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一直在意的就是本家根基浅薄,最怒旁人议论豫国公府是靠皇后娘娘才能显赫富贵,但这其实也是事实,受两句讥刺便怒形于面,在薛夫人看来有心胸狭隘之嫌。”兰庭也分析道。
“我之前也是听纪夫人闲话,知道如薛夫人这样的名门女眷,一般不会当众显示喜恶的情绪,故而她就算看出来费氏无非附庸风雅之流,就像我笑话里那个期望诙谐的妇人,对于许多事物都是不懂装懂罢了,但只要费氏表面还能维持,薛夫人便不会拆穿,更加不会表达厌鄙。”春归笑道:“所以我今日才一再激怒费氏,让她连表面都不能维持,同时又叮嘱夫人,没有必要附庸风雅穷尽心思奉迎薛夫人,不如坦诚相待,至少自然率真。夫人落落大方,越发显现出来费氏的卑劣,已经这样明显了,薛夫人当然要与她划清界限,否则岂不是被费氏连累一并落了下乘。”
尤其是当费氏说出“以为薛夫人会为你二人疏远真正世族”的时候,就更是逼得薛夫人必须和她楚河汉界了。
“说到底,还是费氏自身愚狂,她要有薛夫人一半的见识和气度,我再怎么算计也是无用。”春归总结。
兰庭却看着她笑:“夫人问你这其中的机巧,辉辉也没法子直说是夫人失了气度,不懂得怎么和这些世族女眷交际,才诌了那笑话来应景的吧。”
“夫人哈哈一笑过去,关注就减了一半,怕是又悟出了几分,也没再刨根问底了,总归还是夫人大度,不和我斤斤计较。”撇开兰庭生母那桩疑点多多的旧案,春归的确认为沈夫人这婆母已经算是十分不错的人,贵为天子姨妹,平常也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就算对自己有利用之嫌,比起曾经的伯祖母顾老太太之流,那等我利用了你还要折辱你践踏你的嘴脸,沈夫人确然可爱多了。
兰庭倒也赞同:“夫人确然不存机心,只要她感觉到了你的好意,也不会揪着细枝末节不放。”
说话间两人没有觉察,已经是围着院子绕了好几个来回,下昼一场骤雨,让花泥到了夜间尚且带着几分润气,春归大意了一些,便让裙角沾湿,她微微地牵起对着月色一照,见并不是污渍也就没有在意,但这特别的举动引起了兰庭的关注,自然而然绕过几步俯身来看。
“我以为沾了泥,无事,只是沾了积雨。”
春归边说边松开手,是忽然觉着拉高裙角的行为似乎不大雅观,又不防兰庭的手已经往这边够,结果裙角“溜了”,直接便够到了她的手。
兰庭但觉女子的指尖也还沾染着积雨的湿意,清清凉凉的触感,使他突生的尴尬又突然的消失,只想干脆就这样拉着手,把饭后“消食”的这项家传养生术继续几圈。
“无事无事认真无事,看看,只有水渍一点泥也没沾。”春归看似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翻手,把兰庭的指掌摊开,还让他自己检视并没有被她连累弄脏了手指。
他有这么洁癖么?
却是不及质问,女子的小手已经彻底逃开了,她就这样站在月色下,微仰着面颊,笑意里似乎有些狡黠。
兰庭笑笑,转过身去。
他以为两人之间已经渐渐变得自在了,看来春归还是没有完全习惯呢,也是,在肌肤之亲这种事情上,女子确然该比男子更加矜持一些,额,肌肤之亲,他怎么突然想到了这四个字?
因为猝不及防的牵手,竟就想到了肌肤之亲、床第之欢?
完了,赵大爷觉得自己十七年来的清白尽毁,难道说他骨子里竟然是个如此不纯洁的人?
赵大爷只觉耳鬓一烫,偷眼打量春归。
还好这女子仍然在月色底笑得心无城府。
春归也确然没有发觉兰庭忽然间产生那有伤风化的绮念,她不但开始了继续散步,且傻笑着傻笑着突然抬手给了自己的脑门一拍,发出“砰”地一声。
“我冲迳勿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偏就忘了本该提起的那件事!”自打嫁了人,仿佛记性越来越差,难怪有的老人说“一孕傻三年”……这念头刚一掠过,春归又给了自己一下。
结果这下子打重了,差点痛得叫出声来。
什么一孕傻三年,她虽然已经拜堂成礼,可本质上来说仍然还是个闺阁女子好不,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样羞人的事,定然是刚才无意间的牵手,让自己受到了惊吓!
