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柔认识唐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但她还真没见过唐寅处理政务时是个什么样子,在她心目当中,他根本不是这么不讲道理、任性胡为的人。
大殿中的大臣们见到殷柔,就如同见了救星似的,纷纷走上前来,跪地施礼,有几位大臣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颤声哀求道:“王妃快想办法救救臣等吧”
殷柔以前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公主,从来没遇过这样的场面,看着眼前跪倒这好大一片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风国大臣们,她也有些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妃代我们去求求大王吧!”
听着众人的哀求声,殷柔本就不硬的心肠变得更软了,她回头对众侍卫冷声说道:“立刻去准备饭菜,这是本宫的命令,违令者立斩!”
侍卫们冷汗都流了出来,大王的命令是不许准备饭菜,而王妃的命令又恰恰相反,自己该听谁的啊?
正当侍卫们感到为难之时,侍卫营的正副头领苏婉和曾蝶来了。二女先是向殷柔施礼,随后对侍卫们说道:“既然是王妃有令,你们速去遵命行事吧!”
顶头上司站出来说话了,让在场的侍卫们无不长出口气,人们如释重负地纷纷插手施礼,齐齐答应一声。
苏婉来到殷柔面前,拱手说道:“王妃,大王现在正在前宫的花园,王妃是不是去见一下大王”
“本宫当然要去。”殷柔回头看眼众大臣,对苏婉说道:“你在前带路吧!”
“属下遵命!”
由苏婉引路,殷柔来到花园。等她见到唐寅,还未来得及开口,唐寅擒着笑意,抢先拉住她的小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柔儿刚才去了大殿?”
“是的。”殷柔撅着小嘴,不满地看着他。
“又令人给大臣们都备了饭菜?”唐寅笑呵呵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殷柔突然反问道。
“什么为什么?”唐寅眨眨眼睛。
“为什么如此折磨那些大臣?”殷柔的大眼中充满不解和疑惑。
“那是对他们的惩罚。”唐寅嘴角扬起,说道:“贪图私利,理应受罚,才饿他们一天,惩罚已经够轻的了。”
“贪图私利?”殷柔听不明白。
唐寅解释道:“大臣们为何不愿放弃推荐制?那是因为其中有许多大臣正是靠着推荐官员来私收贿赂,说白了,就是在卖官。”
“还有这样的事?”殷柔吃了一惊,沉默片刻,又不服气地说道:“但是想必还有很多大臣是清廉的,不应跟着一并受罚啊”
“他们当然也应受罚。”唐寅耸肩道:“因为他们愚笨,冥顽不灵,明明有好的决议摆在他们面前,却把明珠当成了烂泥,有眼无珠,不该罚吗?”
殷柔差点气乐了,说道:“凭什么说你的决定就是明珠,而大臣们的心思却成了烂泥?”
“风国是我一手打下来的,难道,我会害它不成?”
“可是,风国有今日,众大臣也是鞠躬尽瘁,他们也不会害风国啊!”
“所以说啊,这就是观念和思想上的差异,以我的才能是无法点醒他们了,最有效的办法只有采取铁腕的手段。”
唐寅含笑拍了拍殷柔的玉背,柔声说道:“朝政之事,柔儿还是不要再管了,我心中自有分寸。”
话是这样说,但殷柔还是不放心,她说道:“你执拗,大臣们也执拗,最后怎么办?又怎么收场?”
唐寅仰面而笑,信心十足地说道:“放心吧,我会让他们接受我的决定。”
“用什么办法?继续把他们困在宫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殷柔鼓起香腮,质问道:“要把大臣们统统都渴死、饿死?”这简直就是胡闹嘛,哪有这样处理朝政的。
唐寅哈哈大笑,说道:“我说了有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柔儿也应该对自己的夫君有信心嘛!”说着话,他站起身形,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殷柔还想继续劝他,可唐寅已拉着她向花园外走去。
把她送回到寝宫,唐寅又安慰她好一会才起身离开,他没有马上回大殿,而是先去了舞媚的华英宫。
看到唐寅来了,舞媚有些意外,问道:“前宫那边散朝了吗?”
唐寅一笑,边往里面走边说道:“媚儿也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会不知道!”
