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巧彤又笑了,看来已经恢复正常,楚铮放心站起身来,嘴上仍道:“什么怪大叔,这叫成熟男人的气质,小丫头懂什么。”
苏巧彤柳眉一挑,正想反驳,却哎呀了声,急急忙忙从榻上爬了起来:“你回来的正好,眼下有一特大麻烦,非你出手不可。”
楚铮不以为然:“什么特大麻烦的,别老是大惊小怪。”
等苏巧彤将高君令之事说了,楚铮也忍不住抹了把额头冷汗:“还有这事?你也真是的,没事跑去战俘营干嘛,随意找个借口就推托了。”
苏巧彤小声道:“谁知道啊。整个西秦北疆大军见过我的也只有四人,薛方仲和沈从放,顾明道和高君令。之前密报上也说沈从放已死,你正追赶着薛方仲和顾明道所率残军,这高君令是顾明道副将,两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还以为他就算没死亦肯定与顾明道在一起,谁知这家伙居然这么没志气被活捉了,巧不巧地恰好在那时见长公主。”
“话虽如此,”楚铮摇摇头,“但归根结底,还是你太过大意了。”
苏巧彤默不作声,楚铮说的没错,自己在上京城过了近半年的太平日子,警觉性的确降低了许多。
“幸好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楚铮走了几步,道,“这高君令既然没有当场揭穿你,或是另有什么想法。再说揭穿你对他也没什么好处,除非他想投靠我大赵以此求荣。但依你所说此人亦是个铮铮铁汉,理应做不出这等叛国变节之事……这事就交于我了,你放宽心吧。”
苏巧彤看着楚铮:“杀了他?”
楚铮笑道:“杀人也太没技术含量了,况且那高君令是俘军中颇有名望之人,若是突然暴毙身亡,定会惹来诸多是非。唔,我另有对策。”
“这事也给你个教训,”楚铮作语重心长状,“以后要安分守己,莫要招蜂引蝶。引来顾明道高君令这等人……”
“小心眼。”苏巧彤不屑地说道,“就猜到你要提这事。跟你明说了吧,我与顾明道十来岁时就认识了。他是西秦兵部尚书顾维舟幼子,而我那时刚被薛夫人收为义女,名为义女,但比丫环也强不了多少。当年对他我也是颇为照顾,我也将他当兄长看待,后来他从军去了北疆,两年后回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说要娶我为妻。我才没那么傻呢,他老头子顾维舟看中的薛方仲的三女儿,我跟她争日后恐怕怎么死地都不知道。正巧薛方仲儿子也对我心怀不轨,借此事我通过秦王离开薛府,搬到了潇湘别院。可他每次回咸阳非要来看我,我也是无可奈何。去年年初我让雅易安传话顾维舟。让他好好约束自己儿子,这才消停下来。”
“雅易安?”楚铮不禁问道,“是不是秦王身边那小太监?”
苏巧彤提起这人就来气:“就是他。这人满肚子的坏水,传话倒替我传了,却又将我与顾明道的事添油加醋禀报了秦王,还好秦王认识我也不比顾明道晚,并没有相信他的挑拨……咦,你也知道这死太监?”
楚铮一笑:“秦王身边最贴身的太监,年方二十就已是宫内总管,你说我会不知道?”
苏巧彤想想也是,赵国和楚家在西秦的密探不少,似雅易安这种人肯定是重点关注对象,自己真是问了句傻话,便道:“我说完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楚铮有些尴尬,道:“我只是随口说了下,谁知会引来你一番长篇大论。”
苏巧彤哼了一声,却也知男人嘛,总会有那么点小心眼,这很正常,反倒是如果他对自己的过去一直不闻不问那才叫危险。
楚铮让楚芳华姐妹打来了一盆清水,洗了把脸后那水已成灰浊状,苏巧彤忍无可忍,又叫楚芳华打来水让楚铮连洗数次。楚铮洗漱完毕,从怀中掏出把小刀,将胡须刮得一干二净,对苏巧彤笑道:“怎么样,小白脸又重现人间了吧?”
“还行,”苏巧彤瞟了他一眼,“有那么几分以前的风范。”
“我明白,你心里其实正在赞美我。”楚铮收起小刀,照了照铜镜说道,“我先去见外公他老人家,你先休息吧。”
苏巧彤却问道:“薛方仲现在如何了?”
楚铮苦笑一声,道:“放心,你那义父活得好好的……追了他大半个月,恐怕还是要被他跑了。”
“三万黑骑对三千西秦残军,还是没抓到薛方仲?”总算逮到了打击楚铮地机会,苏巧彤满面鄙夷,“楚五公子,你太逊了吧?”
“薛方仲当真了得,我与华长风的确不如他。”楚铮没有反驳,“自枫林渡一战后,我们根本无法摸清秦军意图,几乎被他牵着鼻子走路,若不是兵力远胜于他,恐怕还要吃上大亏。不过他三千残军如今也只剩下八百余人了,但在草原上人越少越难寻觅遗迹,我接到舅舅地命令就回来了,华长风虽仍率军追赶,但也只是尽尽人事,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
见楚铮认输,苏巧彤安慰道:“追不上就算了,薛方仲号称沙场上无敌,但这一次西秦北疆大军全军覆没,他可说首当其罪,回到咸阳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楚铮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况且我们还可以给这事添柴加火。”
“怎么个添柴加火法?”苏巧彤来兴趣了。
“回头再跟你说吧。”楚铮道,“我回营地消息恐怕已经传到外公那了,再不去他老人家肯定要骂人了。”
“等等。”苏巧彤将他叫住,“长公主已经来到北疆,你快些让陆鸣去找那……陆媚,叫她暂且离开北疆上哪玩去吧。”
“大姐,”楚铮哭丧着脸说道,“我骑着火云驹一路狂奔两天两夜才赶了回来,陆鸣和禁卫军他们怎么可能跟得上,这时候还不知在哪呢。”
苏巧彤奇道:“你独自一人回来的?”
