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恶毒的话,别说萧瑟瑟了,就连萧府的五小姐也听不过去。
五小姐道:“你们别光顾着说三姐的坏话,合着你们多高风亮节似的,出了这事,最该想的是怎么处理吧!”
“关你什么事!”萧文翠恶狠狠道:“我娘是掌家姨娘,你娘是个什么?别在这里强出头。”
五小姐的生母薛氏面露不悦,幽幽看了黄氏一眼,将五小姐拉开。
萧恪没好气道:“萧醉,你说吧,都是怎么回事。”
“是,爹。”萧醉忍着身体的酸软,依旧挺直了身子,坚毅的望向萧恪。
“昨夜四小姐在我院中休息,我便来秋瑟院中歇下,半夜的时候,有个男人闯进来,点了我的穴道,我无从反抗。”
黄氏说:“只怕不是无从反抗,而是半推半就。”
“可不是么!奴才秧子就是奴才秧子,见了男人就勾搭!”萧文翠骂的起劲,熟不知这话将萧醉的生母和萧恪也骂进去了。
一时间,萧恪的脸色极其难看,咆哮道:“都给我闭嘴!”
萧书彤也冷道:“娘、文翠,你们都少说几句,听三妹将话讲完。”
萧醉沉吟片刻,道:“那人说,是有人想阻止萧府与瑾王联姻,更存了侮辱之意,他将我错当成是四小姐。”
屋中立刻变的分外安静,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梭巡在萧瑟瑟的身上。
萧瑟瑟扶紧了萧醉,心下愧悔难当。
是她的不慎啊!要是她昨日记得提醒上三姐姐两句,三姐姐也不至于做了这替死鬼,将仅存的清白都赔上。
萧瑟瑟环住萧醉的胳膊,心疼的喃喃:“我们走,三姐姐我们回去,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萧醉闭眼摇头,竟是还能淡淡的笑出来,“四小姐,我不怨你,是萧醉自己无福,命途多舛。”
“三姐姐……”
“我没有怨言。”萧醉坚强的姿态,就像是寒冬之际傲雪盛放的梅花。
“萧醉纵是一无所有、受尽侮辱谩骂,也不会轻贱了自己。昨夜之事,萧醉理该被浸猪笼,一切全凭萧家的安排,萧醉都堂堂正正的接受。”
萧恪满目阴霾,盯着萧醉看了半晌,才道:“先把三小姐送回去,事关萧家的清誉,我一人做不了主。薛氏,你明日去一趟萧氏佛堂,将老太君请回来。”
“是,老爷。”薛氏应下。
☆、又见忘言
约摸一刻钟后,挤在秋瑟院的人才相继散去。
萧恪不喜萧醉,没有安慰一句,黄氏和萧文翠更是说些落井下石的话,萧书彤和薛氏不言不语,只有五小姐说:“三姐别怕,老太君不会严惩你的。”
这些对萧醉而言都已经无关痛痒了,萧瑟瑟和绿萝扶着她,回萧醉的院子里去。
一路上萧醉走得慢,昨夜初尝□□的激烈,即便是有药膏的缓解,她仍觉得整个人像是要散架了似的,双腿迈动时,更是有种被撕扯得疼痛感。
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绿萝扶她躺下了,才发现萧醉的额头上已经铺满了汗。
“三姐姐……”萧瑟瑟心疼的凝睇着萧醉,坐在床头,“三姐姐,我给你揉揉身子……”
“四小姐不必了,我自己休息就好。”萧醉沉吟,复又说道:“昨晚我昏睡过去后,那人为我涂过药。”
萧瑟瑟疑惑,愧疚的说:“他是冲着我来的,前几个晚上我看见他在我院子里了,我以为是鬼,很害怕,连着两个晚上没有睡好,就到三姐姐这里来了,是我害了三姐姐……”
“四小姐别这么说,萧醉受人作贱的太多,已经认命,绝无半点怨怼四小姐的意思。”
萧瑟瑟胸口一痛,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能这么刚烈?”
萧醉道:“我身份原就低贱,要是连傲骨也不存、自甘堕落,那与畜生又有何分别?”
“三姐姐……”萧瑟瑟答不上话,只得道:“还是让我和绿萝给你揉揉身子吧。”
萧醉推拒,萧瑟瑟仍然坚持,最后萧醉也只好接受了,由着绿萝为她解开衣服,萧瑟瑟小心的按摩萧醉的青紫和瘀伤。
思及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见萧醉落下一滴眼泪,萧瑟瑟心里除了愧疚和心疼,又生出敬佩的情绪。
她想,即便是两世为人的自己,也及不过萧醉的刚烈和坚强。
渐渐的,萧瑟瑟心疼愧疚的眼神充满了决心,她决定,往后要保萧醉,令她能少受一些痛苦!