“怎么?”兰庭莫名其妙见春归连打她自己两下额头,且一下重过一下,以为被忘记的是多么重要的事。
“无事无事,口不择言了。”
“恩?”兰庭越发一头雾水。
春归简直欲哭无泪。
什么口不择言,她分明只在心里想了一想,根本没有出口好不,看来那惊吓当真受得不浅呢,人都变得痴呆了。
“辉辉究竟要告诉我何事?”兰庭站住步伐,他忽然有些忍不住了,挪脚上前,戏谑一般俯身……
春归顿时觉得一股热气直从额头遍布脊梁,一下子连脚底都似乎发烫了。
他、他、他做了什么?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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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决定出首
今日白昼激战费氏且大获全胜的女斗士春归,此时木木樗樗的立在月色下,她只觉脑子里像突然被灌进了一桶滚水,所以她是被烫得残疾了而无法思维。
直到听见那调侃的口吻:“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事,让你连打自己两下,额头险些没有拍肿。”
春归神魂归窍时,兰庭又已经退后一步,月色下他眉目清朗、唇角温柔,正是霁月光风的常态,仿佛刚才的亲近,确然只是为了一时的促侠,冲她险些没被自己拍肿的额头轻轻吹两口气用作安抚,她怎么会以为他是想要亲她这样的狎昵!
春归心中哀叫连遍,这回是以登徒子的心度君子之腹了!
“对不住对不住。”
兰庭:……
好像他的新妇的确突然变傻了。
“辉辉,你拍的是自己的额头,不用对我道歉,不过……你究竟还打不打算说那件事?”
春归脸上火烧火燎的,深深吸两口气才让自己稍微镇定一些,讪笑道:“月色朦胧,灯火陆离,难免让我一时走神,说正事说正事,迳勿可知丁娘子为何对我一见钟情?”
“恩?”兰庭似笑非笑:“一见钟情?”还好他听清了这四字前面是丁娘子!但丁娘子又是何方神圣?
“诙谐要诙谐。”春归借着这句逗趣话,把自己的窘迫又化解了几分,方才觉得脊梁上不再扎扎的热刺,步伐又重新松快起来:“今日听夫人引荐,丁娘子是李同知的家眷,可夫人明明说次前薛夫人宴集上,丁娘子和费氏乃狼狈为奸,却不知为何今日赴宴,一再地替我圆场显示亲近,临走前还约定好不日会再来寻我茶话,我便想着,这断然不是因为我的超凡脱俗才引来丁娘子一往情深,莫非是因李同知心生了回头是岸的心思?”
“她是李济的家眷?”兰庭又问了一句,却并不是为了让春归应答,微低下头,思索着往前踱了几步,才道:“李济不像胡端,虽说也是施良行的党从,但并不是施良行的门生,说来这人也许还能够争取,不过他这时并没有对父亲表示任何的诚意,再说就算李济真有意通过女眷的来往和咱们增加走动,那丁氏也该奉迎夫人。”
李济是赵江城的同僚,他的妻子和春归算来实则差着一个辈份,倘若官场上的交好,丁氏的确更应该直接和沈夫人交近。
“许是当真因为辉辉的超凡脱俗吧。”兰庭笑道。
“我看是无事献殷勤。”春归眨巴着眼:“什么超凡脱俗不过是句玩笑话,可不是当真自夸,还请迳勿明示,日后该怎么应酬丁娘子。”
“无干的,她要亲近你就让她亲近好了,也试一试她有什么用意,若能利用……李济应该知道施良行不少罪状,要把他争取过来署名弹劾,这件事一定事半功倍。”兰庭倒是相信春归绝不至于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别看今晚似乎有些犯傻,说不定是被男颜所惑,绝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能够镇定自若的。
男颜所惑?这是个让人愉快的猜测。
赵大爷十分愿意这个猜测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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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窥探得吴二贵就是杀死吴大贵的真凶,渠出这两日几乎是“扎根”在了吴家,她亲眼所见吴二贵果真准备谋杀侄儿,连跟了吴云康两天,又去云康经常摸鱼的河段踩点,到这日,因为昨日的一场骤雨,阳城河段的水位有所上升,好些热衷戏水的顽童都被父母告诫,拘着不让冒险,也只有吴云康无人管束。
