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 首都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皑皑白雪,盖住屋顶。
从户外走进屋里, 冷热温差, 非常明显。
天越发冷了,社畜们又迎来了冬日贪恋暖气,最想窝在被窝睡觉的时刻。
办公大厦, 秘书部的同事们张望着, 小声询问:“总秘什么时候回来?”
“没记错的话,他出的差得下周才回。”
同事露出悲痛的表情:“啊, 我迫切需要总秘的帮助——真的不想亲自进办公室, 见老板的那张冷脸了!”
虽然老板真的很帅很帅,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最近两天心情都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严永妄不会随便冲着员工发脾气, 他生气时, 也只会默默地自己生气。
气全憋在心里,带到脸上,就是阴郁漠然, 生人勿近的模样。
秘书部的同事们都不太敢直视老板那张冷脸, 每到这种时候, 就格外想念沈河。
沈总秘真的是神人, 从来不畏惧老板的冷脸, 在老板的“死亡射线”下, 也能够温柔地轻声细语, 像是从一开始就没看到老板的冷淡一样。
莫默是秘书部除了沈河外,职位最高的秘书。她看着同事们哀叫连天,默默拿出手机, 发消息给沈河。
「沈哥, 老板这两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沈河回复得挺快:「怎么?」
「我在出差,走以前他心情还好啊。」
莫默:「不知道……现在部门同事们都在等你回来救急呢。」
沈河:「……」
他过了会回:「我问老板了,他说最近没发生什么事。」
莫默心想,老板能告诉自己最喜欢的秘书先生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吗?说不准就是因为秘书先生出差他才心情不好的!
不过这念头不能吐露,怕沈河听了无语。
所谓嗑cp,都是私底下的行为,舞到正主面前,那是要找死的。
更别说,两位都是上司。
莫默:「诶,不知道啊,沈哥,你有空多和老板联络吧。」
又发:「最近公司暖气都有点不够了,感觉被寒冷袭击。」
沈河看出她文字里的意思,回了一串省略号:「……」
良久,他发来:「我尽量早回去,也麻烦你们了。」
莫默:「其实老板冷脸也不发脾气,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那种气场有点吓人。」
「作为普通人,真的有点受不住。」
沈河发来文字:「理解。」
莫默关掉手机,看周围同事还在唉声叹气,说道:“总秘说他尽量提前回来。”
顿了顿,道:“我们呢,做好秘书的工作就行,毕竟老板也没有朝我们发脾气,对吧?”
同事们倒也都是同意的,只是还愁眉苦脸:“但就是,老板冷脸的时候,气场太强大了……一靠近,就觉得——”
几人对视,异口同声道:“好吓人啊!”
莫默盯着同事们说完这番话,心说,嗐,作为普通人的我们,也就只能嗑嗑cp,老老实实工作了。
能够直面老板冷脸的人,莫默发自内心地觉得对方是个勇士——而沈河,那就是勇士中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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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直面严永妄冷脸的,除了沈河外,还有一号人物。
朝灵犀对于严永妄的冷脸接受得非常自然,刚接触之初,一点都不害怕,甚至可以说是死皮赖脸地凑上来,亲亲热热地说话。
而一旦转换身份,变为“朝倦”,女儿的冷脸更是要比儿子的冷脸好看一百倍!
因为女儿生气的时候,眼帘低垂,睫毛浓密,小扇子似的,目光冷冷,神情倦倦地打量人。
是一种带着厌世的感觉,超脱凡尘,飘飘渺渺,但又因为她望人时,瞳孔极亮,就让人觉得像是神女落在凡间,沾染了烟火气。
他喜欢她笑,也喜欢她不笑。
总之,朝灵犀喜欢无论什么样的自己的孩子。
……
他的一腔喜欢,热烈、温存。存在冷漠的外壳中,溢出火山般狂热的温暖。伸手去触摸,几乎能被灼伤。
他太过爱,爱严永妄,爱朝倦。
