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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出蛋的母鸡(二十二)

23

实在不能怪晚香笑, 而是她突然觉得能把话少的古亭逼得学会找借口,也算她本事了。

也是她客气话说得太多, 晚香突然意识到有时客气话说太多也会伤人。她处境艰难, 人家诚心帮忙,她却屡屡客气, 未免显得太矫情。

长安给她帮忙,她会客气吗?

显然不会。

他不过比长安大几岁,还是个少年, 一片赤诚之心,晚香突然觉得对古亭有些残忍了。

也因此到嘴边的客气话被她收了回来, 她迎了上去,道:“客气话就不说了,你肯定没吃吧,留下一起吃。”

古亭愣了一下,旋即道:“这东西你收拾不了,还是我来吧。”

有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 古亭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剥皮去毛,晚香则去给他烧水。

有锅有灶就不用烤了,晚香以为自己杀过鸡就算胆大,可实际上让她去剁兔肉, 她还是没办法接受, 只能古亭代劳。

下锅焯水盛起, 放油和葱姜蒜下锅一起爆炒, 翻炒片刻放些大酱, 再翻炒片刻,加水盖上锅盖焖。

晚香第一次做这种菜,原主身体所带来的记忆只能教会她知道怎么做,真正实施的时候却手忙脚乱。

怕被锅里的油溅着了,她翻炒的姿势很奇怪,一只手拿锅铲,人站得远远的,另一只手捏着耳垂,时不时还跳着躲一下。

站在门边的古亭看着,忍不住笑。

间隙之间晚香回了下头,见到他脸上的笑,愣了一下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晚香腹诽,却又一次为那种熟悉感觉得十分无奈,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魔怔了,竟然看他的笑都觉得很熟悉,很像问玉。

明明两人不可能是一个人,也许她这阵子真是累了吧。

就烧这么一个菜,所以很快。

一大盆酱香兔肉端上来,赤红色的兔肉散发着浓烈的肉香气,中间间或点缀着或红或绿的辣椒,看起来十分美味诱人。

小芽儿早就在吞口水了,大芽儿虽没妹妹那么明显,眼睛却一直看着。

“粥都快凉了,快吃吧。”

晚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兔肉,一瞬间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她后知后觉发现桌上的人都看着她。

可两个芽儿也就罢,古亭这是闹哪一出?

其实古亭的表情并不明显,甚至没有表情,可晚香真没办法告诉自己他的眼睛不是盯着她的筷子尖。

这一切只在须臾之间发生,晚香筷尖一转,将兔肉放进古亭的碗里。就在两个芽儿眼中刚闪过有些失望的光芒,她又连连抬筷分别夹了两块兔肉,放进她们碗里。

最后一块是自己的。

晚香夹进碗里低头咬着,突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抬头,古亭就坐在她对面,能很清楚看出他心情是愉快的。

不经意间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又不约而同都移了开。

晚香在心里警告自己:你不用觉得不自在,他不过比长安大了几岁,却比你小,就是个弟弟。你给长安夹菜时有不自在过吗?没有!所以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她又想起幼弟杜美,其实杜美并不是她同母所生,是个庶子,但却很招人疼,她还没进宫那时就很疼这个幼弟,当了皇后太后以后也很宠他。

把此时的心情代入对杜美的时候,晚香终于安适了。

后来连连给古亭夹菜,一副姐姐很宠你的样子。

古亭的嘴角微抿了抿,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冷脸寡言,却又会因为她偶尔做出的亲近之举,而显得有些高兴却还要绷着的状态。

用罢饭,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晚香道:“这个时候你进山,恐怕路不好走吧,晚上留下来住,就住东屋。”

这毛旺家的房子虽小,但炕有两条,东屋一条,西屋一条,晚香和两个芽儿住的是西屋,之前王长安没走时他和古亭睡的是东屋。

本来铺盖都是现成的,但下午时晚香把被褥抱出去晒了,她去柜子里把铺盖拿出来,帮古亭铺好。

在这之间古亭并没有拒绝,让晚香再一次感叹,有时人与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客套,反而自然相处更好。

“堂屋的桌上有水,夜里要是渴了可以喝。”

古亭点头,看着她含着笑出去了,依稀能听见她在外头跟两个芽儿说话,过了会儿声音远了些,似乎去了西屋,时不时能传来几声笑声。

他站了一会儿,才脱掉外衫上了炕。

刚晒过的被子,因为用得久了并不松软,却格外让古亭有一种不同的感觉。他似乎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她身上是一种什么样的香气呢?