自从父亲惨死母亲入狱,祖母被二叔接管,他和妹妹却没了家人照顾,又无论祖母还是叔父,都没给他们留下丁点钱财,家里虽然还有些口粮,但早就断了荤腥,又虽说是华秀才数回照济,他毕竟也是连自己都难糊口,云康年纪虽小,也懂得没有长久依赖旁人的道理,只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稳当的生计,偶尔帮着邻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分一块熏肉。因而云康日常都会来这阳城河摸鱼,倒也不是每回都有收获,但凡能摸到点子鱼虾螃蟹,他和妹妹也算有了口福。
吴二贵算准了侄儿今天定会来此河段,又趁着这里比往日人迹稀少,杀人害命可是天赐的时机。
渠出眼瞅着吴二贵比吴云康更早出门,却是埋伏在离河堤还远的灌丛里,她就晓得这个恶棍今日是下了决心,待亲眼看着吴云康从路上过去,身后并没跟着任何保护的人手,渠出那叫一个焦急,可她虽说是一个鬼魂,除了窥探,并没有其余的手段改变人世之事,只急得在半空中乱飘。
眼见着吴二贵从藏身处出来,往侄儿所在的地方靠近,渠出把整个魂体都附在了吴二贵的身上,奈何并不能造成任何的阻力,就在她几乎就要抓狂的时候,诡异的情况却发生了。
“不好了,吴家小郎落水了!”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河堤边竟然有人?!
渠出愣怔当场,吴二贵却很快回过神来,他似乎想要跑去察看,却到底不敢留下让人怀疑的把柄来,跺了跺脚,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小兔崽子,这回可不怪我,得怪你自己短命!”
便又鬼鬼祟祟地溜了回去。
渠出这时可顾不得吴二贵,连忙往河堤飘去,她对吴老娘、吴二贵极度痛恨,于是对吴大贵父子二人便格外同情,就算知道人世间的生死其实都是天道注定的消长应数,但出于一个灵魂的喜恶,她依然不愿看吴二贵这样的畜生得逞,甚至于往河堤飘的时候,她嘴巴上已经在抱怨——
“顾春归看你这回干的是什么事,不是担保了吴小郎身边有人看护着?哪里来的人!”
等渠出飘到了河边儿,却是一个人影都没看见,连同那呼喊的人也消失无踪,渠出这才品出事情有些蹊跷,应当是兰庭布下的陷井,也便飘在阳城河上等着势态。
未久,果然见呼拉拉来了一群人,高喊着救人。
又来了一群人,仿佛有几个是吴家的邻里,他们应当是真信了吴云康失足落水,但应当都不熟水性,只淌去及腰的地方,连声的喊着吴云康的名儿。
又是一阵脚步声,却是此案的另一个关联人,曾经似乎很是期待命案重审的焦小郎赶到。
只见他不停脚就往河水里冲,转眼河水就没过了他的胸口,看着就要被卷走,好在身后的焦二叔一把拉住了侄儿。
“大郎,你干什么,你又不熟水性!”焦二急得把焦小郎往岸上拽。
焦小郎却已哭得满脸是泪:“二叔,二叔,救救吴家小弟,您可一定要救救他,我们不能眼睁睁看他……”
“大郎!”焦二重重喝止了侄儿,又把他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怀中一推:“三伯,你先带大郎回去。”
见侄儿在焦三伯的怀中连连挣扎,焦二握了他的肩头:“听我说,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手,若你有个好歹,你让你娘怎么活?听话,快些回去,二叔留在这里,只要吴家小侄还有一线生机,二叔保证能把他给找着了,要不你先去看吴小姑娘,安抚着她不要担心,她现下没人照顾,你也可以干脆把她带到你家去,让她跟你娘、妹妹在一处。”
渠出冷眼看着焦二,却见他的确是卖足了力气帮着寻人救人,仗着他的水性还好,一猛子一猛子往河里扎,好些回游到岸上都已经精疲力尽,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渠出蹙了眉头,思索一阵,认为留在阳城河边已经毫无用处,吴二贵那头也不会再有多大价值的消息,倒是这焦家……按理焦满势也是吃了冤枉官司,不可能和吴大贵的死直接相关,为何焦二叔侄两个这样在意吴小郎的生死?
