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听到这,气血跟着往喉间涌,“我应该?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这个人死或者不死,结果完全不一样!”
魏驭城更加冷静,“哪里不一样?如果你知道他没死,唯一的结果,就是你想方设法让他死。你要把你的全部精力,都赔在他身上是不是?”
“你根本不懂!”一团怒火直冲心口,“你不是我。还串通王启朝,魏驭城,你永远在自以为是。”
“我自以为是?”魏驭城定了定心,自己缝合好这一刹的伤口,依旧冷静:“你在气头上,我不跟你做无谓的争执。你自己好好想,我的话有没有理。”
“你的理,就是一边瞒着我申远峰死了,一边又跟他和解。给一大笔钱,或者更优渥的条件,让他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
魏驭城只要结果。
他觉得,这就是最果断的解决。
于是,承认得干干脆脆。一个字,“是。”
林疏月眼泪一下就淌了出来,她哽咽着说:“我本该有个好前程,可就是这群王八蛋,让我的生活一团糟。我有什么错?我想要一个真相,又有什么错!”
魏驭城顿时沉默。
“你用你的思维来看待这一切,觉得我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在你眼里,我已经有了你这么个男朋友。有钱,有地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林疏月颤着声音,“这已经是我无上的光荣了是吗,我要做的,就是别给你惹麻烦,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带到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服从你的安排,不管是工作,还是住的地儿,还是伤害我的,你已经替我做了决定,我除了感恩戴德地陪着你,别的都不重要,是吗?”
这话能捅心窝子,一刀下去,都不给人流血的缝隙。魏驭城声音如霜降,一点点结了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林疏月浑身虚脱,目光凄离地看着他,“魏驭城,你骗我。”
“我骗你?”魏驭城自嘲地笑了下,朝她逼近一步,“说这个字的时候,你好好想一想。我们之间,谁骗谁更多。你走了一次又一次。你那么潇洒地不要我,想没想过,我被骗的时候,也会伤心。”
像一副电路图,战战兢兢地运行到极限,一个节点没顺畅,电压猛增,“啪”的一声,烧断了。火花簇簇,燃烧几秒又颓然熄灭,只剩一股烧糊的余味——
像极了他们此刻的状态。
其实魏驭城说完就后悔了,他不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更明白,这个时候说气话,是会伤着林疏月的。他也不明白,一个思虑周到的决定,方方面面都替她着想,怎么就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导火线。
缓过这几秒,他刚想说些缓解的话。
林疏月看着他,眼神像绞碎一般,“你没有开除叶可佳,并且把她调去了发展前景和待遇都不差的华南子公司。而你,明明跟我说,你会开除她。那样的语气,我真的信以为真。”
魏驭城身形一僵,彻底沉默。
林疏月心被撕碎一般,“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叶可佳。而是你承诺的,不仅没做到,反而帮她铺好后路。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骗你。”
她嘲讽地笑了笑,眼底却是斑斑泪水,“顶多,算是扯平了。”
气氛彻底陷入死寂。
屋内的低气压不断朝两人笼罩。
维持这种绝对静止的状态十几秒,林疏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像是感知到某种预兆,林疏月脚步一迈,魏驭城心一跳,立刻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你放手!”林疏月不断扭动,挣扎。像按下开关,她不管不顾,彻底崩溃。可到嘴边了才恍然,原来在这个世间,她连一声“我回家”都没资格说出口。
人间浩瀚,广漠无边。
她竟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
林疏月眼睛像灼红的桃花瓣,“反正,不待你这里。”
奋力的对抗,挣扎,让魏驭城心慌。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善男,那种天生的领袖魄力和骨子里的占有欲,让他渐渐失去耐性。
“不待我这,你还想去哪?”魏驭城从身后死死抱紧人,贴着她的侧脸说:“你想让林余星看到你这样子吗?他受得住吗?”
人一急,什么话都说得出,也不斟酌语气,明晃晃的提醒和威胁。
这是底线,林疏月气炸了,“你松开!我俩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魏驭城熬红了眼,脸色如地狱修罗,箍着她的手愈发用力,“不是一路人你还跟我做.爱?那你跟谁一路人?我这样的你不要,你还能找出一个比我更爱你的?嗯?林疏月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没那么爱我是不是?你说,你说话!”
林疏月泪水夺眶,唇都咬出了血,就是不吭声。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一个想逃,一个不让。魏驭城宁愿她大吵一架,或者直接来一句“我不爱你”。
吵架的气话不作数。
不作数,他就可以不计较。
但她偏就什么都不说,魏驭城心里头没底,他意气风发的人生里,在她身上栽了太多次跟头。
两人像兽撕扯,魏驭城气血冲脑,完全失了理智。
他把林疏月拖去主卧,不算温柔地将人推去床上。林疏月被震得眼冒金星,视线刚清晰了些,就见魏驭城在扯领带。
林疏月翻身爬起,又被他重重按回了床上。
都豁出去了,谁的力气都不小,林疏月推不动,就用脚踹,一脚底踹到魏驭城膝盖,他眼都不眨,身体的疼,比不上心里的疼。
对抗之间,也不知是谁扫落了床边柜上的计时沙漏,水晶材质不经摔,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魏驭城眼缝一眯,眼疾手快地捞住林疏月。
她没受伤,但惯性力使然,为维持住平衡,魏驭城用手撑着了地,掌心全摁在那些碎片上。霎时,鲜血从指间直涌,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林疏月一愣。
这半秒放松,手已经被魏驭城一把掐住,粗鲁潦草地用领带绑紧,再用力一拉,打了个彻彻底底的死结。
魏驭城单脚支撑地面,左腿屈起,压着她乱动的双脚,然后挺直背脊,单手按开皮带扣,胳膊往上一扬,“斯拉——”一声脆响,皮带就从腰间抽了出来。
领带绑手,皮带捆腿。
魏驭城甚至不知道自己受了伤。
他的胸口急剧起伏,心里就他妈一个想法,不能让她走!
