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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节

兰庭也的确没有安稳觉睡。

他不是事务官,并不会随驾皇上、太子祭告宗庙,但即便能留守京城,该如何确实春归的处境也不能有丝毫冒昧。要证实春归是否在慈宁宫,不难,纵便自己身为外臣不能随意请见太后,相信只要知会易夫人和太子妃就可以确实这事,但兰庭其实几乎断定春归这回被留在宫里并非圣德太后的意愿。

当然也不是其余后妃的手段,梁内臣即便是为利益所动被人笼络,他也绝对不敢行为假传太后口令加害外命妇这般罪行彰著的事体,梁内臣只有可能是奉圣令行事,那么这件事的处理就必须更加慎重了,兰庭直觉到这个时候让易夫人及太子妃出面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于是这晚上兰庭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拿定主意,正好一大早上辗转反侧不能安稳的小沈氏赶忙来了斥鷃园询问可有她尽力之处,兰庭见小沈氏确然是真心实意,便也拜托了小沈氏:“那就有劳夫人去一趟沈阁老府上,相请舒世母走一趟慈宁宫请见太后娘娘。”

毕竟小沈氏是春归

的婆母,这时候再往慈宁宫请见也太过显眼,舒娘子却不一样,圣德太后对待她一直视如自家晚辈,且沈阁老府上昨日是老夫人和其长媳出席的宫宴,舒娘子并未获请参加大典,隔日再去拜见太后不至于引起猜疑。

舒娘子下昼才出宫,带出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娘娘说并未留小顾在慈宁宫,偏今日那梁内臣又随驾去了祭告宗庙,娘娘也没法寻他一问究竟,只夫人转告赵都御,也莫过于担心,不管这其中有何误会,皇上行事都不至于那般鲁莽,小顾现今应当还是安全的。”

“这么说太后娘娘也认定是皇上扣留了庭哥媳妇在禁宫?”小沈氏大觉心慌意乱。

“要不是奉皇上指令,梁内臣可没那大胆子假传太后娘娘的口令。”舒娘子叹息一声:“只娘娘私下里一问,打听见一个宫人昨日在撷芳园里,亲眼目睹了皇上和张娘娘撇开随从,是去了撷芳湖上的珍珑妙处,娘娘估摸着这事和张娘娘定有关联,已经在想办法套问张娘娘说出实情了,夫人和赵都御还是稍安勿躁,先待娘娘察清楚这件事的开端,才好对症下药。”

小沈氏拉着舒娘子的手感激道:“这回就唯有拜托太后娘娘和娘子了,太师府上下人等,都会牢记娘娘和娘子的恩义。”

“夫人可别说这话。”舒娘子也拍拍小沈氏的手回应道:“要不是小顾相助,我家女孩儿指不定就进了火坑被毁了终生呢,要论起来恩义来,也是我欠小顾良多,再者讲我不过就是跑了趟腿,也帮不了小顾更多了。至于太后娘娘,可是一直青睐小顾心性纯正,头脑又机灵,更何况轩翥堂满门又都是太子殿下的辅臣?小顾被无端陷害,娘娘哪里会袖手旁观呢?放心,宫里有娘娘劝谏,皇上再怎样也不至于轻信馋言妄罪无辜。”

舒娘子有此自信,陶芳林却不这样想,她当然也知道了春归被弘复帝扣留禁内之事,这个时候只以为奸计已经得逞了,春归是断然不会再有活路。

在她的上一世,她也参加过太子册封大典的宫宴,那时她亲眼目睹了太子殿下的风仪,芳心一阵蠢动,又兼那时她与兰庭已然是反目成仇,虽眼看就将得诰命夫人的头衔,但自以为她被兰庭嫌恶的事已经广为传扬,命妇官眷无人不知,于是在宫宴上根本没有人上前讨好奉承,简直大受排斥冷落。

总之当年的陶芳林,内心又是不甘又是悲愤,与宴厅里其乐融融的气氛格格不入。

所以独自去闲逛,以期排遣心中的郁愁,就到了撷芳湖上的珍珑妙处。

那时她也不知道那水榭妙在何处,胡乱择了一间隔厢坐下来歇脚,怎知忽然听见了说话声。

她心里又惊又疑,察看一番,终于发觉说话声竟然是通过桌子旁半人高的瓷瓮传出。

她摒息宁神一阵听,又才发觉是弘复帝和圣慈太后在交谈。

原来是圣慈太后的本家曹国公府闹出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故。

要说清这事儿,话就得说回数月之前了,秦王还在福建监政

时,秦王妃有户远亲来了京城欲投靠王府打秋风,偏巧呢又是和曹国公府的一个族中子弟同行,因那时秦王、秦王妃都不在京中,曹国公府又还拿不准秦王会否能够得储,本着“万一”的心态,便收容了那一家人。

