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吴郧根本就没有体谅蒋妈妈的良苦用心,一见三夫人,便合盘托出了。
“小人是受阿娘的叮嘱,才将内情禀报姑太太知晓,阿娘和小人母子两虽受二太太/恩惠,可阿娘却不忍心眼看着四爷涉险,又担心小人为这事所牵连,左思右想,才决定让小人向姑太太告密,还望姑太太看在小人阿娘对四爷也算忠心的一层,千万宽谅阿娘。”
三夫人原本听着何氏竟对嫂嫂、弟弟如此诋毁,气得那叫一个五内俱焚,不过瞧着吴郧竟然到了这情境还替蒋氏打算,多少消了几分激愤,口吻听上去还算温和:“你能当真实言上告,还不枉你娘时时处处为你着想,是个孝顺的孩子,罢了,你娘虽有过错,但丧心病狂的人并非是她,相信老太爷会酌情宽宥。”
紧跟着三夫人便立即请来春归一同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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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彻底扭曲
春归倒没想到这件事能够如此轻易就得到解决,让她完全不用再担心万一伍尚书及三夫人防范有疏,造成伍小郎的任何闪失。但当她再次听闻何氏那番说辞之后,自然也得表现一回震惊,而后作出判断:“看来三叔母并非多疑,姻家二太太恐怕当真怀着有违伦常的心思,且已经犯下累累恶行。只是事隔多年,罪证恐怕难以收集了,唯只能逼迫二太太自己招供,蒋妈妈母子毕竟只是仆妇,供辞力度不强,还需得当二太太行凶时捉个现形儿才好。”
三夫人却有几分犹豫:“这样一来,势必就得让康哥儿知情了。”
“叔母,事到如今,侄媳以为是怎么也瞒不住小四叔了,且对小四叔遮遮掩掩的,反而会有隐患。毕竟小四叔这么些年来,是真心实意把二太太当作母亲爱戴,若不让他亲眼目睹二太太的真面目,恐怕日后对大太太仍旧会存芥蒂,说不定还会误解了伍尚书和叔母,以为两位尊长是因包庇大太太而谤害二太太,一时的痛苦难免,却不比明辨是非更加重要。”
三夫人再一细想,痛下决心:“康哥儿的心性淳良,是个好孩子,的确不能因为弟妇的恶行而影响这孩子的心性,但这件事我还需要和父兄商量之后再作决断。”
“侄媳还有一提议,姻家二太太之所以行恶,原因是乃嫉恨大太太,要想彻底摧毁二太太的理智,让她如实供述恶行,最有效的法子无非是姻家大老爷对她加以斥问,另二太太那些害人的手段是从哪里习得,是不是为人利用,是不是还有旁人对尚书府心怀恶意,等等细节也不能忽视。”
毕竟是三夫人本家的事儿,这样的家丑自然不宜外扬,春归虽说应三夫人所托在后出谋划策,可到了审问的阶段她当然不便参与,唯只能把等等疑惑都告诉三夫人。
而按照何氏的计划,她是要悄悄潜来太师府对康哥儿“施针”,如此一来她才能完全摆脱嫌疑,当康哥儿再犯旧疾,她才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伍尚书相信大太太的确妨克子女,空虚子逃匿,没有证据证实当年是受人收买杜撰谎骗,她认为伍尚书当年既然能够为了康哥儿的安危听信术士之说,当康哥儿再有危险,伍尚书照样会以康哥儿的安危为重,至少不再究察此事,也更不可能坚持让肖氏与康哥儿母子相认了。
尚书府虽说已经不能和从前同日而语,不过伍尚书两袖清风从来未行过贪贿之事,伍家只靠朝廷的俸禄持家,自然不能够铺张豪奢,除了分给的官奴,这些年并没有买入多少奴仆,又因居住的宅子不大,家中人口也简单,故而并不是处处门禁都有仆妪监守,有如宅院的后门便只在内下栓,打开后就能出去后街,虽则说后街上还住着几房仆役,可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可以掩人耳目。
