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秦绍恒的脚步顿住,萧惠恩抬了抬眸,“绍恒”她叫住了他,神情带了一丝的恳请,“我可以和你说两句吗?”
秦绍恒微点了点头。
他们走至长廊的尽头,墙壁凿出的窗户灌进冷冽的风,秦绍恒修长的手指从烟盒弹出一支香烟,点燃,廖廖升起的烟雾被灌进来的风吹散。
“绍恒,我有个请求,我姐自从回来之后情绪就不太稳定了,这世上,她就信你一个人,要是她病发了,你能过来陪陪她吗?”萧惠恩措辞诚恳,眼眶刻意蓄起水雾蒙蒙,语调略带了哭腔。
心底深处,她巴不得秦绍恒离萧惠茹十万八千里,但她明白,目前来说,能对付沈如期的得利武器只能是萧惠茹,她不得不咽下这份委屈。
交替升腾的白色烟雾隐没了秦绍恒那张肃冷疏离的脸。
期待的回应许久没有反馈,萧惠恩的心慌慌燃,盘算着胜算几何,该如何说些更加得体的话。
气氛凝滞片刻,萧惠恩又开了口,“绍恒,我知道你顾忌如期,可是再怎么说,我姐这也是一条人命,何况,当年你们....”
“我知道了”秦绍恒摁灭了烟头,打断了她的话,眉目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肃然在周身弥漫。
生来自有的高贵让他于高处的冷漠睥睨,也理所当然。
萧惠恩顿然觉得有点陌生,好似从未认识过他一样,尴尬的神色挂在脸上,她扯了扯嘴角,语气故作自然,“绍恒,谢谢你。”
虽然内心还是不情愿,但只要秦绍恒松了口,她也奢求不了什么。
“如果国内的心理医生治不了的话,再试着找找国外。你前段时间不是出去找了吗?有什么进展吗?”他冷冽的声音响在风声中。
被摁灭的烟蒂蹦出一点星火,很快又被熄灭。
萧惠恩心慌得漏了一拍。
她当时和秦绍恒请假理由是借着旅游的名义暗地里去拜访各地的心理医生,寻找这方面的权威,那个时候她以为拿这个借口长时间出去比较稳妥,这样帮着秦苏逃脱就不会引起秦绍恒的怀疑,不然以萧惠茹这样的状况,她势必要被绑在萧惠茹的身边陪着。
此刻,她一下子没预料到,他会突然问她结果如何?
本就是谎言,怎么用另一个谎言圆好,萧惠恩一时间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去了几个地方,但结果不是很理想,我姐的病例给几个医生看过了,把握都不是很大。你也知道的,我姐从小没受过什么挫折,她失踪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始终不肯讲,治疗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医生的建议都是保守治疗,尽量不要刺激我姐,况且,全国比较好的医疗资源基本都在沪城了。”
她话刚说完,眸光凝着秦绍恒神情的变化,但他的神情本就让人捉摸不透,这一下,萧惠恩的心里也没了底。
“如果能治好的话,各种办法也试一下,这段时间你不用来公司了,主要还是搜集关于这方面的医疗信息。实在不行,带惠茹去趟国外。”他的语气冷冷,没有任何一丝起伏。
“好,我知道了。”萧惠恩乖顺地应了应。
视线里,秦绍恒的身影慢慢淡去,直至消失在焕白的灯光下,萧惠恩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起,“帮我发张照片给沈如期,做得隐蔽些,不要让她查出来源。”
对面的人应声,挂了电话。
风从黑暗处灌了进来,刮在萧惠恩的脸上,寒意从她的肌肤凝住,在眸子里翻涌成冰。
狰狞的神情占据了她整张脸,她暗暗咬了咬牙,迈开腿,向着病房走去。
病房里,萧惠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抱住整个身子,神情沮丧。
萧惠恩坐在床边,拍了拍萧惠茹的后背,“姐,你不会这样就想放弃了吧?你拼死回来,也不是只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吧?你甘心吗?那个女人死皮赖脸地霸占了属于你的东西。”
“可是”萧惠茹抬起头,眼眶里已经是水雾涟涟,“可是绍恒,不爱我了。”
“姐姐”萧惠恩一脸严肃看着她,“绍恒哥只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心智,他心底还是有你的,不然每次你出了事,他怎么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要知道他可是抛下了在医院的沈如期来找的你,如果不爱你了,以你对绍恒哥的了解,他会过来?他只是被迷惑,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心,姐,如果连你都放弃了,他可就彻底是那个女人的了。”
