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和万贯并肩而行,在月秀山庄里漫步,程锦和阿三阿四等人则远远的跟在后面。
此时天色已黑,月秀山庄里却是灯火通明,即便不在房内,外面庭院走道的两侧皆有石制的路灯。路灯都有经过精心雕琢,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兽形,形态各异,却又栩栩如生。
身边没有旁人,有些话唐寅也可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他背着手,边走边笑呵呵地说道:“刚才,秀婉姑娘可是在有意试探我的喜好?”
听闻这话,万贯脸色顿是一变,目露精光地看着他,怔了片刻,她面带苦笑,坦诚道:“原来殿下早已经看出来了。”
唐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以后大可不必再这样做,对于月秀山庄,我没有排斥之意,也没有吞并之心,我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要做有害风国的事,只要能做到这点,我便可保你月秀山庄风生水起、生意兴隆,反之,纵然你财可通天,也逃不过土崩瓦解的噩运。”
万贯听得认真,背后的衣服不知不觉的被汗水浸湿好大一片。她正色回道:“风王殿下,小女子说过月秀山庄不会参与国战之中,无论谁输谁赢,都会置身于事外,这点请殿下尽可放心。小女子只是一商人,没有兴国安邦的雄才大略,更没有杀身成仁的信念和意志,只求能保祖业的平安,让月秀山庄不至于在小女子的手上断送。”
“秀婉小姐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唐寅一笑,说道:“大战过后,百废待兴,工商二者尤为重要,我能用到你月秀山庄的地方还有很多,甚至,可以让你月秀山庄的生意扩展到莫地、宁地和风地。”
万贯闻言倒吸了口气,倘若真能像唐寅说的这样,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唐寅会这么支持月秀山庄吗?
在风国,范家才是名副其实的工商业巨头,风国每侵占一块土地,范家总会在第一时间把触角延伸过去,其一,范家的家底足够雄厚,其二,范家的长女可是风王夫人,自然会得到风国朝廷的支持。要月秀山庄把生意扩展到风国各地,无疑会触碰范家的利益,与范家产生竞争,那不是以卵击石嘛!
想到这里,她暗暗摇头,不确定唐寅这么讲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她皱起眉头,说道:“小女子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月秀山庄只要能维持现状小女子就已经很知足了,哪里还敢妄加奢求?”
唐寅乐了,停下脚步,转头凝视着万贯,笑道:“秀婉姑娘一再说自己是商人,难道商人还有嫌自己赚钱太多的道理?”
通过和唐寅的交谈,万贯能感觉出他的机敏,在他面前最好也不要说假话。她实话实说道:“小女子当然不会嫌钱多,只是不想自寻死路罢了。”
唐寅面露迷茫之色,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不知唐寅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万贯幽幽说道:“月秀山庄若是进入风国,那风国的范家又岂能容得下月秀山庄?”
“哦!”唐寅眨眨眼睛,领会了她的意思,忍不住仰面大笑起来,说道:“偌大的风国,各行各业,那么多的领域,又怎能是一两个大商家所能垄断得了的?秀婉姑娘多虑了。”
风国的工商业绝不是靠范家一家所能支撑起来的,引进月秀山庄,从某种意义上讲,即能进一步充实风国的工商业,又能起到一定的竞争作用,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以上的前提条件是月秀山庄得能让唐寅信得过。
听唐寅的语气,此事不像是随便说说,也不像是在做试探,万贯心中顿是一动,若风王是诚心实意地邀请月秀山庄进入风国,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她心思急转,稍愣片刻,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前叩首说道:“风王殿下的大恩大得,小女子没齿难忘,以后只要是殿下有令,月秀山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唐寅含笑把她搀扶起来,幽幽说道:“秀婉姑娘请起,我还是那句话,月秀山庄不与我风国为敌,便是我风国的朋友,对朋友,我一向是大方得很啊,哈哈!”