让何氏犯难的是,没有蒋氏的配合,她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潜进太师府。
如果还有更好的选择,她绝对不会把自己仅用几根银针便能导致他人病重一事声张,因为这太容易引人联想,怀疑肖氏前头几个子女的死因。
也多亏蒋氏是后头才被买进伍家的仆妇,虽知道长房的子嗣相继夭亡一事,却不清楚具体的病症,除了肖氏的长子稍有不同,其余几个小崽子和康哥儿的病症其实一模一样。
何氏认为蒋氏极有可能被她那套说辞瞒骗过去,与她同仇敌忾。
又果然,蒋氏按照她提供的线索,先一步找到了空虚子让他立即逃匿,而在何氏行动当日,蒋氏也果然找了个替康哥儿裁制冬衣的借口,往太师府外接应,谎称何氏是裁缝铺里量体的女工,把何氏带进了太师府里。
康哥儿毕竟只是客居,虽说太师府作为主家,不至于短缺了康哥儿的衣食物用,但康哥儿又不是特意来太师府打秋风的穷亲戚,自己采买衣用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蒋氏作为康哥儿的乳母的确应该负责张罗操办,何氏以为蒋氏乃婆母和肖氏亲自择中,大姑子当然不会怀疑蒋氏会为她所用,对蒋氏不存防范,总不会连蒋氏去趟裁缝铺都阻拦。
又何氏往前虽说来过太师府,但作为姻亲府里的女眷,轿子都是直接抬进内宅正中的垂花门前,才落轿步入,也就是说仆妇们通行的后街门,负责看守的仆役并没见过何氏,她只需要找个地方换身衣着就能糊弄过去。
康哥儿年纪虽小,又是亲戚,但太师府里毕竟住着不少闺秀女孩儿,康哥儿也不是只住一、两日,为防瓜田李下,他的居院便不宜安排在内宅,虽说也是靠北而居,但是和内宅隔着一道门禁的客院,蒋氏领着何氏一路过来,不大可能遇着认识何氏的仆婢。
何氏也果然顺顺利利便到了客院。
蒋氏一边关了院门儿,一边对何氏说道:“轩翥堂宗学听讲一日只设两堂课程,一般是午初便会下学,午饭四爷都是和太师府的舫五爷一块儿,午饭后也是和舫五爷一同练字儿,今日是奴婢特意交待四爷量体的事儿,让四爷务必在申时之前赶回来,迟些二太太事了,千万记得替老奴圆一圆谎。”
“妈妈放心,康哥儿是何心性我还能把握,只是不知郧哥儿把事情进行得如何了,还请妈妈先去瞅一眼。”
蒋氏就往屋子里走,再出来时,吴郧就跟在她身后。
“迷药小人已经加在了四爷的茶水里,四爷一点没有怀疑,现下四爷吃了茶,已经是昏睡过去。”吴郧不敢正视二太太,低着头把背了许久的话没打一个疙瘩说得格外顺畅。
也多得何氏不够机敏,没有察颜观色就能惊觉事变的能耐,丝毫没意识到吴郧的紧张和心虚,听这话后,便稍提了今日特意换上的半旧粗布裙,径直往康哥儿的屋子里去。
她要对康哥儿施针,无法自圆其说让康哥儿乖乖的不动弹,唯有先让康哥儿陷入昏睡,待施针后再把人唤醒,可康哥儿今日是因量体裁衣才提前回来,不比得寻常一直要同兰舫消磨到傍晚,蒋妈妈这时去哪里另找个人来量体呢?何氏一心要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免得康哥儿被三夫人问起时露出破绽,所以施针之后就不能一走了之。
她的办法是,待康哥儿醒来,
只称自己对康哥儿挂念不已,奈何大姑子执意阻止他们母子相见,唯有哀求蒋妈妈,找这托辞悄悄领她进来,起先没告诉康哥儿,是怕康哥儿说漏了嘴,被大姑子察觉又行阻止。
自是必须交待康哥儿对他的姑母守口如瓶的,否则大姑子回本家告状,何氏便会受责。
何氏极有自信,就算康哥儿在亲长的逼令下,不得不妥协,但真心里也不会和她疏远,仅只是私下见面的话,康哥儿必定不能够声张,眼看着她被公婆责斥,被肖氏刁难。
康哥儿只是个孩子,哪里会想到是喝了迷药才会困倦,更不知道用针的事,就算日后犯了旧疾,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娘亲”。
这样一来可不就是“天衣无缝”了?