林疏月哭红了眼睛,像一条濒死的鱼落难河滩,力气流失,终于一动不动,只眼泪无声倾泻。
安静了。
两人的呼吸未平,压抑的急喘声提醒着刚才的荒唐。
魏驭城一手的血,手掌心全是水晶碎茬扎在肉里一半。衣服乱了,衣扣被林疏月扯落两颗,露出精壮的胸腹。他甚至不看林疏月一眼,转身出了卧室。
门“嘭”的一声巨响。
彻底静下来。
喧嚣后劲在空气里肆意漂浮,然后沉沉下坠。林疏月被绑在床上不得动弹,一颗心刺成了筛子,哪里都漏气。她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嘴角,是苦的。
魏驭城坐在客厅,手肘撑着膝盖,被她踢过的地方一动就疼。手垂着,血滴滴答答往下掉,浅驼色地毯晕染一片刺目的红。
魏驭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烟嗓低哑,“你过来一趟。”
钟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敢耽误,半小时的车程20分钟就赶到了。他按了好久的门铃,门才开。一见魏驭城,钟衍彻底愣住,“舅,你,你怎么了?”
魏驭城抬眼看他身后。
钟衍忙说:“听你的话,我没告诉林余星,就我一个人来的。”他不敢太大声,直觉是出了事,小心翼翼地往里瞄一眼,忐忑问:“林老师呢?”
魏驭城的眸色一下黯淡。
钟衍如被勒紧喉咙,顿时不敢吱声了。
几秒后,魏驭城让出路,开门时,门把上全是手心的血。钟衍一时懵了,想了想,还是先去找林疏月。
身后,魏驭城语气颓然:“她回不了林余星那,给她找个酒店,照顾好她。”
钟衍拧开主卧门,彻底怔住。
林疏月手和脚被捆得死死的,侧躺在床上。
这画面太冲击了,钟衍赶忙去解领带,“我操!我舅这么霸道的啊!”
林疏月目光麻木,倒也不流泪了。
“林老师你放松,我尽量轻一点啊。”钟衍解了半天,大汗淋漓,“绝了,这什么惊天死结。”
林疏月深呼吸,哑着嗓子说:“抽屉里有剪刀。”
钟衍找着后,把这价格不菲的皮带和领带从中绞断,林疏月白皙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的勒痕。
钟衍扶着她起身,小声说:“林老师,我开车来的。”
林疏月点点头,“谢谢。”
“我舅,他应该不是故意的,他,他从不这样。我,我……”钟衍想宽慰,想替魏驭城解释,能言善辩的一张嘴,此刻却笨重得不知说什么。
林疏月该是冷静了,崩溃情绪不见,像一张苍白的纸,浑身轻飘飘的。她说:“没事。”
这个时候说没事,谁信?
她的脚踝被皮带勒出两道很深的血印,走路都不利索。钟衍扶着她往外走,客厅里,魏驭城已经不在。如台风过境,徒留沉默的狼狈。
夏夜繁星,没有起风,外头像一个压闷的蒸笼。
魏驭城站在梧桐树后,一根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看到林疏月一身伤痕地上了钟衍的车。他的目光暗沉无光,烟夹在指间,燃尽了,烫着指间拉回了思绪。
车里。
一路沉默。
钟衍抓心挠肺,偏又不知如何开口。林疏月看起来很平静,一直正视前方,眸色清澈,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钟衍憋啊憋啊,憋得眼睛都红了。
红透了,就容易多想,一多想,就全是不好的结局。
林疏月听到不太对的动静,转过头,愣了下,“你怎么哭了?”
酷哥脸上淌了两行泪,鼻头也红红的。他吸了吸鼻子,止不住哭腔,“一想到我快没舅妈了,心就碎成了一片片的雪花。”
林疏月被噎,半晌,她忍不住想笑,“我都没哭,你倒先发制人了。”
钟衍语气又乖又萌,“我替你流眼泪,你就别哭了行吗?”
林疏月的愁容渐渐舒缓,开了点车窗,风抚脸,吹散额前的发,眼睛越发干涩。钟衍忙不迭地表忠诚:“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哪怕你找了个小白脸,魏驭城也不能对你玩捆绑啊,魏驭城垃圾,魏驭城不是男人,魏驭城个老畜生。”
这三连骂,钟衍骂得心虚。
车内再次沉默。
钟衍小声:“下周五老畜生的生日,你还去吗?”
怕她答不去,更怕她不答。
所以钟衍又飞快补了句:“去的话,别告诉他我骂他老畜生行吗………………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