爱他冷漠看人时,那张与他相似的脸,漂亮而威严的容颜,天生矜贵,居高临下,气质凛然。
爱她笑起来时,春暖花开,桃花眼、粉嘴唇,嫌弃人时明亮的眼眸。一笑就温柔,不笑就冷淡,是个标准的美人模样。
……
而朝灵犀从一开始就知道,父母对孩子的爱也许是毫无缘由,出自血脉亲情,但孩子对父母的爱不一定如此。
更别说,他只是个迟来很久的父亲。
他长久地凝视着室内摆放的那一捧干花,向日葵,灿烂的明黄色。
他曾经在遥远、长久的岁月以前,穿着明黄龙袍,眼角眉梢带着冰冷戾气,望着天下。
属于他的天下。
曾是花团锦簇长大的皇子,拥有人世间极致的富贵,似牡丹,似云华。
锦绣堂皇、朱玉金粉,对他来说不过如此。
他曾脚踩金砖、曾荒唐丢玉,在皇宫中,握着进贡来的南珠,贪玩地丢进池水中,美名曰要喂鱼。于是价值连城的南珠,就这样被他倾倒在池中,与金红游鱼相伴。
他穿过雾云般柔软细腻的丝绸,价值千金,因好玩而撒上墨水,胡乱作画,毁过不知道多少匹绸布。
他的人生熠熠生辉,从初时,便是人世间独独的那一株最艳丽、灿烂的花。
没有花期。
若是愿意,他可以长久、傲慢地开下去,过完属于自己,属于朝灵犀的一生。
但后来……
朝灵犀感到久违的钝痛,他缓慢地抬起手掌,盖住自己的眼。
他想,那样的自己,果然还是不受人喜欢。
他看过《无情道》许多次,从最一开始惊异于丁玄策的出身,又对丁玄策与林林月的感情轻微动容,再到后来沉默地阅读到有着自己的戏份。
一切都如文字所描述的那般。
尤笑,一个典型的反派人物。
他存私欲与大义,私欲居多。虽说为图飞升,借伴生石打通界壁,可谓是为全界修士带来福音——此举是为大义。
但从始,他都怀揣着对修士们多情多欲的厌恶,发自内心地觉得,唯有无情道才可改变一切。
大义即使有,也是在他的私欲怀恶的基础之上。
在古籍中,伴生石可吸情吸欲,可借此,拯救这界内修士的长生之路。
他最开始以为,这个世界界壁过厚的原因,正是这界中七情六欲过分浓厚。因情因欲,凡人争纷,修士混乱。
既然如此,伴生石的存在便是一举两得,他可借石举力,践行自己的无情道,让全世间的修士们丢弃情与欲,道成,令他修为更甚;又可打通界壁,展望长生之路。
他欲证道,证“无情道”,又欲破界壁,望长生。于是千辛万苦找到伴生石,为许多年以后,突破大乘圆满做准备。
伴生石,是他怀揣了许多许多年的珍宝。
它陪伴多年,他苦恼时,伸指摩挲它的表面,总觉石头会说话。
但其实,石头是不会说话的。
它总是恒久、稳定,毫无变化地存在。
他在得到伴生石后,某日醉酒,还不小心把它丢进了火盆里,烧了一天一夜。
隔天醒来,慌慌张张地寻,才在一片灰烬中找到了石头。
若是石头会说话,只怕要叉着腰,伸出手指头怒骂他脑子有问题。
石头是那世界初成之时,混沌之气中氤氲而生的宝物。
无坚不摧,水火不惧。
还有一次,他路过某个寒潭,因为看远方刚盛开的冷梅出神,不小心把石头掉进寒潭里。
大概得过了几个时辰,他才灰溜溜地从水里掏出石头来。
石头什么都不怕,就算是被火烧了一夜,也不见裂痕。被冷水浸泡,自然也是没什么损伤。
但那时候的他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虚。
连等它回暖都来不及,一言不发地把冰冰冷的它揣进自己的胸口,等到把它给弄暖和,才找了个小锦囊把它装起来,藏在怀里。
……
朝灵犀又重新点开手机里的那条语音。
“……他有点傻,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是的,他是一个蠢人。
朝灵犀疲倦地想,他是个蠢人。
即便是《无情道》小说中,不带太多感情色彩地书写关于他的故事,用词也少有辛辣讽刺。
但从主角们的视角来看,他就是一个,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的——蠢人。
丁玄策曾问他,尤先生,你后悔了吗?
那个时候,他已经后悔。在借了伴生石之力,试图召回伴生石时,却毫无反应,他感到了久违的惶恐与不安。
像是心口有一块肉被生生挖走。
疼只是表象,还有更令人发狂的存在,他常常在失神时,幻想怀中锦囊中,还有着石头的存在。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界中最高的大乘期修士,拥有颠山倒海之力,就是连落泪哀鸣,天道都要为之战栗。
于是连幻想,都危及到整个世界。
……
严永妄平静着下班,接到了沈河的电话:“老板,你今天怎么样?”