大姑子若然主张康哥儿是为人所害,那大姑子自己就不能摆脱嫌疑,康哥儿可是一步都不曾离开太师府,饮食均乃太师府提供,且何氏压根不认为会有大夫看出康哥儿疾症另有蹊跷,她又没有用毒,且这套针法并不会造成体肤之伤,伤及的是穴位和体脉,所有的显征都与病症无异,即便大姑子请来宫里的太医,也不能断定康哥儿的病症是否人为。
何氏亲眼目睹窗边的炕床上,康哥儿已然陷入昏睡不省人事,她几乎认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大功告成。
可蒋妈妈却拉住了她的手臂。
“太太,奴婢母子二人虽铭记太太的救命之恩永不敢忘,为了太太甘愿赴汤蹈火,可奴婢母子二人,这些年来也深受四爷的照恤,太太当真……施针后不会当真危及四爷?”
何氏强忍住心头的不耐,拉了蒋妈妈的手:“康哥儿虽是肖氏所出,可他还没满周岁,便是我几乎寸步不离照料长大,他哪怕只是被蚊虫叮咬一口,我心尖尖都疼得像被刀匕刺入,我哪里会损及他的康健?妈妈不是也知道,从前郧哥儿身子骨那样羸弱,经我施针辅以药治都能康复,我若没有成算,怎会在康哥儿身上下针?妈妈放心,只要能够逼得老太爷回心转意,我立即就会再给康哥儿施针,不让他多受病症折磨。”
而后就松开了手,把蒋妈妈往屋子外推:“我施针的时候,不能受扰,妈妈若真担心康哥儿的安危,可千万替我望风,不要让人在这关头闯了进来。”
何氏把蒋妈妈推了出去,又才转身看着炕床上人事不省的少年郎。
这样的眉眼相貌,可真是越来越像那人了。
就算翁爹不想深究,我又怎么舍得把你交回给肖氏,从此让你唤她母亲,把我只称为婶婶呢?你才那么小,就是躺在我的怀里,我把你放在我身边儿,听着你的呼吸我才能睡得踏实,我甚至想你要是永远都不长大就好了,但我没有办法连这都阻止。
其实你长大了也没什么不好,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你是他的独子,他会亲自教导你,你慢慢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你是越来越像你的父亲了。
这样的你,每次依偎在我的怀里……
何氏伏下身去,竟然在康哥儿的嘴唇上印下一个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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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当场捉获
这个亲吻极长,但对何氏而言只不过瞬息而已,当她几乎不能把持自己的时候,终于感觉康哥儿的眼睫正在颤动,何氏的理智才稍稍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了,她其实不懂得毒药,根本拿不准迷药的药效能够维持多久,她必须把握机会。
于是开始宽衣解带。
那能够夺命的银针,此时别在她的腰带里。
取出一枚,正要下刺。
康哥儿却睁开了眼。
不仅康哥儿睁开了眼,还有一阵脚步声。
内室突然有人涌出,打头的就是怒不可竭的伍大老爷,他这时显然已经顾不上男女大防,一把握住何氏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何氏无比惊惶,更惊惶的是康哥儿。
“阿娘……您,您,您怎么能……”
他难以置信,怀疑自己眼前看到的并非真实,当姑母跟她说阿娘的种种恶行,他是不相信的,他甚至在姑母面前怒吼,指责姑母谤害他的阿娘,但姑母说如果想要证实阿娘的清白,那么他必须配合。
阿娘亲他的时候,他其实如释重负,因为他认为这已经能够证明阿娘不可能伤害他,但后来他有些不安,因为他渐渐意识到阿娘的亲吻有点可怕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惶恐正在笼罩,让他几乎没忍住一把推开阿娘。
