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还有心思打趣自己,慕衿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白心软和感动了。
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掀了衾被就出去了。
她本是一时生气,跑了出去,在□□中也是漫无目的的走。
突然,远处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往她这边爬行,口中含糊不清的叫着什么。
慕衿有眼疾,看的不甚清明,只是见她满头白发散乱,模样奇怪,便想近前去看个究竟。
待上前几步,她看清那张脸和那残缺的躯体时,心中一惊,甚至都泛起了些恶心。
不等她叫出声,便看见容焕带了一小队人追了过来。
队列中的几个人,毫不留情的将那个爬行的女人拖走。
容焕微微附身行礼:
“下人们失职,让嫂嫂受惊了。”
慕衿勉强笑道:
“没什么,刚才那个女人是谁?她说话我也没听清楚。”
“哦。刚才那个女人是我父亲生前的妾室。可惜她辜负了父亲的宠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对纵横不忠,所以被扣押惩处。”
慕衿还是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既然这样,怎么还留到今日?”
容焕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是直接处死那女人。
容焕云淡风轻道:“那女人罪孽深重,直接处死未免太过便宜她。割了她的舌头,断了她的筋脉,让她口不能言,足不能行,在暗室里十几年不见天日……
☆、眼疾
慕衿越听,容色越是苍白。
她在江湖上待了这么些年,骇人听闻的事也见得不少,可是今日亲眼见过一回,才明白有多可怖。
容焕还在娓娓而谈,恰逢容珩追了过来,随即将慕衿拢在怀里。
他神色算不上好,语气也淡,显然很不喜欢容焕和她说这些:
“你别吓她。”
容焕顿时止了声,会意笑道:
“焕说笑呢,嫂嫂不必放在心上。”
慕衿不知道容焕是不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
毕竟纵横的人,都疑心她是长夙的细作。
不论说者有没有心,她这话是听进去了。
总归是心虚,听过之后总觉齿寒。
容珩虽然护着自己。可是纵横里其他人毕竟是对她有些看法,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容珩觉察到她的异常:
“吓着了?”
“当然不是。”
慕衿矢口否认。
虽这样说,可她分明紧张的眼神飘忽,身子微颤。
容珩眼眉微弯,将她揽过来,低头看着她的脸漫不经心笑道:
“也是。我就喜欢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慕衿不知道容珩究竟对自己的过去了解多少。想起往日里前前后后帮衬了长夙不少,心底到底是有些发虚,默默不再言语。
“既然什么都不怕,有一桩事不妨说与你听听。”
“嗯?”
“之前宋靖死的不明不白。彻查之下,有了几个可疑的人选。”
慕衿抬头问道:
“前段时间去秦淮是为了这桩事?”
“嗯。不过结果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是谁?”
没等容珩说话,慕衿就下意识的开口问。
这话一说出来,慕衿就觉得她现在以'少夫人'的身份,过问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失分寸。
自从慕衿知晓江锦与自己的恩怨后,早就金盆洗手,从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情,既洗脱了嫌疑,又能安安心心做个少夫人,何乐不为。
但是容珩对她的'不专业'似乎并不上心,很直接道:
“卫昭。当初他被列为可疑人选的时候,我就很疑心。但是仔细调查过后,证据确凿。”
“他怎么会和宋靖牵扯到一起呢?是以前有什么仇怨吗?”
慕衿低低道。
“错了。”容珩的语调很轻松:“他和宋靖暗中联盟。宋靖那日想要陷害你多半是受他唆使。结果宋靖陷害不成,他只有暗中杀他灭口。”
慕衿惊的一抬头:
“他怎么会和宋靖结盟?那他现在……”
“死了,在乱葬岗。”容珩很平静道。
见慕衿脸色有些差,他半开玩笑道:
“想要陷害你的人怎么敢留下,要是受伤了该心疼了。”
慕衿没想到他突然来这样一句,脸有些微红。
说不感动是假的。
还是感动了一会的。
这些年来,江锦花费了很多心血,一度想把她培养成心如止水的细作。
不过平心而论。就算没有知道江锦与自己的恩怨,她也未必能做到心如止水。
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
现在,她却因为一句话就心生感动。
大概在这个时候,她职业素养的缺失就已略见端倪。
直到很久以后,慕衿才知道卫昭其实没有死。
枉她还为他感动了那么久。
可就算知道是假,陷进去的心,却不是说收就能收回来了。
慕衿虽说已经和江锦恩断义绝。但还有一桩事让她心神不宁,就是她这体内蛊毒。
自从上次裴文一事,江锦的人遭受纵横阁伏击。江锦便已经弃了她这枚棋子,自然不会再给她解药。其实早前,她就悄悄尝试过自己去配解药的方子,但是却从未成功。
江锦何等心机。这蛊毒是他亲自来配,解药的方子走人也只有他知道。
以江锦的性子,别说慕衿,就是容珩逼上门去,他哪怕鱼死网破,也绝不会松口吐出解药方子半字。
这样想,她人恹恹的,病症自然也不见好,甚至看东西都渐渐迷离起来。
说起来,慕衿身子里的蛊毒其实毒性极强。她这眼睛能撑了这样久还未失明,委实是靠着那些名贵药材像水一般一碗接着一碗的灌。
慕衿心里清楚,却无法向旁人宣之于口。
倘若说了,摆明承认了自己就是长夙的细作。且不论纵横上下人会怎样想她,先是为容珩添了一桩极其偷偷烦心的事。
可日子长了,慕衿也实在是被那些药苦的不胜其烦。
有时灰心丧气,索性将朝歌支开,将苦的发黑的药悉数倒了。
她料定朝歌不敢随便进来。故此这方法她屡试不爽,可常在河边走,也总有湿鞋的时候。
今日算是被容珩看个正着。
容珩眼看着她将药往花盆里倒个干净,却没有出言阻止。等她倒完了,才走过去用折扇拨了一下花叶:
“我说这花搬到窗前养着,怎么还越养越差,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看了她一眼。
容珩这样平声静气和她说话才是最不快的时候。
慕衿自然知道这一点,很聪明的服了个软:
“药太苦了。”
“良药苦口的道理还要我再说几遍?”
“我不想喝。”
“这眼睛是要还是不要了?”
她本来是服了软的,本以为他一心软也就蒙混过关了。
没想到他语气这么生硬,虽然她知道这事也不能全怨他。可这些日子来因为眼疾、药苦而压在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了上来,干脆偏过头,横声横气道:
“不要了。”
容珩不与她分辩,直截了当的吩咐朝歌重新煎了一碗。
等朝歌将药端了上来,他亲自喂她,可是她就是偏着头不肯张口。
他道:
“这药虽然苦,不过我问过医师,并无什么害处,对补身子还有不少好处。以往一日两次还不知道被你漏过多少,往后改成一日三次,一样一样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