他望着电梯的数字,慢慢变小。
他呼吸平缓,回问:“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同事们说,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一月十七。
年会才过去两天,老板的心情莫名其妙地糟糕,真是奇怪。沈河觉得不该如此,毕竟最近的股价一直飘红,而且网上对老板的评价越来越高。
他在拨打电话前,认真思考了下最近发生在老板身上的事。
前阵子爬床的人莫名猝死,老板身边的保镖待了大概有一阵子才退下。安保什么完全不必担心,严家别墅所在的别墅区有着健全、完善的安保措施,许多豪奢家庭都选择在那一块购买别墅,别墅区内更是有全国驰名的安保公司老总。
那位老总提供了别墅区的安保,还跟进了网络发展,每年都进行新的调试,更是请了牢靠的程序班子,防止黑客黑入别墅区的系统,给别墅区的户主们带来损失。
公司的安保也是极齐全的,地段位于cbd,周围都是繁荣商圈,开车十多二十分钟就是首都政府,讲道理,真没什么危险的。
不过,老板还是很谨慎,员工出入都要用瞳孔解锁,防止有外人进入。
乔伊“猝死”算得上近期发生的最大的事,是沈河一直放在心上的。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老板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令他心情不好的事。
索性他打了个电话来,问候一下。
“我还好,你呢,出差怎么样?”沈河是年会结束后去出差的,行程匆忙,基本上就是当晚就去机场,等到凌晨的航班,直接飞到外地去。
出差需要他在外地呆上几天,严永妄已然非常适应秘书先生的工作行程。
电梯门开。
沈河说:“我一切都好,和平时出差没什么不一样,就是担心你。”
“你的心情不是很好,”严永妄听到他这句话,想反驳,还没说话,就听到沈河严肃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可不是你随便撒谎就能糊弄过去的。”
“说吧,怎么回事?”
严永妄往停车场走去,他今天没心思开车,摁着太阳穴,让司机送他回去。
在后座,垂着眼睫,冷淡说:“如果有一个友人,莫名其妙地失落伤心,你怎么问也问不出答案,你会怎么做?”
沈河:“你很在意的友人?谁?”
他重点错了一秒,又听严永妄那头沉默,知道他老板恐怕不太乐意说,于是笑了,放过他,只告诉他,自己的经验。
“你知道的,我有很多朋友。”
严永妄眉头一挑,心说,这话是在炫耀呢,还是怎么回事?
沈河可完全没有炫耀的意思,不过他这种人缘好、社交技能非常强的人,就算是走在街头,也很轻易就能与陌生人交换联系方式,成为朋友。
他的经验,可以说是非常充沛,来自于这么多年,与许多人打交道得到的。
“你去见过那个朋友了吗?”
严永妄低落:“没有。”
“如果想安慰,就面对面地安慰,关心需要用举动、言语来表达。”
“对了,忘记问一下,你和友人是纯粹的好友关系,还是说……”沈河顿了一下,“如果是友情以上的关系,请不要大意地,亲自去见人一面。”
“一个拥抱,会让对方感到温暖。”
严永妄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总感觉沈河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总不该是误会他说的友人,是沈河莫名其妙觉得他有,给他强塞来的“对象”吧?
“……不是女的。”
严永妄只能这么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河大笑:“好吧,对不起,如果是男性友人的话,建议你也打个电话过去?”
“就像我关心你的状态这样,打电话询问。”
沈河的声音温柔而有耐心,教着自家老板要怎么处理好人际关系。
末了,又道:“不管怎样,祝你的友人,恢复开心。”
“以及,老板,下回感觉不高兴,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比你多吃了几年的饭,虽说在做生意上比不过你,但是在其他方面,还是能够教你一些的。”
严永妄闷声闷气:“好,谢谢你。”
“出差时注意身体,不要短吃短喝,一切费用报销。”
沈河笑:“我知道,我可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对了,要是觉得电话联系还是没能安慰到朋友,就用我上面说的做法,虽然说适用于给对象,但也适用于给朋友,”沈河自然不知道,严永妄口中的“友人”其实是“亲生父亲”,因为不好说是“亲戚”,只好以“友人”带过,但他的意见显然也是很有道理的,“带点他喜欢的东西去见他一面。”
“好了,我去忙了。”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公司的暖气发挥着作用,我的同事们不会嗷呜喊着好冷。”
严永妄:“……”
他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
可惜电话挂掉,不好反驳他,只能扶额叹口气。
司机在前边开车,看老板叹气,忍不住问:“严先生,怎么了?”
严永妄说没什么。
过了半晌,他看了下时间,又对司机说:“去花店。”
司机:“好的!”困惑了一秒钟,没有多嘴问,依着老板的意思,去了花店。
司机驱车到达的花店,是首都商圈内最昂贵的鲜花店,店面很大,揽括了许多花种。亦有着如今网络上最流行的玩偶花束。
严永妄挑了一束玩偶花束。
他还记得上回,成品赫送给“朝倦”的一束布偶小猫花束,小猫太过可爱,他想过以后沈河若是生气,他可以买一束来哄哄人。却没想到,第一个要哄的人不是沈河,成了朝灵犀。
店主认出他这张脸,受宠若惊于严氏老板亲自来店里采购花束。
年轻店主小心翼翼询问可不可以签个名,严永妄答应了,在非空白纸上签下了名字,又祝店越来越红火。
店主捧着签名开心得都要蹦起来,又问:“严先生,您送这花,是要给谁啊?”