心里猜疑,渠出便极想窥探仔细,而待她飘到焦家时,只见焦小郎把吴小妹当真领了回家,正由焦小妹哄着,两个年龄相若的女孩很能玩到一处。
屋子里,焦大嫂却跪在窗前求神拜佛,口中念念有词:“我不望天上佛祖保我长命百岁,只望开开眼,护佑大贵兄弟的两个遗孤,让他们平平安安长大,如此我家孩儿也能少些孽报,孩子们可都是无辜的,万望佛祖一定庇佑,任是多少孽报,便都由民妇担当了吧。”
正自虔诚,却见焦小郎忽然冲了进来。
“阿娘!”虽然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但焦小郎的脸色却比早前泡在河水里还要泛白,他双眼泛红,紧紧握着拳头,也像是下定了决心:“儿子想要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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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上架
《首辅》这篇文今天准备上架了,照例呢是要说些什么的,想想还是先说说这篇文。
先说女主春归吧,和红瘦的前两篇文不同,这篇的女主出身没那么高,而且还是个孤女,没有肩负多重的血海深仇,行文到现今这地步,女上的旧怨已经是了结了,参照书名,主要的矛盾线是集中在夫家。因为没有那么多包袱,所以女主的个性就更跳脱些,虽然是平白无故担了个挽救天下兴亡的责任,不过对于女主来讲,这并不是多重的负担,她并没有把握也没有决心要完成,心态是走一步看一步,原则是先要让自己高兴自在。所以尽管这文的主题框架还是朝堂家宅,但行文应该会轻松很多。
再说男主……
好吧,虽然说女主在文章前期就嫁了人,但红瘦仍然要卖个关子,不一定首辅家的长孙子就是男主哦。
不知道看过《芳华》的亲,会不会觉得兰庭和虞世子有点相似,这两人物呢,的确也有相似点,表面上都是文质彬彬、多才多艺,但其实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也有满腹权谋。(要说红瘦自己喜欢的是澹泊隐士,逍遥俗尘之外不问功名的人设,但这样的人设不适合男主)
再说说兰庭和世子的不同吧,世子是重生,身上太多包袱,也经历了不少苦痛,所以他的性格会更加冷淡。兰庭不一样,他没有经历过太多坎坷,只有一件事给他造成过阴影,至于这件事如果在看文的亲应该看出来了,就是生母朱夫人,不过朱夫人的死不是被人谋害这么简单,所以不像《芳华》里的世子对生母楚王妃,是思念,是必须为母报仇。兰庭身上并没有背负不得不雪的仇恨。
关于朱夫人的事,这里当然不能剧透太多,大家可以从蛛丝马迹里猜测来龙去脉。
兰庭的眼睛是向前看的,这点他和春归一样,他的志向文中也有透露,就是辅助夺储。
这篇文的设定是重生,但不仅仅是春归重生,而是整个事件整段历史的重头,可以说是所有的人重生,春归和兰庭都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一定有人有。
这个人现在也是不能说的。
开篇的楔子,出来一个暴君,他的确是所有兴亡生死的关键,春归的任务就是要阻止他像“前世”一样登基,这和兰庭的志向其实是不谋而合的,但这也是一个悬念,暴君是谁,不得而知,红瘦的习惯当然会在前文里留下伏线,大家也可以竞猜一下——很快各位储位竞选人就要登场。
透露一下, 楔子里还有一个人物其实也很关键。
兰庭也在楔子里打了把酱油。
关于春归和兰庭的感情线,他们两现在是新婚,而且对彼此的好感在蹭蹭上升,其实如果放现在,就像一对本身条件都还不错的少男少女,结缘于情窦初开,那就一定会有一段美好值得怀念的岁月,但这样的感情能不能修成圆满,事实告诉我们极其罕少,小说当然会不一样,还是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且先卖个关子。
可以透露的是,在“前世”,他们两不是夫妻无缘无份,而两人本来的另一半,在后文中会有纠葛。
最后仍然要拉拉人气,每个作者写文都不容易,都想把自己的构想尽可能呈现给读者,所以对于红瘦而言,亲们的支持当真是弥足珍贵,如果亲们还在继续关注,请让我看见你们,这样红瘦就会更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