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琪还并不知道,她跟白小升说的那些意味着什么。毕竟那些事在董事局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甚至可以说在私底下人尽皆知。
罗勒一直受命于佩罗斯,甚至当初就是佩罗斯派遣过去盯着董事局副主席的。
盯着那位一直有野心,想与佩罗斯一争高下的董事局二把手。
不过而今,不需要了。
因为董事局那位副主席已然全面败北,从董事局权力层退出,再没了什么翻江倒海之力。
罗勒本身也是一位不大不小的股东,又因此前的“功勋”深得佩罗斯信任与器重,所以此番才能得到如此机会,成为集团一位新任副董。
罗勒这个新副董,坦率而言,不需要什么心思谋虑。
因为新副董代表的是整个董事局的意志,并不需要个人意志多大的发挥。
新副董首要条件就是要忠诚,对董事局的忠诚,更是对佩罗斯个人的忠诚……
布兰琪无意间随口这两句,点出了白小升尚不知晓的情况,也点醒了白小升。
此刻,白小升听得眉头微皱,目光有几分凝重,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布兰琪不觉间又多说了两句,却忽然发现白小升没了声音,顿时停下来,好奇地看看他。
“你怎么了?”布兰琪忍不住问道。
其实,布兰琪方才说那些,也并不是完全随口而出,这里面还有些小目的,就是体现她父亲佩罗斯先生在董事局权势何其强大,董事局现在有多么团结一致、上下一心。
如果白小升能认识这两点,说不定就会有效力董事局的心思。
在被白小升拯救之后,布兰琪变得无比热忱,想要拉拢白小升进入董事局阵营。
当然,也是因为白小升本身是一位副董,在管理层身居要职,手握极大权柄。
布兰琪这么一发声,让白小升回过神。
白小升脸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很自然地对布兰琪笑了笑道,“我吗?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咱们在这里是不是待的太久了,那边的酒会还继续呢。”
“对,对!”布兰琪忙道,“你今天可是主角啊,大家都等着跟你交流,你怎么能跑这里偷闲呢。”
“那走吧。”白小升淡淡道,带着布兰琪一道重返宴会厅。
等他们俩人到了宴会厅的门口,恰逢温言与罗勒。
瞧着,那俩人刚从电梯厅那里赶回来,正有说有笑,似乎还相聊甚欢。
“哟,白副董、布兰琪小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温言笑着跟白小升两人道。
“出来透口气。”白小升笑着一指宴会厅,“里面,大家太热情了。”
一旁,罗勒眼神中不免浮动几分不悦。
如果白小升在里面收到的热情是一百分计量的话,他也就刚及格,这心里难免有点不平衡了。
“那白副董,你应该与我们一道去恭送佩罗斯先生、白宣语先生才是。”罗勒眉梢一挑,冷声笑道,“而不是自己跑去透口气,你这……”
不过旋即,罗勒注意到旁边的布兰琪,觉得自己刚刚的嘲弄也裹挟了她,似乎并不妥当。
罗勒顿时笑道,“不过,白董要是陪着布兰琪小姐出来透口气,这么看倒也没问题。”
布兰琪何等职务,不过就是罗勒的首席执行官,在这边叫首席助理。
罗勒如此说,大有跪舔佩罗斯先生的意味。
白小升对这罗勒先生的“水平”跟作用,算是有一定了解,无意与他多费唇舌。
布兰琪抿嘴一笑道,“我哪敢让白董陪我走走啊,是我主动找白董来交流的,现在这不是赶紧回来了嘛。”
罗勒眼见佩罗斯主席的女儿如此说,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了,里面还缺了两位主角呢。”温言从旁打个哈哈,伸手推开门,道,“咱们就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来,布兰琪小姐,女士优先,请进。”
“那怎么好,您三位可都是大领导。”布兰琪甜甜一笑。
温言和声道,“眼下不是正式场合,布兰琪小姐就给我一个做绅士的机会吧。”
布兰琪笑着客气两句,还是顺从的走在了前面。
里面早有人代替温言拉住门,温言笑着对白小升与罗勒道,“走吧,两位副董。”
谁先谁后,在罗勒看来又是个问题。
罗勒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看着白小升,佯装客气道,“白副董,你先请?”
“这以后在工作上,二位还要多亲多近,多多合作,这会儿就别再谦虚客套啦。”温言从旁笑道。
白小升淡淡一笑,对罗勒道了一声,“那日后,还请罗勒先生多多指教。”
罗勒想象征性客套两句,结果白小升说完,居然直接迈步进去了。
这让罗勒不由得一愣。
按套路,这个白小升是不是也该让一让自己,就这么进去了,这是不是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
罗勒不由得抬手伸向白小升背影,跟温言告状似的牢骚道,“温言先生,你看你们这位年轻的副董,这未免也太……”
太不懂事了吧!太骄纵了吧!
后半句,罗勒没有吐露出来,但脸上明显的有几分不满。
温言凝视了白小升背影一眼,转而笑着看向罗勒,安抚道,“罗勒先生,白小升先生的性情一向是不拘于小节的,处久了你就知道,这都是无心之举。罗勒先生您也是个大度之人,对于此等小事,无需计较。”
有温言如是宽慰,又看在温言面子上,罗勒勉强点点头,算是不与白小升的“无礼”计较。
这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宴会厅。
抬眼之际,温言目光有意无意凝向白小升的方向,不知怎的,他就觉得刚刚白小升给他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边,整场宴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进入尾声。
结束后,罗勒也兴致勃勃在总部行政、后勤主管陪同下,带上布兰琪这个指派给自己的首席助理,兴冲冲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参观去了。
各位副董、各位事业总裁,以及总部高管们,也各自散去。
……
温言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时,阮语迎上来,神情关切询问道,“那边,一切顺利吗?”