而现在阿娘被父亲牢牢抓住手腕,阿娘的指头还捏着那根寒冷的银针。
所有的事都像姑母预料一样发展,阿娘不是仅仅因为想念前来看望他而已,阿娘是当真要对他施针,他听得清清楚楚,阿娘说虽然不是要害他性命,但会用银针扎进自己的穴位。
是阿娘交待吴郧给他下药,阿娘要造成他生病,不管阿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像姑母所说的那话,无论什么样的苦衷都不能用奸邪手段谤害他人,而且要让他相信大太太……不,大伯母……不,是自己的生母和嗣父私通……
尽管康哥儿对生母或许仍然存在不确信,但他不能承认嗣父是那样卑劣的人。
少年郎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因为他也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阿娘,虽无生恩却有养
恩的嗣母,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心怀险恶的人。
“不要在此争论!”伍尚书也实在看不下去小儿媳在这样的情境下还对大儿子含情脉脉的嘴脸,只觉自己的心肝肺都像被油煎一样,再耽延下去黑烟都得掀发天灵盖了:“回家再理论!”
他也只能拂袖而去。
何氏是失魂落魄被人架了回去,直到这时她当然不能咬定乃蒋氏对她的谤害,“捉奸现场”的突然俨然已经让这个心肠恶毒却不够聪明的女人方寸大乱,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坐实肖氏和丈夫通奸的罪名。
所以当回到尚书府后,何氏便立即开始鬼哭狼嚎:“要不是二老爷和大嫂一直欺凌妾身,妾身万万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大伯,大伯,妾身真是与大伯同病相怜,不忍见康哥儿为肖氏所害……”
肖氏错愕,她直到如今都没回过神来,起先听小姑说空虚子很有可能是被弟妇收买她已经觉得是小姑多疑了,结果这下可好,突然连康哥儿的病症都是弟妇导致,且弟妇还一口咬定她和二叔同奸?!她和二叔的确情谊不浅,因她是蒙伍家养恤,一直把小姑、二叔视作亲生的弟妹,但也仅限于兄妹之情,毕竟二叔比她小上七岁,她几乎都能称得上看着二叔长大了,二叔幼年时她甚至还替二叔换过尿布呢,这怎么能产生有违伦常的情欲?!
肖氏不知道,她的儿子康哥儿更是何氏自从襁褓之年而养大,结果何氏照样会因此对康哥儿产生……难以启齿的情欲。
所以多少情理逻辑,无非都是出自主观的认定,人往往笃信自己不会如此别人就不会如此,然而事实上逻辑和情理都有正反两面,就像人性的善和恶,着实不能以一家理论断定。
肖氏都不知道怎么替自己分辩好了,她觉得“通奸”的指控似乎要比指控她意图谋逆更加匪夷所思,好歹她的父祖之所以遇难,多少和先帝的昏庸脱不开干系,她也曾经暗搓搓的诅咒过先帝不得好死,真要有人站出来指证她谋反,她也觉得是情理之中,但和小叔子通奸?!
弟妇难道魔怔了不成,这是从哪里产生的误会?!
就连近些年来一
直偏心何氏的伍老太太都不信这说法:“老二媳妇,老大媳妇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因为不舍得康哥儿,私下的确诱使康哥儿唤她母亲,我一逼问,她就承认了,可见是不会说谎的,你说她和老二……这不能够,这必定不能够!真要是老大媳妇真正钟情的是老二,她那时实话直说,我和老太爷也会成全,大可不必违心。”
伍二老爷更是羞愤不已:“你这是信口雌黄!我与阿妹都能称作是嫂嫂一手带大的了,亲近归亲近,却一直守着礼数,我要真敢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父亲母亲就能大义灭亲,我还能逼胁得了你?”