“不....”猩红点在萧惠茹的眸子,“绍恒只能是我的。”白皙的指节紧紧抓住洁白的床单,直至泛起极大的褶皱。
“姐,没事。”萧惠恩温柔地抱住萧惠茹,“我会帮你的。你只要乖乖地听我的。绍恒哥早晚是你的。”
“真的?”萧惠茹柔声迟疑。
“真的。”萧惠恩话音落,眸子里随即闪过阴狠的光芒,手指攥紧。
夜幕沉沉,愤恨的因子在夜色里氤氲膨胀。
*
沈如期醒来的时候,病房空荡荡就她一人,点滴已经撤去,她感觉口有些渴。挣扎着起身,虚弱的身子晃荡了两下,才站稳,不小心扯动受伤的手臂,挣出一丝血迹,在洁白的纱布晕染开。
她走了两步,指尖还没触及到水壶。手里的水壶被接过,杯子被灌了大半杯,递给了她。
她抬眸,视线里是穿着白大褂的时皓宇,她接过水杯,手指微用了用力才将杯子握住,“谢谢!”虚弱的声音从唇边溢出。
“没事。”时皓宇霎时有些不好意思。
沈如期抬起水杯,抿了几口。
另一只手臂上,渗出血迹的纱布很快吸引了时皓宇的注意。
沈如期一放下杯子,时皓宇就赶忙按铃吩咐了护士拿来药物纱布重新包扎。
很快,护士就带着药和纱布,走了进来。
沈如期坐在床边,身子本就虚弱,任由时皓宇层层松开已经渗血的纱布,尖锐的疼痛渐渐清晰起来,她受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好伤口没有裂开,不然手术就白做了。”时皓宇职业使然,语气略有责怪。
“时医生,不好意思。我刚坐起来没注意,可能扯到伤口了。”沈如期态度友好,语气低顺。
时皓宇的责怪,瞬间没了底气。
片刻,他将渗血的部位处理好,重又裹好了纱布。
好在情况不算太严重,他重舒了口气,否则,如果沈如期在他手上出了差池,别说是秦绍恒饶不了他,就是顾丹的暴脾气,可能将他的皮都剐下来两三寸,想到这里,寒意在他的体内翻涌,他身子不自觉颤了颤。
药物粘在伤口处,剧烈的疼痛让沈如期脸色失了几分血色,本就虚弱的脸,又苍白了不少。
她堪堪坐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没了气力,她安静坐着,视线凝在远处。
这样子,倒让时皓宇有几分心疼,又想起顾丹的话。
强烈的求生欲,让时皓宇思忖几秒,语重心长开了口,“如期啊,我长你几岁,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当说一说,我和绍恒算是认识时间很长了,他这个人吧,就是拧巴,别看他满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在乎得很,但是这个人吧,跟个石头一样,就是不说,有时候,作为他朋友我都替他累得慌....”
时皓宇的话,让沈如期的神色微动,时皓宇一下子来了信心,合计着他冒死也要融化他们的隔阂,要是他真成功了,助攻自己朋友是一回事,到时候在顾丹那里邀个功,岂不是两全其美,便又继续,“你不知道,之前他送你过来的时候噢,担心得都哭了!还有之前他腿被架子打伤了那次,他在手术台上哭着要看你,那样子,我看着都心疼。你是不知道,之前他还偷偷问我,怎么挽回你的心。”
“哭?”沈如期实在无法想象秦绍恒哭起来是什么样子,在她看来,他一直是战无不胜,无坚不摧的,眼泪并不是为他而造的存在。但时皓宇似乎也没有骗她的理由吧?
“是啊,哭得可凶了!你别看他平时冷冰冰的,那都是骗人的,你知道吧,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从小成长环境也不正常,家里对他要求又高,他就装出了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他如今这么硬邦邦的性格,也不是没有苦衷的,当年...”
“时医生,你很闲吗?”秦绍恒肃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锋刃。
时皓宇慌张站起身子,也不知他的话被秦绍恒听进去了几分,抬眸,秦绍恒一副要杀了他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他身子又颤了颤,咧开一抹苦笑,“绍恒,这不是你不在,我怕如期无聊,就多聊了几句。”
他刚说完,秦绍恒的眼神又凌厉的几分。
时皓宇暗暗懊恼怎么说出了那样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按照秦绍恒对沈如期的占有欲,别说聊天了,看她一眼就够被凌迟几刀了,他慌忙开口,“我想起来,我马上还有个手术要做,我先走了”一说完,就急急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