他看了他手里捧着玩偶花束,玩偶是小动物形象,憨态可掬,拆下可以挂在钥匙上,也可以在背面贴个磁,贴在冰箱上做冰箱贴。
甚至可以拆下来挂在车内,做车内挂件。
总之,高档花店里的玩偶花束,也并非网购中普普通通,不知有没有授予版权的网红小布偶。
每一只小动物都很可爱,小兔耳朵长长,小狗眼睛黑亮,小熊鼻头粉粉,连小鸟都有着精细的翅膀纹理。
严永妄觉得,朝灵犀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给亲戚的。”对于陌生人当然可以直言,毕竟外人不比沈河,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旁的亲人。媒体爆料过严家的信息,远亲亦有,但事实上,现实中那些旁得不能再旁的亲戚,从没找上门来。
“哇,严先生太有心了,小朋友最爱这一款的花束呢,我们店的顾客里,不少是给自家孩子送的花束。”
严永妄思索一秒,心想,也差不多,朝灵犀就跟小孩子似的。
便也不再解释,只微微点头。
严永妄坐上车,嘱咐司机送他到朝灵犀现在的住址。
司机:“好的先生,您一会要回别墅吗?”
若是回去,司机就在楼下等待。
“……你先回去吧。”
严永妄说完,望着车窗外的繁华街景,他默默回忆起年会那天晚上,与朝灵犀的短暂交流。
“蠢人论”说完后,朝灵犀好像特别伤心,又特别疲惫。
他本该在那时候追问他,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秘密。可是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一时间,不知道是怕真相伤人,还是觉得朝灵犀好可怜。
他忍住了困惑,问他:“你怎么了?”
朝灵犀:“……我没什么事。”
后来的这两天,朝灵犀好像变得很低落,他很少亲自发消息来。
严永妄有一次打电话过去,他接起时,音色疲惫而茫然,说自己在睡觉。
仿佛睡觉就能逃避什么一样。
严永妄彼时都快被气笑了,他想,朝灵犀——一个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的家伙,几乎可以不吃饭就活,不知冷热,甚至连睡眠也少。
究竟是为了逃避什么,这两天连连陷入深眠,连和他说话的时间都少了?
严永妄很生气,生气到现在,他决定亲自找上门来。
就像沈河说的那样,不管怎么样,他得和他面对面谈谈。
……
敲门,没有应声。
好在门锁有他的指纹,严永妄单手抱着玩偶花束,另一只手推开了门。
室内开了暖气,但因为阳台的门大开,寒风让空气的温度变低,阳台上的厚厚雪花垒着,像是坚硬的盔甲。
“朝灵犀。”严永妄踩在地板上,发觉这个屋子里的陈设非常精美漂亮。
是和最开始,那种标准化风格的家居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客厅的鱼缸没有鱼,但是也有着漂亮的贝壳、海螺,里头放了灯,开关大开,灯闪闪迷离。墙壁上有着山河画,还挺好看,看着像是网购来的模板画。
阳台还有个没有花的盆,里头有泥。花盆的摆放位置不太好,雪埋了一半,黑泥巴和白雪,两相映衬。有点丑,严永妄看得直皱眉,想着一会要让朝灵犀把这个花盆处理掉。
或者他再给他送几盆花好了。
脑子里念头转来转去——又不缺钱,留了个花盆做什么?
“灵犀。”
严永妄推开了卧室的门,看到了窝在被子里睡觉的某人。
他慢吞吞、忧郁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桌子上摆着一捧灿烂的向日葵干花。明亮、鲜黄,是看了会让人心情愉悦的黄色。
朝灵犀头发长了,乱糟糟地搭在他的额头上,看到他,小声地应了一句。
脸很苍白,眼很幽邃。对上他的眼,有种呆、懵的感觉。
“你看起来不太好。”
朝灵犀呆呆地看他,一会,点了下头。
他看到他走上前,用手搭了下他的额头,是温热的——如同当年,他醉酒后,从灰烬里扒拉出那块被烧得温热的石头一样。
热烘烘,暖得人要掉下眼泪来。
朝灵犀贪婪地看着他,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英俊脸庞,他想,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可以轻易地靠近他,关切地问候他。
如果他知道真相以后……还会这样亲近他吗?
朝灵犀不敢想,于是沉默,沉默。
然后,他听到他鼻息间沉沉的叹气声:“没有发烧。”
朝灵犀想,他怎么可能会发烧呢,他只是太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于是在家里憋了两天。
“……小孩子一样,真有够烦人的。”
朝灵犀有点委屈地想,他果然、真的不喜欢自己。
还没做出反应,怀里就被他反手塞了个东西。
一捧玩偶花束,朝灵犀呆住,与上头的小动物大眼瞪小眼。
“赶紧起来,”他冷淡地拍了他的肩头,“一个大男人,这样像什么话?”
“送你花,不要又木着脸,难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