“还没散朝,估计大臣们正在大殿里用膳呢。”
唐寅走到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一只书盒,打开盖子,向里面瞧了瞧,书盒内装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纸条,确认无误之后,他把盖子重新盖好,将书盒夹到腋下,嘴里念念有词地哼哼道:“这些家伙,不给大王面子,那也就别想大王再给你们留面子了敢和我斗,也不先秤秤自己的半斤八两给你们台阶了还不懂得借坡下驴,笨蛋加白痴”
听着唐寅孩子气的嘟囔声,舞媚乐了,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大王要当众公布这些吗?”
“本来想压下去,但是现在来看,也只能这样了。”唐寅夹着书盒,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舞媚看着唐寅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她能预感到,接下来恐怕要有大臣倒霉了。
唐寅回到大殿,正狼吞虎咽吃饭的大臣们急忙放下碗筷,周围的宫女们也快速上前,把碗筷全部收走,送到殿外。
“诸位大人吃的还不错吧?怎么样?现在议出结果了吗?”唐寅坐到王座上,低头环视着众人。
“回禀大王,臣等意见没有改变,臣等仍认为现在不宜发生变革,推荐官员的制度依然行之有效。”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就是张哲。
唐寅点点头,没有理他,看向其他的大臣们,笑问道:“你们的观点也都和张大人一样?”
“是的,大王!”许多大臣跪倒在地,纷纷说道:“天下未定,纷争不断,现在我国若废除推荐官员制,必将闹得人心惶惶,届时内忧外患,我国危矣!”
“明知道旧规弊大于利,却还要坚持守旧,迂腐又愚蠢至极,也可恶至极。”
唐寅说着话,把书盒放到桌案上,将其打开,随手从中抽出一张字条,大致看了两眼,然后扬头说道:“右丞长史辛瑞何在?”
“臣在!”在文官队列的后边快步走出一人,冲着唐寅拱手施礼。
“辛大人,本王问你,你身为右丞长史共向朝廷推荐多少官员?”唐寅眯缝着眼睛,冷冷注释着他。
“呃回禀大王,微臣共荐二十七人。”
“还真不少呢!”唐寅冷笑出声,说道:“来看看,你都推荐的是些什么人吧!陆彻,现任封城大仓一职,五千两白银;钱皓,现任永州副城主一职,八千两;毛文元,现任顺昌城卫一职,八千两辛大人,你还要本王再继续说下去吗?”
辛瑞听得真切,整个人已经惊呆吓傻了,如同被一瞬间抽干力气了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子不停的滴落下来。
唐寅说的这些,在旁人听来或许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辛瑞心里有数,大王所说的银两数目正是他当初所收纳的酬金。
自己把所收的酬金只记录在秘密账本上,除了自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账本藏在哪里,可大王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大大王,微、微臣有罪,大、大王饶命啊”辛瑞连连叩首,脑门碰撞地面的大理石,嘭嘭作响。
“饶命?你光是靠推荐官员所赚得的好处就已不下十万两,你还要本王如何饶你?”
唐寅深吸口气,摇头说道:“何况,本王刚才已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懂得把握,也怪不得本王不讲情面。来人,把辛瑞押送中尉府,查明案情,严惩不贷!”
随着他的话音,大殿外的侍卫走进来两人,一人抓住辛瑞的一只胳膊,不由分说的向外拖走。
“大王饶命上官丞相,救救下官啊”辛瑞彻底吓懵了,连声叫喊。
他是右丞长史,上官元吉的直属下级,后者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多少也猜出个大概,此时,就连那么圆滑世故的上官元吉亦是脸色难看,垂首不语。
救他?他还不知道让谁来救自己呢!下属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他这个右相自然也难逃其咎。
“左丞长史胡庸何在?”
“微微臣在!”左侧的武将队列当中走出一名官员,颤巍巍地跪到在地。
唐寅懒着再多问,直接看着纸条说道:“叶培、叶羽,一个现任冲城城主一个现任冲城城卫,每人一万两白银;龚冰,一万三千两;阎平,一万七千五百两;嘿嘿,竟然还有更多的,任杰,高阳郡钟山县县尉,两万两千两,当初花了这么多的钱,他得搜刮多久才能回本啊”
听着唐寅的话,别说胡庸已哆嗦成一团,就连邱真都在一旁站不住了,跨步出列,一并跪倒在地。
“鼠辈贪财,我大风早晚就一天要亡于你等之手!来人,把胡庸拉出来,无须审问,即刻凌迟处死!”唐寅不看这些还好点,越看越来气,胸口闷得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两眼像是要喷出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