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去想,尤其是开口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又变得特别自然。就像高中的时候,刚刚来到课间,约她跟我去操场逛一逛一样。
可是,眨眼间就过了这么多年。
她不再是那个我爱的习惯扎着马尾的姑娘......而我,也不是那个翩翩少年。
佟雪回过了头,我清楚的看到了她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她甩了下头发,嘴角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意,说道:“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是刚刚下班么?”
闻声,我怔了片刻,对她回道:“刚去我师傅那看了看,寻思着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就来这里坐坐.....然后,就遇见了你。”
遇见,这个词汇本身就很玄妙,又带着那么点无奈。
如果是在平常,我得知佟雪也在这儿的话,我会选择性的逃避,而不是现在这般出现在她面前。
只可惜,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我需要一个人来倾述,甚至需要一个人来安慰。
前者还好,那些受到了伤害的人,潜意识里都会习惯有个人能听自己大吐苦水;至于后者,对佟雪来说则是有些不公平了。
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在那天我更是很决绝的选择跟她走上两条永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无法否认她很懂我,但同样的,那个懂我的人也只是过去的她而已,现在来让她安慰我,怎么想,都有些不自在。
我突然觉得自己让顾薇骗了。
或许,她让我来跟佟雪打招呼的目的,只是不想听我这个有些失意的男人的碎碎念而已。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可以保持自然,那么在这一刻,我开始拘谨了......一时间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佟雪许是看出了我的为难,显得很客套的说:“一起坐坐吧。”
闻言,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坐到了她的对面,放下咖啡后,猛然想起有一杯是顾薇按照她的口味儿给调的,旋即将左手边的那杯咖啡推到她面前:“加了糖的,再喝一杯吧。”
“哦?”
佟雪眼中虽有疑惑,还是笑了笑对我说道:“谢谢。”
“呵......顾薇,也就是那个老板,是她告诉我你在这儿坐着的。”
“她嘴倒是够快的了。”
听她的语气,显然是跟顾薇很熟悉,带着点好奇,我对她问道:“你们认识?”
“嗯......这一年里,我来了很多次,自然就认识了。”
心下恍然,或许,她早就跟顾薇成了朋友。我想起了刚刚顾薇跟我提到过的一件事,她说,在我将那两封给未来的信拿走不久后,佟雪也来过。
在她得知了信件被我拿走之后,没有声息的哭了。
也许,她们是在那个时候成为朋友的吧?
我脑补出了这样一幅画面:佟雪坚强且无助的哭泣,顾薇见到这样的她,很可能想起了自己,然后两个同样无奈的女人聊了起来,渐渐的,她们成为了朋友。
......
这样的故事,在北京这座城市里,每天都会上演,我一点都不奇怪她们之间会发生这种故事。
我现在想的,是佟雪会不会跟顾薇说起我,说起我们的曾经,甚至跟她说我们分开的原因,就连我都不知道的原因......
想着这些,我下意识地向吧台处看去。
发现顾薇也正在看向我跟佟雪!
她笑了笑,倾城且倾国,笑容中的意味,却让人捉摸不透。
“陈默,你在看什么?”佟雪发现了我的异样,对我问道。
“哦,在看顾薇.....”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如实对跟佟雪说道:“她竟然没说你们认识。”
“哈,薇薇姐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佟雪笑了笑,旋即又问了我一件事情。
“听说你见过白湘了?”
“是啊,见过了,她应该有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见面,很是不愉快吧......不过也麻烦你告诉她,我们之间不会见面了,博瑞的一切,跟我无关。”
“嗯?怎么回事?”
我不想告诉她我跟张瑶分开了的事情,怕她多想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我怕自己揭开伤口。
为了避免尴尬,我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咖啡,对佟雪感慨道:“你还别说,加了糖的深海,味道确实好。”
“你也会加糖了么?”
“生活太苦,加点糖很好。”
“陈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不得不感叹,佟雪还是这般敏感,仅仅从我的细微变化,就能看到我的内心,但这并不会代表我会跟她说自己遇到的事情,哪怕我一开始来找她的目的是这个也不例外。
“心事?当然有啊,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的人,有哪个没有点心事儿?”
“这话倒没错。”
佟雪微微一笑,附和着我说:“北京这种城市就是这样,在吸干了你的热血之后,就会将无情地将你唾弃......它得到的是繁华与赞赏,以及前赴后继奔向它的新情人们,而我们,唯有逝去了的青春是自己的。
长安街承载不了谁的梦想,王府井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它在蹂躏了你原本纯洁的身体之后,就会一脚将你踢开,快感是它的,你余下的,除了一腔孤勇之外,只有深夜时分,那瓶被狗血灌满了的啤酒了。”
我愕然的看着佟雪。
她什么时候看的这样通透了?这种通透,我只在老王身上见过,还是说,她早就看的很透彻?猛然间,我想起了那个秋夜。
她跟我感慨说,我们不过是四九城豢养起的蚂蚁,什么都有想,偏偏什么都没法做到。
我也记起了她离开的借口。
可事实呢?
事实就是,她没有在三环的房子,生命中更不存在那个很有钱的男人......
原本,我觉得我们相爱是,彼此会是另一个自己,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她的确很了解我,可我却不曾了解过她......
比方说,此刻极其透彻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