古亭难以自制,侧头将脸埋在被褥里。

过了会儿,他决定要找个机会把她用的这些烂被褥都给换掉,他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

*

睡得早,自然起的就早。

见两个芽儿还睡得正熟,晚香披着衣裳走出西屋。

东屋那边没有动静,她也没去叫,梳好了头发,便去了灶房。

淘米的时候,晚香还在想米的事。

之前古亭给她背了一袋粮食,说是粮食,其实是一袋白米。

阳水村周边吃面食较多,米也有,但都是些高粱米、粟米、小黄米之类的,当地种稻的极少,也是土地不适合。

来到这里后,晚香有太多不习惯,衣食住行样样不适,可人都有生存的本能,久了渐渐也就习惯了,唯一不能习惯的就是吃面食大于米粮。

上次在小木屋里,古亭拿出来煮粥的也是白米,当时晚香没多想,只当是古亭把她当客人招待,自然要拿出最好的东西。可现在来看,她忍不住会想是不是他根本不知道勤俭节约,因为这些白米明摆着是要用银子买的,且都不便宜。

将米下锅加水盖上锅盖,晚香又往灶膛里填了把柴,就拿着吊罐里的热水去外面洗漱。

水缸的水是昨儿王长安挑满的,因为她用水多,只剩了一半。晚香一边洗着脸,一边想什么时候去挑水,又想这水缸有些太小,等以后还是换一个,也免得要每天都要挑水。

正想着,一道人影穿过清晨的薄雾走了进来。

晚香将脸上的水拭干,才发现是古亭。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话说完,才注意到他肩上的挑子,和两个装满水的水桶,小山安静地跟在他身边,要不是体格摆在那儿,晚香很容易就忽略了。

“我早起惯了,带着小山四处转了转,顺便给你挑两桶水。”古亭一边说,一边将挑子放下来,将水桶提到水缸那儿把水倒了进去。

看他身形单薄,想来应该没什么力气,谁知他竟然一点都不吃力,单手就能把装满水的水桶提起。

晚香见他额上有汗,道:“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来,洗洗吧。”

“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弄点水洗洗就成。”说着,他似乎浑不在意,去了方才晚香洗脸的水盆处,撩起里面的水将头脸洗了洗。

晚香忍不住有点耳根发热,心里连连暗啐这人怎么这么不注意,却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因为对方实在太坦然了。

坦然到洗完还走到她面前,将她手里擦脸的帕子拿了过去,给自己擦了擦。

晚香有点忍不住了,想过去一把夺过来,可又想家里就四条帕子,大芽儿小芽儿一条,她两条,擦脚的一条,哪还有多余的给他用。

只能强忍着臊气,等他擦完了,才一把夺了过来。

却又看到少年刚洗过的、宛如剥了壳鸡蛋的、通透盈润的脸。

这个年纪的少年,无疑是最好时候的。本就长得好,刚褪去了属于少年的生涩,增添了一些男人独有的阳刚,却又恰到好处,以至于融合了少年、青年的最好的特质。

添一分则阳刚之气太足,少了属于少年的俊秀,减一分则俊秀太过,未免让人雌雄莫辩。

晚香最是贪看美好的物什,可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没精力也没心情去看了,此时乍一看去,不免看恍了神儿。

“怎么了?”古亭眨了眨眼睛,绷住嘴角的浅笑。

晚香回过神,赶紧垂下头:“没事,我去放帕子。”

她突然觉得方才自己那样揣测,实在是对这张脸的亵渎,是她想多了,他只是无意,并不是故意。

*

粥煮好了,晚香见两个芽儿还没起,就跟古亭说他们先吃,到时候留一些就好。

吃饭时,晚香突然想到王长安之前跟她说的话,问起胭脂晾晒的事。

“是我看错了,我之前回去了一趟,还没有晒干。”古亭平静道。

晚香就没多想,只当是看错了。

吃罢饭,古亭就走了。

这个时候外面才刚见亮堂,村里也没什么人,再过一会儿人就多了。古亭赶在这时提前走,想到少年似乎漫不经心的细心,晚香一阵温暖上了心头。

如是又这么过了几日,这期间古亭又来过一趟,照例是给晚香送猎物。

一般都是傍晚来,帮忙把猎物收拾了,留在这里吃晚饭,顺便会留下歇一晚,等第二天早上离开。

因为古亭都是晚来早走,倒也没被村里人发现,而村民们都忙着秋收,晚香这几日倒过得平静。

这天,晚香正收拾菜园子。

小芽儿帮不上什么忙,就拿着小棍在旁边玩土,大芽儿则跟着晚香身后捡地里的小石块儿。

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叫她的名字,刚开始晚香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对方叫的是芽儿娘,直到大芽儿叫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把手洗了洗去了前面,见个圆胖穿一身酱红色褂子的妇人站在院子外。

是村里的人,人称毛大嫂子。

晚香还知道她有另一个身份,是个媒婆。

不过毛大嫂子这媒婆也是闲来无事做做,因为给村里好几户人家都说过亲,关键说得都还挺合适,在村里的名声还算不错,一般村里人要是想给家里儿女说亲事都会先找她。

“嫂子,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虽然心里万分疑惑,晚香还是笑着把毛大嫂子迎进了屋。

坐下后,她先去倒了碗水,毛大嫂子还直说她太客气。

等晚香也坐下后,毛大嫂子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话,大意就是听说她跟杨大志和离了,间或损了苗氏几句说她不做人,外面名声都坏透了,看以后她家老四还怎么说亲。

又说村里人大多都是同情晚香的,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相信她的人品之类的,然后丢了一个她以为晚香会很吃惊,但实际上晚香一点都不吃惊的消息。

杨大志要娶媳妇了,是杨沟村的一个寡妇。

这闲事不是毛大嫂子管的,她也是听别人说的,而她还有一件事要跟晚香说,最近有人托了她一件事,帮人说门亲事。

对方姓马,是杨沟村的。

毛大嫂子觉得晚香挺合适,这不就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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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左右会再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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