“正因为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惯会做表面功夫,妾身情知说出来老太爷和老太太也不会相信,你们两个才敢逼胁欺辱!”何氏往前一扑,直冲伍大老爷的大腿而去:“大伯,你一定得相信我,我若不是受到他们两个狗男女的威胁,何至于如此?大伯,我是真的不忍见康哥儿为这一对狗男女所害啊!”
“简直一派胡言!”伍大老爷没来得及躲开,被弟妇抱住了大腿本就羞恼,听这话后更是怒发冲冠:“空虚子已经交待,他确为你收买,再有蒋妈妈母子的证辞……我和娘子的子女与康哥儿从前的病症一点没差,都是因为脾胃之虚相继夭折,你能害康哥儿,就能害前头几个孩子,何氏,你真是毒蝎心肠死不悔改!”
伍大老爷便冲伍尚书道:“何氏非但不认罪,且还谤毁娘子及二弟,此等恶妇,理当送官法办明正处刑,父亲,儿子和肖娘这么多子女,势必都是何氏害死的,父亲万万不能再包庇此等恶妇!”
送官法办明正处刑?
何氏瞪直了眼,转而就如疯似颠的一阵狂笑,但到底是松开了大伯子的大腿,血红着双眼:“你就这么信得过肖氏?你凭什么就这么信得过肖氏?这么些年了,大伯难道没有眼见我对康哥儿如何?!大伯您唯一一点骨血都是得我庇恤,你竟然要怀疑我?”
伍大老爷全然不会所动:“我怀不怀疑都不重要,相信顺天府天施推官能够秉公直断。”
在现而今的北京城里,施青天的大名也确然已经树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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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供述恶行
普通民众对于推官衙门最为直观的理解是刑讯逼问,从来不去深思刑讯逼问的结果为何会产生出真相大白和屈打成招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何氏显然也是这样以为,她并不认为自己一身细皮嫩肉能够经受得住推官衙门的鞭笞杖责,如果真到了送官法办的地步,等着她的只有以命相偿的结果。
“大伯真要如此绝情?”而心里的不甘,仍然还在促使何氏继续使用“楚楚可怜”以期获取爱惜的手段,且她心里强烈的不甘和嫉恨,更加扭曲着长久以来莫名的认知,绝境仿佛已在身后,但她视而不见,她固执的认为自己不应当沦落到此悲凉的境地,凭什么远远不如她年轻美貌的肖氏能够占尽宽容与爱宠,赢得大伯的怜香惜玉?
“大伯可从来不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您分明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我和肖氏一样也是您的家人,为何您这时就只信她的话?大伯不也敬佩家父的品行?大伯还曾经与我的兄长相交甚欢,如果大伯当年并未娶妻,那么咱们才是天作之合,虽说我与大伯是相逢恨晚,今生无缘,可大伯难道就能够因此完否定过去的感识,相信我如肖氏的谤毁,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伍大老爷这时的感觉,就好像有一条蛇正在攀着他的身躯游走,以至于浑身寒栗涨突,脏腑之内的恶心感暴起袭击咽喉,甚至一张口,就怕忍不住失态犯呕。
他从来都看不上弟妇的打扮和作态,但的确对二弟的岳丈何公还算敬服,他想着女子的教养毕竟多靠母亲,或许是姻家太太对独女太过溺爱了,又或许是姻家太太到底出身平常,故而没有教责弟妇应当的仪态,他们伍家也是寒门,过于挑剔弟妇的仪范着实有失宽容,他善良的以为弟妇虽有缺点,但好在心性还算贤良,但伍大老爷如今终于醍醐灌顶,自己的眼睛怕是瞎了。
一家人的话他确然说过,但是因为何氏和妻子屡屡因为康哥儿相争,何氏哭得肝肠寸断的让他实在烦不胜烦,当时又以为何氏确然是为康哥儿着想,所以就何氏“偏心护短”的质疑,他才以“一家人”用作回应,他以为家和万事兴,哪里想到何氏竟会如此曲解“一家人”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