“当然,我容易嘛我……”楚铮道,“不说了不说了。先走了。敏儿那边你先多照应着,父亲让你来北疆不会光让你来游山玩水吧。”说完楚铮也不等苏巧彤回话。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楚铮到了王老侯爷帐内,果然见外公阴沉着脸坐在那。一见楚铮进来,劈头就骂:“臭小子,回来也不知到军中大帐报到,反倒去自个媳妇那儿了,有你这样地军中将领吗?”
“外公息怒,”楚铮赶紧陪笑道,“孩儿回去只是想稍稍洗漱一番。弄得精神些来见您老人家。”
王老侯爷仍在骂道:“军中儿郎马革裹尸亦是常事,就你这般娇气!一张小脸整得白白嫩嫩的,讨你媳妇欢心去吧,外公可不待见!”
楚铮只好以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王明泰。王明泰忍住笑,劝道:“伯父,铮儿这么快就赶了回来。可见这孩子还是很听您老话的,您老何必发那么大火。对了,铮儿。你们那边战况如何了?”
楚铮将自己临走前地情况又向王明泰禀报了一遍。王老侯爷听了,叹了口气道:“老夫早就料到,大战之时未能将薛方仲擒下,被他逃脱之下再想捉拿可就难了。”
楚铮道:“外公不必担心。两国争锋并非只在沙场之下,朝堂之上亦是关键,战国名将廉颇李牧亦可称沙场无敌,但受昏君之累,所效忠之国还不是被他国所灭?不过据历来我大赵细作所报之有关秦王性情分析来看,此人性情略带急躁,是非分明,宁折不弯。虽说从军法而言,秦军此番大败,薛方仲难逃其责,但秦王恐怕仍会袒护于他。”
王明泰亦叹道:“只要有此人在,我大赵想灭西秦谈何容易。”
楚铮道:“舅舅说的甚是。外公,孩儿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王老侯爷没好气地说道:“有话就说,还绕什么***。”
楚铮笑嘻嘻地应道:“是,外公。薛方仲回到咸阳至少还有段时日,西秦虽已得知北疆大军战败,但还不知详情如何。不如我们假意使少许战俘逃脱,让其直渡黄河回咸阳,向秦王禀报战败缘由。薛方仲当年助秦王诛除西秦世家阀门,而后官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中对他心怀怨恨者不在少数,我大赵细作正可从中挑动,并厚贿部分贪婪之徒,趁薛方仲还未回咸阳,紧扣其在此战中所犯‘轻信,之罪,请求秦王严惩。”
王明泰摇了摇头:“就算秦王听了群臣所言,但只要薛方仲不死,西秦到了难以支撑之时,秦王定仍会重新启用此人。”
楚铮道:“想让秦王杀薛方仲的确有难,不过只需要将他削官罢职,制其于死地的机会便可大增。如西秦皇宫大内太监总管雅易安与薛方仲结怨已久,似这等阉人定会趁机落井下石,另,外公和舅舅或许尚不知道,秦王新纳贵妃应解语,正是我楚家鹰堂弟子。”
王老侯爷精神一振:“此事当真?”
楚铮笑道:“孩儿怎敢欺骗您老人家。”应解语已经心起异志楚铮当然知道,但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王老侯爷笑道:“好好,铮儿,楚家鹰堂这几年在你掌控之下愈加了得,居然可将堂中弟子成为郑炯最宠爱的应贵妃,可把外公地狼堂给比下去了。”
王明秦在一旁道:“既是如此,铮儿,这事你就和承恩一同操办吧。”
“外公,舅舅,还有一事。孩儿觉得那些逃脱战俘人选还待斟酌,若是普通军官,对军中高层决议肯定所知不多,难以向秦王及满朝文武禀明详情。”
王老侯爷点点头,道:“铮儿所言有理,那就从西秦被俘将领中挑选一两人吧。”
楚铮故意想了一会儿,看着王老侯爷和王明泰道:“孩儿倒有一人选,就不知是否合适。”
“说吧,”王老侯爷笑道,“跟外公和你舅舅有啥顾忌地。”
“孩儿方才听巧彤提起长公主在战俘营之事,孩儿觉得那高君令是一合适人选,此人身为顾明道副将,常在薛方仲身侧待命,对军情理应所知甚多。”
王明泰皱了皱眉:“铮儿,这高君令可是秦军颇具潜质地一员猛将,让他重回西秦未免有些不妥。”
“舅舅,孩儿认为,这高君令原本在俘军中就已颇有声望,此番他向长公主争得我军善待俘军之事,更是威望大增,已成俘军内一大隐患。正因如此,将他从坑中带出另行关押便显合情合理,而且以他的武功逃脱也不算难事。如此一来,更可取信秦王及满朝文武。孩儿觉得,与薛方仲相比,这高君令实在算不得什么。”
王老侯爷与王明泰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王明泰道:“铮儿,此事虽可行,但敌方将军在重重看守下仍然逃脱,承恩所担负责任不小。长公主已知高君令其人,你去将内情说于她听,省得之后她又借宣抚使之名来指手划脚。”
王老侯爷也哼了一声道:“你小媳妇很了不得啊,外公已经很久没见皇家中人在我三大世家面前这般有胆气了,还好是个女人家。铮儿,日后你将她娶回府里,一定要好好管教,别这么不懂规矩,乖乖在家相夫教子就是了。”
楚铮苦笑着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