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穆子期这下子才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个大概的了解, 回想了一下, 又有些疑问, “这么说你们差不多是世交, 可我见你和那位傅姑娘似乎不是很熟。”
本来还想问问季文甫为何会回到平安县做小学的山长, 毕竟和傅和修比起来, 季文甫的职位就显得低了点。
转念一想, 可能这涉及到季家的隐私,就按下不提。
季无病一听,苦笑一下:“我不是说了么?我常年在乡下居住, 嗯,当时我家住的那个小镇的确相当于乡下,我身体不好, 连门都少出, 和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往来。”
“行,那我明白了。”两人走路靠边, 穆子期说到这里就随手把拦路的树枝拨开, 笑道, “经过一个夏季的雨水滋润, 这里的草木疯长, 都快把路给挡住了,还是女学那边好, 大部分是矮小的花坛。”
“说到女学……”季无病挑挑眉,“那位傅姑娘竟然是女学的老师, 咱们两个还是学生呢。”
“如果你想, 你现在就可以不读书,直接去教小学或初一。”穆子期翻个白眼,转而说道,“傅家注重学习,听说傅姑娘年龄和咱们差不多,能教书是正常的事,如果不是高中不招女孩,她可能现在早就读高中了。”
“不过再等几年就不同了,那时福利院的女孩会长大,她们会跟着男孩们一起读书升学,此例一开,外面的人家会逐渐转变观念,认为送女孩读高中甚至大学都是可行的。”穆子期不等季无病回答,又说了一通。
不像现在,他们就不要指望有女同学了,毕竟男女混在一起读书,世人会觉得有损闺誉。
皇帝开设的福利院,里面的女孩子现在还被一些老学究说嘴呢。
归根结底,还是目前的改革不够深入人心,但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孩走出家门。
季无病陷入沉思,没有再说话。
两人很快回到寝室,季无病和严日初住在穆子期的隔壁。
高中的宿舍是一间间平房,白墙黛瓦,四排围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每排有五间房,按照每间房住两个人的话,每个院子能住下三十人,正好是一个班的学生数量。
主要是进门的那排房子没有用来住人,而是做他们的洗澡间、茅房等洗漱的地方,这里有自来水,和他以前住过的客栈一样,拔开塞子就能享受淋浴的快乐,连喷洒头都做出来了。
穆子期下午搬进来时就去看过,发现连厕所都可以直接倒水冲掉秽物,看来这里的下水道和化粪池建设得很是完善。
“堂堂的明州高中竟然用一号院二号院来命名咱们的寝室,像女学那边多好,你们看圆圆住的地方,人家的名字多么清雅,就叫碧竹苑。”严日初比他们早回来,此时就在穆子期房里说话,一边说着,一边走走看看,最后下了结论,“和我们的房间一模一样。”
穆子期无语,一样才是正常的,没有理会他的絮絮叨叨,翻出放在木箱里的衣服,准备洗澡。
“等等我,我也去洗。”严日初见他往外走,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赶紧抱着自己的衣裳和毛巾,直接拎着木桶就冲出去,跟上穆子期的步伐。
穆子期在隔壁门口叫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季无病也拿着衣服出来了。
三人准备一起到对面的水房洗澡,夕阳西下,外出的学生也差不多回来了,大家碰到了相互点头示意。穆子期在院子正好碰到两位初中同学,其中一位正是一段时间未见的张铭,对方刚从外面逛街回来,拿着一堆生活用品,此时见面大家都极为高兴。
“没想到咱们都在同一个院子,真是有缘。”张铭笑了起来,以他的成绩,当然能考上高中。
“明天才是正式的分配,我也想大家住得近呢。”严日初笑道,在陌生的地方遇到认识的人,总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洗澡去,待会迟了没位置。”季无病眼看着有两个人同样抱着衣服进水房,想到那里只有六个位置,一下子急了。
“那大家先忙,等有空再闲聊。”穆子期见季无病着急的样子,自己也不想等待,这一天流了这么多汗,自己身上肯定有汗臭味,他可不想再等下一批。
“去吧。”张铭自然没有意见。
穆子期三人走到水房,发现正好有三个空位,顿时大喜,严日初马上跑去占据最近门口的那个。
穆子期走到位于最里面的澡房,关上竹门,虽然外面还能看到大家的小腿,但起码竹门能遮住关键位置,心里颇为满意。
想想前世读大学的洗澡房,每次一进去,烟雾缭绕间总能看到一排排白花花的屁股,还有肥瘦高矮不同的身材,从小在南方长大的他刚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一段时间后他就习惯了。
看就看呗,都是同样的构件。
想想季无病和严日初从未有过住宿的经验,大家真赤着身体相见的话,可能他们会放不开,现在好了,隐私算是保住了。
一边享受着热水的冲洗,穆子期一边暗暗思考着问题。他想到了张铭,他们的关系一度很亲密,可大概是部分观念不同,越到后期,两人的关系还是恢复到普通的同学关系,顶多是比其他同学亲密一点。
