋水,是哪两个字?”
“秋天的秋,糖水的水。”何秋水眨眨眼睛,应道。
“这不就是秋水伊人的秋水嘛。”严星池顿时就笑了出来。
严医生的二姐声音很温柔,跟他大姐完全不一样,何秋水想。
然后听见她给自己介绍,这是严医生的奶奶,爸爸,大伯母,大姐夫二姐夫,还有两个外甥。
不见严医生的妈妈,大概还在生气,何秋水心里叹了口气,这真真是作孽哟……幸好我不真的是他家的儿媳妇:)
老太太隔着屏幕看见何秋水,笑着问了句:“小姑娘你家姓什么?”
“姓何,奶奶。”何秋水忙应道,莫名便有些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害怕穿帮?
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她,“你跟星河认识多久啦?”
“半年多。”何秋水答,“我住院的时候认识严医生的。”
一紧张,就叫错了称呼,何秋水根本来不及改口,严星澜就笑了起来,“你怎么还叫他严医生?”
“你懂什么,人家小两口的情趣,跟你叫我猪头一样。”方续存这时插了句嘴,玩笑道。
大家顿时哄堂大笑,难得严星澜也红了脸,拍拍他,“我当然知道,不兴我逗逗人家啊?”
“你小心把人吓跑了,到时候星河跟你急。”闫嘉戳了戳女儿的头,嗔了句。
大家好像都很高兴,只问她一些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比如她多大啦,家里都有什么人啊,糖水铺在哪儿啊,双皮奶怎么做才能去腥啊一类的。
没有提她的伤,也没有问她母亲的事,好像全不关心,只道:“有空让星河带你来家玩。”
何秋水迟疑片刻,应了声好,可是心里却一点高兴都没有,反而有些难过和羞愧,因为她能感觉到严家人的善意。
严医生的爸爸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可是他在笑,就连看她不顺眼严妈妈,其实也是因为觉得她不够好而且抢走了儿子的注意力罢了。
若她真的是严医生的女朋友,坚持一下,她或许也就不气了。
可是她不是,这只是一场戏,一个谎言,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些高兴能帮上严星河,到现在,她有些后悔了。
就连严星河也可能有了这种感觉,照这个样子下去,说不得要越来越难收场。
他揉了揉眉心,伸手从严星澜手里拿回手机,“好了,我还有些别的事跟她讲,散了吧散了吧。”
然后就在一片调侃声里钻进了自己卧室,再看屏幕,就见那头的何秋水背靠在窗台上,背后是一株不知什么名字的绿植,隐约能看见窗外低垂的夜幕。
她安静的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星河忽然便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叫她,犹豫过后便是略微的尴尬。
反而是何秋水先抬头开口的沉默,“严医生……”
严星河愣了一下,然后嗯了声,“你……是不是不高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们会……”
“没有,就是觉得吧……”何秋水打断了他的话,抿着唇,神色有些懊恼,“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咱们又不是……是吧,可是、咱们骗他们了,后面还要再骗一次……你家里人都挺好的,我过意不去……”
她声音低低的,接近于嘟囔,有些喋喋不休,好像不管怎么讲都表达不完心里那股懊悔似的。
严星河听完就叹了口气,沉默片刻,才有些艰涩的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不用你出面。”
何秋水撇了撇嘴,“你有好的办法么?打算怎么跟他们说,想好了么?”
“这……”严星河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下意识的保证罢了,更何况原本也该是他来解决的。
一看就是什么主意都没有,何秋水也叹了口气,有些垂头丧气,“算啦,其实也是我不好,要是我那天没有……的话,也不会有后面一堆事了,更不会让你也跟着使这个昏招……”
说来说去,源头还是在她这里,当时真是昏了头了,想出那种馊主意来。
沮丧了一下,她又问:“您为什么那么排斥相亲啊,宁愿找人假扮女朋友也不愿意去?”
“……我妈的标准是秦曼莉那样的,换了是你,敢去?”严星河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反问她。
何秋水:“……”卧槽换了我我也得找个假的演一场戏:)
于是她扁扁嘴,打起精神来,“算啦算啦,瞒都瞒了,过阵子再说罢,你现在去说,真的狗头都要被打爆。”
严星河沉默:“……”感觉你说的挺对成功的阻止了我:)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有些生硬的转换话题,问她吃饭没有,何秋水摇摇头,“没呢,忠德叔不是来了么。”
顿了顿,她又问:“你说那个小孩……会不会落下残疾啊?”