那家人是一家四口,家主论辈份该当秦王妃唤声叔父,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考取了秀才,女儿更是生得姿容妍丽,曹国公府也是从寒微起步,这么多年了都没习惯世家大族那般约束子弟的礼教,于是家中有个儿郎便看中了那女孩儿,曹国公夫妇也默许了孙儿和那女孩私相授受眉目传情,他们想的是万一秦王得了储位,也不是不能联姻。

怎知秦王竟是第一个败下阵来,曹国公便心生反悔,再也不提这话。

又怎知他家孙儿竟然早早和那女孩儿生米煮成了熟饭,偷偷行了周公之礼。

那家人怎肯甘休?不过曹国公府一直咬死不承认,那家人见自己没有证据,也不好把这事往秦王跟前捅,毕竟秦王憾失储位,这会儿子也没有实力敢与圣慈太后的本家抗争。

谁也没有料到,那女孩儿竟然珠胎暗结,这会儿子已经是大腹便便了,那家人才给曹公府下了最后通牒,说曹国公府若然还是不肯认账,他们只好告知秦王、王妃,秦王想必也忍不下这口窝囊气。

曹国公也不肯忍这口窝囊气,却怕事情闹大了会被皇上责处,所以才交待曹国公夫人趁着这回宫宴,赶紧把这事告诉圣慈太后,让圣慈太后说服皇上宽恕曹国公府一回,逼慑秦王息事宁人。

圣慈太后是眼看大典之后皇上就会携同太子祭告宗庙,生怕秦王先下手为墙先把这件事声张,让曹国公府处于不利,所以才赶忙请皇上去撷芳湖上一谈,怎知隔墙有耳,竟被陶芳林无意间窥听得知。

不过上一世的陶芳林认为这事和她无关,自然不可能声张开罪圣慈太后。

但这一世,她大觉可以利用珍珑妙处算计春归。

这一世陶芳林因为曾经在寿康宫小住一段,也随了圣慈太后来万岁山避暑,出于对珍珑妙处的好奇,她一早就来这里摸清了奇妙之处。

原来先帝不仅是在撷芳湖上构建了这么一处迷宫卦阵,为了用作游戏,还在隔厢里设伏了听瓮,游戏时将宫人分作两队,分别从东、西边门进入,宫人可以通过听瓮侦察“敌方”动静,判断路径避免狭路相逢,又或是短兵相接时占先手伏击,唯有居中的一间隔厢,作为定向,没有设置听瓮以为区别。

也就是说在定向的隔厢,听不见其余隔厢的动静,但在里头说话,任一隔厢都能听见定向隔厢的言语。

陶芳林确定弘复帝和圣慈太后当年不是在定向的隔厢里,因为她后来亲眼目睹弘复帝和圣慈太后是经西廊离开,判断这母子二人,应当是在靠近西廊边门的某间隔厢密谈。

所以她才故意将春归引去定向隔厢,好让弘复帝与圣慈太后听闻那件悚人听闻的秘辛——太子殿下竟然对臣子之妻心生觑觎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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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 逼出实情

陶芳林一点不会担心这件事端会影响太子,因为今日刚刚举行册封大典,弘复帝无论如何也不会朝令夕改作出废储的决定,且这件事毕竟是她一方之言,连顾氏都不敢承认附和,弘复帝当然也不会轻信太子果然色令智昏,即便是责问太子,太子又怎会承认呢?

可只要皇上心存疑虑,担忧太子日后会被女色所误做出为天下人不容之谬错,就绝对不会放任不理。

最佳的方式就斩草除根,先铲除顾氏这么个祸患,就不用担心日后会有祸殃。

弘复帝只要圣意已决,赵兰庭固然为顾氏求情也无丝毫用处,他总不至于豁出性命与前程为代价搭救顾氏,且即便他有这样的念头,在弘复帝看来,天下社稷的份量也远远重于一介臣子。

要是太子亲自求情,顾氏便会死得更快。

至于太子会否迁怒自己?陶芳林一点也不担心。

慢说弘复帝与圣慈太后不可能泄露如何得知这件秘辛,即便是泄露,她怎能未卜先知弘复帝和圣慈太后的行踪?这件事故在旁人眼里,根本不可能为她所设计,就连圣慈太后也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