“嗯。”温言知她所指,点点头,走到自己办公桌后坐下来,道,“倒是没什么意外情况……”
话音未落,有人从外面直接推门而入,这动静引得温言、阮语注意。
这里可是监.察.部温言先生的办公室,谁这么大胆子,连门都不敲就直接闯了进来,阮语顿时眼神凌厉。
不过当他们看清来人,俱是一愣。
这毫无礼貌擅闯之人,居然是——白小升。
阮语不免有几分意外地看看温言。
温言依旧平静,看着白小升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主动道,“小升,没回办公室吗。你找我,有事?”
白小升凝视温言一秒,却看向阮语,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阮语小姐,可否给我沏杯绿茶。”
“哦……好!”阮语回过神,边走向不远处的吧台,边道,“我们这里有十几种绿茶,不知道白先生您想喝哪一种……”
“阮语小姐。”
白小升打断阮语的话,道,“我那里有新晋得来的绿茶,口感极佳,烦劳你,跑一趟。”
这句话让阮语一愣,不免错愕的看向白小升。
没听说客人想喝自己家的茶,让主人这边派人现取的。
“去吧,阮语。”温言看着白小升,口中道。
有了温言的吩咐,阮语只得往门外走,途经一直站在门口的白小升,她睫毛忽闪,眼神中浮动一抹疑惑之色。
等阮语出了门,白小升随手把门给反锁了,这才走向温言,在温言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门外,阮语也听到了动静,轻轻推了推门,见推不动,顿时眼神微闪。
不过最后,阮语还是离开了,去白小升那里取茶叶。
只是她走的很快,比寻常步速至少快了一倍……
办公室里,温言不做声看着白小升一连串动作,直到白小升坐下来与他对视,方才一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是有话要跟我说吗?那大可不必背着阮语,她就像林薇薇、雷迎一样,可以信赖。”
“你在董事局那边的计划怎么样了?”白小升直接问道。
神情,依旧不显分毫异样。
温言一怔,凝视白小升,继而道,“你问这个?很顺利。”
“那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所谓的成效呢?”白小升又问。
温言一笑,“这种事,怎么急的来啊……”
“三五年,十年二十年。”白小升直视温言双眼,一字一句沉声道,“还是永远不可能。”
这话让温言变得沉默。
“你与我说,放董事局一个人进来,并不会改变大的现状,反倒能扼制他们日渐增长的疯狂,我信了。”
白小升又道,“你与我说,可以趁此机会,安排董事局里反对佩罗斯的一方进入,引发他们内讧,让他们长远上自乱阵脚,长期解决麻烦,我也信了。”
白小升声音一点点变大。
“可是,我却刚刚得知,董事局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反对派!佩罗斯一家独大,董事局上下一心!”
“这,你又怎么解释!”
说完最后这句话,白小升的目光都有几分凌厉之色。
他信温言,所以不会去查,只是等待。
但信任被辜负,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温言居然骗了他,这更是让他难以接受。
长久以来,俩人如朋友甚至如兄弟一般,基础就是坦诚与信任。
可眼下,这个基石出现裂痕。
“就这事吗。”温言的反应并没有太大,而是把玩着自己桌上的一支钢笔,缓缓道,“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是骗了你。”
白小升眼神微眯看着温言,听他说下去。
“因为我太了解你这个人了,你权衡利弊有时候太过谨慎,我怕一个理由,说服不了你。”温言徐徐道,“但你不得不承认,放董事局进来,并不是一桩可怕、糟糕的坏事。它有助于缓解管理层与董事局双方矛盾,让董事局行事手段舒缓,并且——”
“可以在我们总部管理层行成一种新的微妙平衡!”
这便是温言给出的解释,他说出来时神情坦荡无比,似是白小升小题大做。
“所谓微妙的平衡,指的是制约白宣语一方吧。”白小升声音低沉道,“一直以来,支持白宣语的力量都在你之上,直到,你我配合把摩根、卡罗琳这些势力剪除!”
白小升这话,分明是在质疑温言所做所为的目的性,表示对他的怀疑。
“难道我们做的不对吗!”
温言面对这种质疑,似乎也真的有些生了气,把手里的笔一下拍到桌面上。
“摩根、卡罗琳这两人对集团何等祸害,你心里最清楚不过!难道就因为摩根是支持白宣语的,带来一些平衡局面,我们就得纵容那俩人?我们收拾他们有什么错!”
温言在呛声白小升。
白小升沉声逼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察觉摩根、卡罗琳有问题的?!”
“你什么意思?”温言皱眉道。
“你手握整个监.察.部,耳目通天,相信不是短期内才知道摩根、卡罗琳有问题的吧。在我们对抗摩根、卡罗琳时,你提供了大量实证,各方调度运筹帷幄,这说明你一早就知道了一切,甚至早有计划要对付他们!但是你迟迟没有动手……因为你也在顾惜自己的力量!”
白小升大声道,“直到我的出现,你支持我争取到了路成安、李韵元这些中间派的副董,拥有了足够胜率,并且可以保证自己不受反噬,你才出手,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现今,此消彼长之下,你已经能与白宣语掰腕子,可你依旧想要引入董事局一方来制造所谓的平衡!”
“你这叫作平衡吗,你管这叫平衡?还是你想要彻底压倒白宣语一方!”
情绪至此,白小升都难以自抑,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问道,“温言,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清楚!你,是在教训我吗!”温言眼神凌厉,同样拍着桌子喝道。
长久以来,这俩人没有红过脸,没有争吵过。
在这一刻,他们都有几分克制不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