“这不好说,以往这种高空坠伤的孩子很多都……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才结束手术而已,能不能渡过危险期还不知道。”严星河淡淡的应道。
何秋水哦了声,“希望他能没事吧,要不然,我估计那嫂子要被她老公跟婆婆给……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家人?!”
她略去了两个字,说到最后变得有些生气起来,严星河隔着屏幕看她气鼓鼓的脸,忽然便笑了笑。
“如果你能理解他们的想法,那你跟他们也差不多了。”他笑着吐槽了一句,又笑笑,“我也搞不懂,只能说我不是这样的人,管好自己就够难了,管不到别人那里去。”
何秋水眼睛弯了弯,仿佛情绪好了些,“我看你也不像那样的人。”
“这你就傻了吧,坏人哪有在脸上刻字的。”严星河忽然嗤笑一声,调侃道,“我有时候心肠也很硬的。”
何秋水眨眨眼,似乎有些不解,严星河便道:“如果我的病人不听医嘱,我会赶他出院,怕他祸害自己不算,还祸害我。”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何秋水又眨眨眼,忽然回过神来,这话他以前跟她说过的!
顿时嘴一撇,有些羞愧难当,“……好了好了,你不要翻旧账了。”
严星河嘴角一勾,笑意从眼角流泻出来,“好,那就……这样?”
何秋水忙点点头,抢先挂了电话,然后摸摸自己的脸,烫得很,顿时又懊恼多几分,原地跺了两下脚,这才拉开门下楼。
楼下老何在叫她吃饭,方忠德已经回去了,“忠德叔怎么不留下来吃饭再走?”
何秋水边问,边伸手拿了块玉米烙,煮熟的甜玉米剥粒过水沾湿后裹上干淀粉,然后放进锅里煎热定型,在入油锅炸至金黄,倒出来用厨房纸吸干油,打眼看着便又酥又脆。
油炸物的香味在口腔里迸发,蔓延出让人愉悦的香甜,她边吃边夸了句:“今天的玉米够甜,让嫂子给我煮一个当宵夜罢?”
“你不是嚷着要减肥,还吃?”老何白他一眼,叹一口气,“你叔先回去了,那边医药费还不知道怎么搞定呢,真是……有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是真的。”
何秋水扭脸哦了声,“刚才忠德叔在,有些事我就没讲,但我忍好久了。”
也不管老何想不想听,好不好奇,噼里啪啦一通说,将白天在商场遇到那孩子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讲去医院后见到的事,最后还吐槽一句这男的真不是个东西。
家里另外四个人都安静的听着她说,神情都有些愣愣的,听完后温妮才啧啧称奇:“我说怎么男人没来,让孩子他妈来求人呢。”
真是开了眼了,何天嘻了声,“你以为天底下男人都跟我似的?”
这也能找到机会来自夸的?何秋水惊讶的看着自家大哥,叹为观止的竖竖大拇指,服气。
老何吃了粒花生米,啧了声,看着何秋水有些忧虑,“这年头啊,生女儿就怕这个,嫁错了人,一辈子都毁了。”
不只是方忠德这个侄媳妇,还有杨宁云,和其他很多的出现在社会新闻里或者街坊邻里口中的人。
这让他对女儿的未来感到焦虑。
何秋水却道:“怕什么,有人欺负我,我是不会逆来顺受的,我在这条街上称王称霸的时候他还不晓得在哪里呢,再说了,我能让我哥我嫂子打回去。”
“……螃蟹都没你横。”老何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还是忍不住要骂她一句。
经历了简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一天,满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不管是方忠德家的事,还是她帮严医生做戏的事。
第二天晨起,何秋水的生活恢复到平静,洗漱后去练功,结束后下楼,端了碗姜汁豆花,和一份瘦肉肠,坐在门口的那张桌子上,边吃边看何曦拿逗猫棒引着小胖到处跑。
然后叹了句:“真胖啊!”
话音刚落,手机就又响了,她拿过来一看,是个有些陌生的号码,她以为是推销的,想也没想就给挂了。
挂了没一会儿,又打来了,再挂,再打,来回三四次后何秋水烦了,接起来就要骂人:“大清早的你们就开始……”
“做生意了吗”这后半句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秋水,是我。”
“呃……严、严医生?”何秋水飞快的改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一直用微信跟严星河联系,还从来都没有存过他电话号码,难怪没有显示名字。
她有些奇怪,问他有什么事,却听他叹了口气,“奶奶他们出来逛街喝茶,说想见见你,你准备一下,我在去你家的路上。”
何秋水顿时就又懵逼了:“???”怎么肥事你们是线上围观了不过瘾还要线下来rua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