宫宴当日,是圣慈太后急着要脱身去和弘复帝密商,才开口想要将她支离,她无非是提出想和顾氏多多亲近而已,根本就不知圣慈太后择定和弘复帝见面之地是在珍珑妙处,所以这件事情在弘复帝和圣慈太后看来便即巧合,圣慈太后又还执念于将她腹中胎儿,日后养于寿康宫中,以期当太子登极择议立储时力举,好压服圣德太后,既是如此圣慈太后便不会让她遭至太子的嫌恶。

总之顾春归只要死于禁苑,除弘复帝和圣慈太后之外,不会有人知道她与这件事情相关。

陶芳林正得意,就听说了圣德太后“驾临”寿康宫。

她立时便觉心情又再七上八下了,弘复帝而今还未回銮,顾氏尚未得处死,难不成是事情已经走漏了风声引起圣德太后的关注?陶芳林当然不会低估圣德太后的能力,生怕好好的计划横生枝节,于是立即也赶去“插足”。

张太后因为被弘复帝再三叮嘱,关于珍珑妙处的事连对陶芳林都没提过一字儿,虽则她其实也

急得抓心搔肺的恨不能立时盘问个清楚明白,却也被“兹事体大”四字给震慑住了猎奇好事的心情,被王太后逼了上门,也正忐忑不安,就很乐意陶芳林的“插足”救场了,她也不问王太后的来意,只抓着陶芳林嘘寒问暖个不停,殊不知已经显露出做贼心虚此地无银的情态来。

“我有要事与四娘商量,陶氏先回避吧。”

王太后只需一句话,就阻断了张太后的拖延计划。

她是着实有点替张太后的头脑着急了,两人大半生都耗在禁宫里,且相互间都已然摸透了对方的脾性,张太后还以为用顾左右而言他的缓兵之计就能让她有备而来徒劳而归?还有这个陶氏……

王太后轻轻扫过去一眼:从前看她,虽说心存功利爱慕虚荣,倒也未犯大恶极劣,至少比乔氏看似安份一些,结果一个没提防,竟然被她钻了空子?眼下陶氏上赶着裹乱,自然是和春归莫名触怒皇上这件事端相关,只不知这么个看上去半点沉不住气的女人,究竟如何设计出一着杀局?

陶氏又为何要加害春归,是为了觑觎将来后位凤座么?

王太后心里已经将陶氏视作一大隐患了。

要说来禁内只要还要三宫六院存在,怕就少不得宠争权夺,无论谁在帝位之上,谁居六宫之主,都不能保证内苑成为一方净土,但太子如今还未登极,陶氏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染指权位,且针对的还是太子近臣家中女眷,这样的野心和愚狂就让王太后无法姑息容忍了。

但这时王太后自然不会显露出杀气,看向陶芳林的眼睛里不见丁点冷意。

又当含笑目送陶芳林讪讪离开后,面向张太后仍然不减笑意。

“姐姐就别盯着我笑了,笑得我毛骨悚然。”张太后竟嗫嚅道。

王太后:……

当真笑出声儿来:“四娘要不是做了亏心事,怎会连个笑脸都受不住?”

“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张太后把脖子一挺:“顾氏又不是我下令留在万岁山的!”

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泄露了“天机”,张太后好不懊恼。

“这么说来,还真是皇上假传我的口令,将太师府长孙媳朝廷大员的家眷

扣留在禁宫?皇上究竟想要干什么?!今日我要不是听阿舒问起怎么不见小顾,我竟然都不知道小顾居然被我留在了慈宁宫!”

“皇上说了,这事不让我声张……”

“昨日宫宴上,你遣人将皇上请去撷芳湖上的水榭里头是为何事?可是又听信了什么人的挑唆琢磨着谤害小顾?你可知道皇上中兴盛世的志愿唯有依靠迳勿等等社稷之臣辅佐询儿才能实现?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偏你还这般昏聩糊涂,你都被人利用了多少回了,可曾稍稍长点心智?你不说,我也无法逼你开口,但宫宴之上,横竖就只有曹国公夫人和陶氏一直在你左右,我只拿她们两个来诘问,审审她们究竟怀着什么居心!”

王太后说着就冲萧宫令直接下令:“这就把陶氏先给我逮去慈宁宫!”

张太后顿时慌了手脚:“芳儿如今可还怀着身孕!”

“怀着身孕又如何,太子已经有了嫡子,东宫又有其余姬妾,不怕没人替太子开枝散叶,陶氏要是居心叵测,便是生下庶子来,这母子二人于社稷国祚也是祸患无穷!”

