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从长宁那屋找了一双未曾上脚的拖鞋摆在浴室门口,三步并做两步逃回自己屋里。
跑了两步,却又不禁哑然失笑,她才是这个家堂堂正正的主人,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用心虚,可瞧她现在这没出息样儿,倒像是偷东西的小偷,每走一步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明明是她主动留下严臻,却又做不到绝对的坦然,的确是很丢人,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是不是说她在不知不觉中,对严臻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了。所以,她才会在他离开的时候主动自发的挽留他,所以,才会像一个平凡的女人一样,身边因为有了爱人的陪伴而心悦君兮……
原来,再强悍的女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也会变得温柔似水。
以前她不懂,是因为没有真心爱上一个男人,而这些道理,只有靠她自己慢慢去经历,去领悟,才能明白其中的真谛。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夜就显得格外寂静。
洗澡间里传来隐约的水声,很轻,却又不容人忽视。
她的脸庞有些发烫,侧过身,盯着白色窗帘上随风摇曳的树影,拼命压抑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联想。
可是收效甚微,无论她睁眼还是闭眼,眼前晃着的,都是他健硕魁梧的身体。
她抓起毛巾被蒙住头,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无声的痛骂自己是色女,流氓。可一停下来,她又会不自禁地想到那一幕,想到与他肌肤相亲的画面。
正在床上折腾得欢实,外面传来咔嚓一声。
她顿时僵住不动。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她的门外,她把脸藏在毛巾被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热得几乎就要窒息的时候,门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没过一会儿,客厅的灯黑了,墙角的台灯亮了起来。
她扯下毛巾被,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又羞又恼地喘着粗气。
恼自己没出息,竟想些没用的自寻烦恼。
他是君子坦荡荡,而她则是小人长戚戚。
心里郁闷,于是翻身的动静便有些大,外面窸窣的声音倏地消失,她心中一惊,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他没有再过来。
细微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响了起来。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却又好奇他不睡觉在外面干些什么。不能起床,只能抻着脖子从门帘的缝隙下面偷看,可角度有限,什么也看不到,时间长了,她就这样歪在床边,睡着了。
再一睁眼。
太阳光已经从窗台照进她的房间,斜斜的几道金黄色,把墙壁分割成了几块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院子里清风徐徐,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小鸟在啾啾歌唱,谁家的大人着急上班,一路按着车铃呼啸而过,“喵呜……”邻居家的大白跳上房后的砖垛儿,向只剩下影子的自行车主示威。
长安刚想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可手臂刚举过头顶,却忽然一顿,愉悦的表情也僵在脸上。
“唰!”她像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似的,猛地弹坐起来。
拽掉身上的毛巾被,她下床胡乱趿了拖鞋就往外面走。
掀开门帘一看,她却傻眼了。
这……怎么回事?
原本乱七八糟的客厅已经恢复了以前干净整洁的模样,那些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胡乱堆在客厅里的杂物已经被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放在墙壁一侧。
厨房里传出响声,她一脸震惊地走过去,却差点撞上从里面端着饭碗出来的严臻。
严臻穿着一件黑色t恤和卡其色休闲裤,精短的头发,轮廓峻然的五官,整个人浸润在暖色调的晨光里,显得格外英气勃勃,可与这俊酷的外形极不和谐的,是他腰间系着的黄色卡通图案的围裙。
这个围裙一看就是女人用的物什,因为下摆处用多余的布料滚了一圈花边,而且在围裙两侧,还各缝了一个兜。这个围裙她看着很眼熟,应该是妈妈当年用过的,后来不知道收拾到哪里去了,今天,居然神奇地出现在严臻身上。
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居然还能用。
但是好像不大对劲,他……系围裙做什么!
“你……你……”
她指着他,眼睛却盯着他手里冒着热气的白粥。
他瞅着她乱蓬蓬的头发以及过度震惊导致变形的大眼睛,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我看液化气能用,案板上也有现成的菜蔬和米粮,就做了些早饭,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严臻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安急切地打断,“我喜欢,我喜欢吃家人做的早饭。”
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心的,她立刻上前接住瓷碗,帮他放在茶几上。
她低着头,去厨房端剩下的早餐。
两面金黄的煎饼,青翠碧绿的小黄瓜,以及一盘叫不出名字的绿叶菜。
看她盯着那盘菜不动,严臻赶紧上前解释说:“哦,这是在房后拽的山野菜,这种菜用热水焯了,只放盐和香油调味,味道就非常鲜美。我们每次野外集训的时候,就会撺掇着炊事班长去采些野菜来给我们打牙祭。除了这种夏季才有的野菜,还有一种是春季独有的……”
严臻正说到兴起,忽然被撞过来的人影抱个满怀。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抱她。
“长安……”
长安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半晌不说话,也不动。
严臻心虚得不行,手心开始出汗,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她:“你怎么了,长安?”
长安用额头顶着他的胸膛,眼睛与地面平齐,用力吸了吸鼻子,说:“我被你感动了啊。你知道吗,严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和常妈妈之外,你是第二个为我做早餐的人。”
严臻的心脏重重一痛,鼻子里涌上一阵酸涩的滋味。
他的长安。
竟然为了一顿微不足道的早餐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和淡然。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情绪失控,听着她极力掩饰却仍鼻音浓重的回答,除了心疼,剩下的,好像还是心疼。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自作主张瞎做什么早餐惹她伤心。
“我去洗脸。”长安低着头,绕开他匆匆走开。
看着那道门关上,严臻懊恼地敲了下脑袋,低声骂了句,“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