穆子期仔细回想,发现自己的初中生涯,和其他同学都是泛泛之交,到头来,最要好的还是季无病和严日初,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就成为了好友。
的确,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从现在开始,高中生涯是另一个起点,穆子期渴望自己能在这里学到更多的知识,交到合适的朋友。嗯,最好能赚到更多的钱。
一边胡乱想着事情,一边愉快地洗刷着身体,穆子期只觉得浑身舒畅。
正在这时,一直哼着小曲的严日初突然一声惨叫:“子期!无病!待会怎么洗衣服?我不会。”他一直有人伺候的。
“把衣服攒起来,等放假拿回家洗不就行了?”季无病随口说了一句,“我记得以前咱们班有位同窗就是这般做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严日初喜滋滋道,“无病,你的脑子转得真快。”
穆子期无语,正想说话就听季无病接着说道,“不对,我没那么多换洗的衣裳。”听说高中有校服,他就只带了两套夏季的衣裳,冬天的被子和棉衣之类的,到时再托人送来。
“那怎么办?这里有帮洗衣裳的人吗?”严日初惨叫一声,“我爹什么事情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到我不会洗衣裳。”
“唉,我也不会洗,不过听说不难。真是的,平时都有下人做这些杂事,为何学堂会有这么一条规定?我家就在府城,其实离这里并不远,走路用不着两刻钟。”隔壁一起洗澡的仁兄插话。
“大概是想培养我们的自理能力?”穆子期说了一句,准确地说,应该是想培养他们的集体意识和协作意识吧。
教育部明文规定,高中的第一学期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必须住校。等到第二学期,那就自由了,看个人情况决定。
“哼,种地我都会了,衣服有什么不会的?”又有一人插话。
严日初听到这句话深有同感,大声道:“就是就是,我们连种地都会了,连高中都考上了,洗衣服有什么难的?我肯定能学会。”
他话说得响亮,结果真要洗时,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穆子期看,穆子期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动作有些笨拙。
穆子期很是无奈,本来一炷香能搞定的事,为了教他,愣是花多一倍的时间,反倒是季无病洗起来非常快速,除了亵裤用肥皂搓搓,其他的衣衫都是随意一搓就拿出来过水,一看动作就知道他有多敷衍了。
穆子期有老叶氏的言传身教,有点小洁癖,忍不住说了一句:“无病,你这样是洗不干净的,起码要搓一下衣领。”
“没事,不脏。”季无病摇摇头。
好吧,反正又不是自己穿。穆子期不再看他,低头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衣裳洗干净。没多久,他们的屋檐下就晾了不少衣服,在走廊里滴着水,青石板的地面湿漉漉的。
不知为何,穆子期这里一直没有新同学入住,所以他得以享受清净。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大家起来洗漱吃完早餐,一班的同学刚聚在教室,他们的辅导员就进门了。
辅导员相当于前世的班主任,这一位辅导员姓陈,高中毕业,考了三年没能考上大学,死心后就来到这里教书,教的是国文课,今年二十五岁,第二个儿子刚刚出生。
这些资料不是穆子期去收集的,是这位陈辅导员自己说出来的。
穆子期看着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暗自祈祷对方不要是一个话痨。
“好了,现在就说到这里,大家先自我介绍,相互认识一下,呃,就从穆子期开始。”陈辅导员干咳了一声,满意地看着台下沉默的同学,觉得自己还是能镇住这帮学生的,第一次当辅导员当得不错。
穆子期的短暂发言赢得了在场同学的关注,排在他之后的是一位身材看起来清瘦清瘦的男孩,他同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我是孟明苇,我家住在府城,我在琼州长大,未来的目标是在以后的考试中取得第一名,考上大学。”和他瘦弱的身材不同,孟明苇的声音有些低沉和喑哑,语气非常坚定。
他这话一出,大家哗然,情不自禁的,众人纷纷往穆子期所在的位置看去。
穆子期闻言,颇为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孟明苇,发现这位坐在角落的同学竟然长得十分俊秀。或许他不该用这个词来形容,可见过他的人,相信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词语就是这个。
“他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穆子期听到后面的严日初低声说了一句,“长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