看着笑呵呵的唐寅,万贯心中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身为桓人,唐寅就是最大的仇敌,可她心里也清楚的知道,桓国目前的局势根本不是靠自己或一个小小的月秀山庄所能扭转,与其不自量力的自取灭亡,还不如顺应变迁,为月秀山庄上上下下的男女老少们争取一块立足安身之地。在万贯身上,即有亡国之民的无奈之情,也具有商人善于变通的精神。
当晚,唐寅在月秀山庄住下,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万贯还特意把自己所住的主院让出来,并在主院的周围布置下大量的家丁和护院。
如果唐寅在月秀山庄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万贯最担心的就是唐寅在月秀山庄发生意外,结果还是出了大事。
和万贯谈完,唐寅便回房休息去了。他没有睡在万贯的卧房,人家毕竟是女子,他住在里面不合乎礼数,也不习惯,他休息的地方是在厢房。
不过厢房里面也有些女子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味,唐寅感觉没什么,但这恰恰影响到了他的嗅觉。
深夜,万籁俱寂,月秀山庄也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唐寅在床榻上睡得安稳,阿三阿四、程锦等人则在房外小心翼翼的守夜。可谁都没有想到,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唐寅所住的厢房内部竟然出现了刺客。
刺客并非是从外面进来的。
在静悄悄的房中,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悄然无声地多出一只小黑窟窿,只有拇指粗细,很快,一支纤细的竹筒从里面缓缓伸出,丝丝的白烟由竹筒口内喷放出来。
只是眨眼工夫,白烟就在房内蔓延开来。其实即便唐寅在睡觉的时候依然十分敏锐,但厢房里特有的幽香味影响了他的嗅觉,当烟雾已完全蔓延开,他竟是毫无察觉。
等了一会,竹筒慢慢收了回去,又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听墙壁上发出咯的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紧接着,原本平滑的墙壁突然凹陷下去一块,并慢慢升了上去,时间不长,墙壁上多出一只不足米宽的小门,三条黑巾蒙面的黑衣人从小门里一步步地走了出来。这三人手中皆提着钢刀,高抬腿,轻落足,走路无声,就如同是三只鬼魅突然出现了似的。
他们前先放出的迷香让唐寅没有任何的察觉,但墙壁凹陷下去时发出的那声轻响却把唐寅惊醒了。
他有夜眼,旁人或许看不清楚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房内竟然还有密道!唐寅心头一震,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有人要借助密道来行刺自己!
他下意识地运动体内的灵气,可不运气还好,这一运气,顿觉得头昏脑胀,周围的一切皆在自己眼前飞速的旋转。
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已中了刺客的迷香。唐寅惊出一身的冷汗,不过这时候他又不能声张,一是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喊出声来,二是即便他喊出了声,在外面的阿三阿四、程锦等人冲进来前,这三名刺客可能也把自己砍成好几段了。
眼睁睁看着那三名刺客一点点的向床榻接近,可唐寅却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而且头脑的眩晕感越来越重,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睡意如洪水猛兽一般向他席卷过来。
可他不敢睡过去,他心中明镜似的,自己这时候若是睡着,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危急时刻,唐寅本能的摸向自己的弯刀,他的手在被下慢慢移动,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刀身那一刻,寒铁的冰冷感让他的神智顿是一清。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唐寅张开手掌,猛的把弯刀的刀身握住,锋利的刀刃立刻把他掌心割破,鲜血流淌出来,手掌上传来的痛感也让唐寅的体内又迸发出一股力量。
他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故意装睡,他明白,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和刺客抗衡,他能生存下来的唯一希望就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说时迟那时快。三名刺客仿佛三条鬼影,并排站在床榻前,三个人,六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平躺于床榻上的唐寅。
无须睁开眼睛,单单是三人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就已让唐寅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
三名刺客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把手中明晃晃的钢刀举起来,看准唐寅身上的要害,准备狠砍下去。
就在三人要出刀的瞬间,平躺在床榻上的唐寅猛然一个翻身,出人意料的坐了起来,与次同时,弯刀挥出,在黑漆漆的房中画出一道电光。
突如其来又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刀,三名刺客毫无防备,其中一人就觉得自己的脖颈突然一凉,接着,耳中传来嘶嘶的声响,眼前变成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