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就是——“杀人了!杀人了!”
惊恐的叫声传遍整个酒楼,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虽然比正常的吃饭点晚了一些,但这里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楼,人满为患,可想而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所有的人,目光全看向了宋繁花。
宋繁花的一只手还落在肖锦莺的肩膀上,而肖锦莺的头飞出了老远,跌在十米开外的地上,鲜血淋漓,主要是,偏巧刚刚也有人来这里上茅厕,大概是还没走近,就被肖锦莺的头砸中了,以至于她整张脸都挂着血,而她,双目泛白,浑身抽搐,一下子吓昏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地了。
这不是宋繁花该担心的,她该担心她自己,她目前的这个样子从哪里看都像是无懈可击的杀人凶手。
酒楼上面隔着窗户看来的,酒楼下面离这个地方近的食客跟过来凑热闹的,都对她指指点点,她耳力不弱,听到了她们的窃窃议论声。
“这么一个小姑娘,杀人这么狠?”
“这是得多大的仇啊,我的天,这脑袋看的好渗人。”
“穿这么体面,怎么干杀人的事。”
“就是,咦,她看起来好面熟,好像是监国将军那个未过门的未婚妻。”
“啊,你这么一说,我看着也是像啊。”
“就是她,就是她。”
……
很多人的议论,指指点点,最后,听进宋繁花耳朵里的,是最后一句,——“哎,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人不能看表面啊。”
宋繁花冷冷地想,谁说不是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闭上眼,不是滋味地想,被算计了,一石二鸟还是一石三鸟?杀了肖锦莺,嫁祸给她,是要除肖锦莺,还是要除她,还是……二者兼有?
她忽地又睁开眼,看向听了底下的喧哗而跑下来的宋昭昭、杜莞丝、吕如宁,恍然间,宋繁花想到了在京都衣铺子里第一次见吕如宁的场景,她的介绍语是吕府如宁,不是吕如宁。
吕如宁是跟肖锦莺穿一条裤子,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关系好的亲如姐妹,可吕府如宁,不是。
青天白日的,死了人,自然是要报官。
报了官,知道了死者和凶手的名字后,朝堂震惊了。
肖锦莺是谁?
肖太师的掌上明珠。
凶手是谁?
宋繁花。
宋繁花是谁?
监国将军的未婚妻。
段萧、肖雄、薛尉、甚至是苏八公,温千叶,朝堂的各个大臣,纷纷惊动了,薛凌之是京城里专管杀人办案的,自然是第一时刻来到现场。
宋繁花看到薛凌之,觉得此情此景真是应证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不单行。
第207章 悬疑案情
薛凌之穿着官袍,身边还跟了两个人,同样的是穿着官袍,但官袍的颜色和档次低了很多,应该是他的下属,薛将之来了之后没有将人撤走,一一询问了他们所看到的情况,问罢,倒是让他们走了。
薛凌之看一眼躺在地上挺尸的直击证人,对身边的两个人说,“把她弄醒。”
那两个人应了一声,薛凌之就直直地往宋繁花走了来。
宋繁花看着他。
薛凌之也看着她,稍顷,他勾了一下唇,别有意味地说,“六姑娘,在衡州的时候没有抓到你,你就该偷着乐了,怎么到了京城还不知收敛,偏要犯事儿呢?”
他微低了一下身子,双手往官袍后面一背,露出他胸前袍服上纹绣的威猛凶烈的兽狮,一截绯艳的冷芒从兽狮的眼晴里逸出,那是红色的线,却如血一般冰冷。
薛凌之饶有兴味地看一眼宋繁花不惊不慌的脸,低沉地笑道,“六姑娘是杀人杀惯了吧,所以,面不改色?”
宋繁花沉着脸说,“不是我杀的。”
薛凌之玩味挑眉,黑沉的眸中却无一丝玩味之意,精光闪闪,一瞬而逝,片刻后所有的情绪一一归于深黑的眼底,他点了一下头,用断案多年的老生常谈的语气说,“对,每个杀人犯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宋繁花又说一句,“我没杀她。”
薛凌之笑道,“放心,是你杀的跑不掉,不是你杀的我也不会冤枉你。”
宋繁花看着他,“但愿你能秉公办案。”
薛凌之不轻不重地嗯一声,“我若不能秉公办案,这京城就没人能秉公办案了。”
他又往前走一步,与宋繁花挨的很近,几乎是一个头上,一个头下,用着低沉没什么温度且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在衡州坑我的那万两银子怎么算?”
宋繁花嗤笑,“那是我坑你的吗?是你应该赔的,你撞了马车,把人家从车上撞了下来,赔一件衣服已经是很便宜你了。”
薛凌之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你故意的。”
宋繁花仰起脸,脸一仰起来,两个人的距离就更近了,薛凌之看着眼下这张漂亮白嫩的脸,黑眸微微眯了一下,小气又威胁十足地说,“把我的银子还给我,我就不让你受皮肉之苦。”
宋繁花冷笑,“你没那本事让我受皮肉之苦。”
薛凌之玩味地低笑,“是吗?”