不出一日的功夫,萧醉被贼人侮辱的事就在顺京城内传开。
百姓们从前大多不知道萧醉的存在,眼下也不过是当闲话议论,也顺嘴说说,还好这事没发生在即将成为瑾王妃的萧瑟瑟头上。
薛氏出发去请老太君来主持对萧醉的惩罚,萧恪为了能让萧瑟瑟早点嫁出去,故意放出消息说萧醉是和萧瑟瑟私下换了房间,不幸当了替死鬼。
这样的流言一传出,天英帝便立刻下旨,将萧瑟瑟和玉忘言的婚期定为腊月十五日,还加派侍卫保护萧府。
大尧的几位皇子,也趁机迎合天英帝,纷纷上表,想要去萧家探望慰问。
某日深夜,一座恢弘华丽的府邸中,华服男子手指敲击着桌面,嘴角扬起狠戾的冷笑,对亲信手下说道:“那个蠢货!让他去睡了萧瑟瑟,他竟然弄成是萧醉!算了,明日我亲自去萧府作客,先看看情况再说。”
十一月二十一日。
萧瑟瑟早早就被叫醒,坐在铜镜前,接受绿意的梳发描妆。
今日大尧的几位皇子承了天英帝的意,要来萧府慰问探望,萧恪让她打扮好点,去正厅迎见。
卯时二刻,萧瑟瑟独自去了。几位皇子已然在正厅落座,与萧恪寒暄。
“诸位殿下,这就是小女瑟瑟。”
见萧瑟瑟到来,萧恪眯眼,觉得她今日的打扮还算不失身份,却是担心萧瑟瑟会说些惹殿下们笑话的话,丢了萧家面子。
于是轻咳了声:“瑟瑟,还不快见过诸位殿下?”
萧瑟瑟福了福身,孩子气的说:“殿下们好,我就是萧瑟瑟,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萧恪无奈,就知道女儿会犯傻,说了句:“瑟瑟毕竟还是孩童的智力,要是言语不慎,还请诸位殿下海涵。”
“无妨,童言无忌。”一人笑。
萧恪忙说:“瑟瑟,这是二殿下。”
“二殿下好。”萧瑟瑟问安。
“萧四小姐平身。”二皇子抬手示意,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位,“这是我四弟和六弟。”
“萧四小姐好。”四皇子和蔼的浅笑。
六皇子咳嗽着点头行礼。
二皇子道:“我六弟病弱,萧四小姐不要见怪。”
萧瑟瑟摇摇头说:“有病要看郎中,我们家里就有,爹我们把郎中喊来吧。”
六皇子摆摆手,苍白的脸上拧出一道婉拒的表情。
二皇子笑道:“老六是不好意思麻烦萧右相,那就随他的意思吧。”
“是。”萧恪拱手。
萧瑟瑟这方坐下来,端起一杯茶,假意高兴的喝着,心里清楚的知道,面前这几位是表面和气、实则各怀鬼胎。
大尧国天英帝膝下九子,其中不乏有野心的,即便三殿下玉倾扬是东宫太子,可圣心未定,皇子们仍是明争暗斗的厉害。
屋里这三位,二殿下玉倾玄和四殿下玉倾云都是贵妃所出,身份高贵,六殿下玉倾寒因为生母只是嫔,故而从小被记在玉倾玄的母妃名下,跟着玉倾玄一起长大,身份较低,又因身体不好而常年做隐形人。
三位皇子之前已经和萧恪说了不少,无非是安抚和祝福。
萧瑟瑟坐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假说肚子疼,向几人告退。
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跨出正厅的门槛,这时候迎面要进屋的一个人,正正与萧瑟瑟对视。
只刹那,萧瑟瑟的心墙霍然坍塌,胸腔里仿佛发出轰隆巨响,脸上的表情如被踩破的何冰,瞬间就支离破碎。
她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眼底,悲愤的烈火冲上天顶。
玉倾扬!
这个人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无人知道萧瑟瑟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亦如她无法控制急促的喘息,死死盯着玉倾扬。
这个人,这个金玉其外的人,为什么她就那么傻,看不出他隐藏在金玉之下的败絮和那一颗歹毒的心?
他的风流倜傥,他的深情款款,为何这样的假象她就是看不破?
他只是为了骗她心甘情愿的交出玉佩!
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握住,指甲将手心刺出弯月形的血痕。酥麻尖锐的疼,让萧瑟瑟的表情更为仇恨激动。
而玉倾扬也发现了她的异状,诧异的盯着她。
“太子殿下。”
萧恪忽然出言,惊醒了萧瑟瑟,纤弱的身躯有了一丝颤抖,所有的理智都回到身上。
萧恪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小女瑟瑟,冒犯到太子殿下尊颜,请殿下能看在她痴傻的份上饶恕她。”
玉倾扬“哦?”了一声,口气是饶有兴致的,繁花似锦的眼眸里,和煦的像是四月的春风。
玉倾扬优雅的作揖,“萧四小姐,是本宫突然出现,吓到你了,你会不会在心里责怪本宫?”
呵,还是这样的温柔有礼,这样的优雅惑人。
他像是西风中的一树碧波,是多么具有欺骗性,又是多么心思歹毒,卑鄙无情!
萧瑟瑟颤抖的抬起双手,朝着嘴唇移动,最后用尽所有的理智,“阿嚏”一声,假装打了个喷嚏。
玉倾扬一怔,眼中尚存的一丝怀疑也消去了,笑着说道:“果然是孩子心性,原来是要打喷嚏了。”
“唔……鼻子好痒痒。”萧瑟瑟揉着鼻孔,抽了抽鼻子,接着就提起裙子跑走了。
深秋时节,满院菊花凋落,萧瑟瑟的身影就从无数花瓣上踩过,惊起花瓣纷飞。
所有人看她的背影,都是活跃欢乐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视野已经模糊成一片汪洋水色,泪眼滂沱。
终于到了花园,满树红梅花隐隐绽开。
崩溃的萧瑟瑟扑在一块大石上,捂脸痛哭。
自从张锦瑟出殡的那天起,她就没有再哭得这样厉害了。
恨意、怨怼、愧悔、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个嚣张不散的阴魂,死死的缠住她、无比折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