“可这件事根本就和芳儿无关啊!”张太后着实六神无主,她可是太了解王太后的脾性了,情知自己阻止不了这位的行动,偏偏皇上现在还不在宫里,待皇上回宫……指不定陶氏腹中胎儿已经保不住,她的嫂嫂也会为此白受一场罪过。

就凭弘复帝对王太后的孝敬,当然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太子姬妾怪罪嫡母,更不要说……

皇上这回打着嫡母的名义把顾氏扣留在禁宫也确不妥当,王太后因为不知就里大发雷霆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不让这起事端闹得越发不能收场,张太后也只好将实情告之。

“话虽是芳儿说出口的,但芳儿可不知道我与皇上会去珍珑妙处,我打发人去知会皇上到珍珑妙处一见时,她根本就不在我身边儿,且她也不可能目睹我与皇上先去那里,故意拉着顾氏跟去,顾氏眼又没瞎,芳儿既能目睹,顾氏哪会不知情?顾氏要知情,又怎敢犯驾?这起事件就是巧合,皇上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告嘱我连芳儿都瞒着,不需向她求证,姐姐,你要这时声张……怕是会彻底坏了皇上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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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 我非祸水

弘复帝才一回宫,尚且来不及考虑如何处治春归呢,就被圣德太后请去了慈宁宫,他当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生母“出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地听圣德太后问他“意欲何为”时,都没反应过来嫡母问的究竟是何事由。

“怎么?皇上借我之名,把小顾扣留禁内,难道转眼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还是打算在深宫禁苑让堂堂二品大员的内眷落得个暴病而终后,才肯告诉我让我这嫡母来替你背这黑锅?”

弘复帝脸色一时大变:“阿母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当日梁孝贤假传我口令留下小顾时,就被我那妹子听见了,回去便告诉了阿舒,阿舒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小顾,便趁着入宫向我问安的时机打算和她好好叙旧,她一问起,我才知道竟有这么奇异一件事故!我又没法子询问皇上为何做此异事,只能去问张娘娘了,张娘娘受不住我的逼问,才说了实情。

我也不瞒着皇上,我可不愿老了老了替你背这口害杀无辜的黑锅,所以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赵迳勿,要是哪天他媳妇莫名其妙在宫里暴毙了,可别怪错我。”

弘复帝被训得满面涨红,连忙起身持礼:“儿子怎敢累及阿母声誉,便是……真决定了处治顾氏,儿子也会先向迳勿说明。”

“看来皇上还真是听信了陶氏一面之辞,打算着要用这等莫须有的罪名私下处死官眷!”王太后神情越发凝重。

“阿母,儿子已经自知……虽有丹阳真人的灵丹妙药续命,怕也支撑不了多久时候,六郎是儿子好不容易才选定的储君,而这件事……着实也是无从察证,儿子为免万一,只能先斩断祸根。”

“询儿要真是这般德行败坏之徒,没了小顾,日后就不会色令智昏了?”王太后也是又气又急:“皇上,你自来心性仁厚,可如今也要草菅人命吗?!迳勿与小顾夫妻情深,迳勿又是你认定的国之栋梁新君膀助,你夺人妻室性命,还让迳勿怎么甘心为你的江山社稷效忠尽力!还是说你为了区区才人的一面之辞,甚至已经决意舍弃良臣志士,为的就是提警太子切勿耽于美色!”

“儿子会说服迳勿,以大局为重,舍私情效君国!”

王太后便彻底放弃了说服,摆摆手道:“那么皇上便去说服吧,看看你择中的良臣志士,会否如此的负心薄幸,眼里只有功利而无情义,舍私情效君国?皇上扪心自问,社稷江山归属秦姓,皇上从前是当真不知身边隐患么?可至今为止,皇后还居后宫之主,长孙尚有郡王爵位,皇上能不能舍下私情斩绝后患!”

并不管弘复帝是去是留,王太后便先拂袖而去了。

“娘娘就真不再劝阻皇上这等不智之行了?”萧宫令很是着急。

“该劝的我都已经劝了。”王太后长叹一声:“光有我劝阻无用,接下来还得看迳勿和六郎……但愿陶氏是在胡诌吧,六郎这时可千万不能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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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大典之后,太子尚要等择吉日才会真正迁入慈庆宫,而这天他也是刚一回府,便被龚望神秘兮兮拉去一旁:“迳勿乔装来见,已经在我住处等待殿下多时了。”

太子这才知道了两日之前发生的一件完全不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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