宋繁花哼一声。
薛凌之又看了一会儿她的脸,主要是看她的脸色变化,有没有惯常杀人犯被当场逮住的心虚、微颤、眼神飘忽不定等,可是,看了半天,没有,这些情绪都没有在她的脸上表现。
薛凌之止不住的在心里想,这个宋六姑娘,还真是让人佩服,小小年纪,处变不惊。
他轻啧了一声,打算收回腿,往后退。
结果,刚有动作,通往后院的门呼拉一下被人大力推开,接着就是有力的脚步声,以及迎面而来的冷冽气势,几乎是在门响的瞬间,周围的热气都被驱散了,阳光也不在了,只剩寒冷的风,低气压的空气,威仪十足的男人。
薛凌之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看到段萧,笑了一声,心想,来的真快。
段萧在前,薛尉、肖雄在后,再后面跟着温千叶、赵阔、田家严、王朔,还有一大长串神情不一的大臣们,因为是从宫里直接来的,这些人全都穿着官袍。
段萧为首,身形挺拔,几乎将后面的人都挡住了,冷酷英俊的面容上沁着冰冷,眸色底部铺着阴鸷漆黑的气息,他走进来后,也不看围在一旁的宋昭昭、杜莞丝、吕如宁、冬青,还有那两个跟随着薛凌之而来的下官,还有那个目击证人,以及楼上时不时往外探的脑袋,他只是往宋繁花走。
走近之后,眼神往薛凌之身上一落,睥睨而摄人,“薛大人在做什么?”
薛凌之道,“审案。”
段萧不阴不阳地说,“审案要这么近?”
薛凌之摸摸鼻头,坦言地说,“我一惯是这样审案的,这叫宣声夺人,在犯人没有及时逃脱,又被当场逮住的情况下,这么近距离的威慑,会让他们心头产生恐慌,露出马脚。”
段萧没什么情绪地问,“那成功了没有?”
薛凌之不明白地“嗯?”了一声。
段萧看一眼宋繁花,对他问,“你不是想吓唬她,吓唬到了没有?”
薛凌之低笑,“将军的未婚妻不是一般人,下官可吓不住她。”
段萧道,“那就退开。”
薛凌之原本就是要退开的,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往后站了去。
段萧看着宋繁花,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被太阳晒红的脸,又用指腹擦了擦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压根不管现在是什么个状况,轻声问,“昨晚睡好了?”
宋繁花说,“睡好了。”
段萧问,“什么时候醒的?”
宋繁花说,“大概在卯时的时候。”
段萧又问,“怎么来这里了?”
宋繁花说,“逛街逛到中午,就来吃饭。”
段萧问,“吃过了?”
宋繁花摇头,“还没吃呢。”
段萧嗯一声,收回为她擦汗的手,又看了一眼她那只还搭在肖锦莺肩膀上的手,以及,坐在粪缸上掉了脑袋,血腥着脖颈,看上去狰狞作呕的肖锦莺,伸手一拉,将宋繁花拉出了茅房。
肖雄看着地上凄惨无比的那颗头颅,老脸一悲,扑上去,就要将那头抱起来。
薛凌之立马阻止,“肖太师,这颗头暂时不能动。”
肖雄目眦尽裂,瞪着他,“我儿……”
薛凌之道,“我还没检查。”
肖雄伸出去的手堪堪停住,困难地折回来,他对着段萧说,“将军,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
段萧松开宋繁花的手,将他蹲下去的身子拉起来,认真地说,“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给肖太师一个交待。”
肖雄哽咽地嗯一声。
段萧扬声唤,“来人。”
立马的,从外面冲进来好几个禁卫军,还有暮西凉,暮西凉看一眼院内的情形,对段萧道,“将军。”
段萧说,“去挪张桌子过来,再搬几把椅子,让掌柜的上点饭菜。”
暮西凉应是,下去执行,等把桌子椅子摆好,掌柜的战战兢兢地上了饭菜,段萧就拉着宋繁花去坐,亲自给她摆碗筷,让她吃饭。
薛凌之看着,提醒地说,“将军,宋姑娘如今是嫌疑凶手。”
段萧平静地坐下来,看宋繁花拿了筷子吃饭,他才放心地收回视线,看向薛凌之,“我并没袒护她。”
薛凌之哼道,“你这明目张胆的,还不叫袒护?”
段萧面色沉然道,“她不吃饱,哪有力气回答你的问话?”说着,稍显不耐烦地道,“你干你该干的事,该检查的检查好,不要让这么多大臣都杵在这儿,影响酒店做生意。”
薛凌之脸色一阵难看,心想,到底是谁搞的事儿?
他气哼一声,却不再揪着宋繁花了,转身去查看肖锦莺的尸体,薛凌之断案多年,刚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将肖锦莺的上下动作看的清透,他还没检查她的脖子,以及周围的环境,是以,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周遭,还有肖锦莺的脖颈,看脖颈自然是看伤痕,还有那颗头颅,以及头颅上那张脸的脸上表情,全部检查完,他转身朝已经被弄醒,却被吓的神志似乎有点儿不清醒的那个妇人走去。
在妇人脸上看了一圈,也没喊她,也不问话,就那般盯着她的神情看,看了很久,收回视线,对段萧说,“我要问案。”
段萧没应他,只对宋繁花问,“吃饱了?”
宋繁花拿着帕子擦嘴,应声说,“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