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原本冻的僵硬的手突然被温热裹住的时候,卿城几乎没有意识到其他,只是本能的去反握住汲取温暖。
其他人依旧是毕恭毕敬的随在身后,颔首不敢抬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
就连卿城,也是过了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他真的在这样的场合握住了她的手。
他温和的看着她,眼底有几分温润的笑意,好看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一切都静悄悄的。
身后一众朝臣颔首默默,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他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看她的眼神中含了静而温润的笑意。
那一眼一刹那间,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人。
她忽然觉得,苏覆哥哥性子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半晌后,政要相继散去。他们也走到了她的寝宫。
快要分开的时候,卿城突然回过头来说:
“苏覆哥哥。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像渊河哥哥,笑起来的时候像,对我好的时候也像。你和渊河哥哥一样对我好。”
她说的很平静,也很真诚。
如果是以前,苏覆自己都觉得不会喜欢别人以这种方式来拿自己和旁人相提并论的。
可是她这样说了,他忽然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差。
苏覆弯下腰来望她:“一样吗?”
“一样。”
他轻声笑,声音缓而温柔:“那要是我想要的比渊河更多呢?”
“什么?”她微微一愣。
“想要城儿的全部。也想把全部都给城儿。”
以前她和旁人一样总觉得苏覆哥哥简傲绝俗,但是此刻,她所想到的是君子如玉。
是以前她对苏覆哥哥误解太深还是现在的情境太如梦似幻?
渊河哥哥,你千里迢迢将城儿送到这里来,是不是知道这里有城儿该遇见的人,让城儿重新开始一段温暖而截然不同的人生?
文渊阁的长廊曲折而昏暗,不时有雨从破败的木窗飘进来,呛人的灰尘抖落下来,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直到确认苏覆已经走远,玄桀才走出来,与长孙绫迎面相见。
长孙绫打量了他片刻,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
她说:“你脸上有血。”
他一惊一乍的抬手用力擦了一下,手上果然有血迹。
那不是他的血。是他杀的人的。
“你听见了吧?”长孙绫已经恢复了冷静,冷静的甚至有些不正常。
玄桀不说话。
“事实就是这样。我恨苏覆,所以我利用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我设计的。轩辕剑也是。
现在,我失败了。或者说,我一开始就错的。”她慢慢的看向他:“是不是很恨我?”
他仍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长孙绫转身想走,却被他抱住:“阿绫。”
长孙绫的情绪突然又激动起来,用力的推开了他:
“放开!你不会告诉我你现在还喜欢我吧。你清醒一点,这些一开始就是假的,我不可能爱你。”
长孙绫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放我走,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
玄桀很沉默,但是很执着的不肯放她走。
长孙绫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抱着必死的决心,出言刺激他道:“我说了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你就这么下贱?动手啊。”
她也是把他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恨她,要杀了她,她不会有任何怨言。
既然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她情愿他杀了她。
玄桀还是没有动手。长孙绫甩开他的手,移步打算离开。
玄桀突然用力把她拉回来,走火入魔一般把剑抵在她的脖颈上:“你现在走,我就杀了你。”
长孙绫没有任何犹豫:“那你杀了我。”
剑'哐当'一声落地,他紧紧抱住了她,到最后,他已经是近乎哀求的语气:
“阿绫,你不要这么残忍。你这样,我会疯的。”
窗外响起一声惊雷,暴雨滂沱而下。
长孙绫前所未有的执着,她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向外走去。
文渊阁的长廊很漫长,她走了很久。她一直在等待一柄剑从她身后穿心而过。
可是没有。
窗外风雨如晦,而床间的暖香软玉真是让人心都软的没边儿了。
楚叙舟一把捉住她的手,暧昧笑道:“眉眉,还是你最心疼我。”
衣衫不整的艳骨将手抽回来,推他道:“下次再这么不饶人,就不帮你了。”
但是诸位千万不要认为他们已经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他们只是在非分的边缘试探又徘徊。
艳骨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下床道:“好了,快去沐浴,我把床褥换一下。”
楚叙舟弯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进了里间。
谢殃等人知道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可是瀛洲路途遥远。
他们一路上想了不少办法,却还是姗姗来迟。
届时已经是深夜。
卫绾累的筋疲力尽,忍不住埋怨颜七道:“我就说我们应该乘那个小舟穿过去,现在好了,来迟了,还累的半死不活。”
颜七揶揄她道:“谁让你天天懒着不动,让你坐在土豆身上又死活不肯。你看我,我可一点都不累。”
谢殃看了一圈周围:“这里就是绝命崖。看样子应该是打完了。”
卫绾抱着土豆说:“土豆买来是当宠物的,又不是坐骑。”
土豆附和的叫了一声。
卫绾好奇的伸头想要去看,结果一看是万丈深渊,吓得脚步不稳,谢殃忙拉了她一下。
梁九八重咳一声。
卫绾顿时自觉的后退三步。
颜七将手搭在卫绾肩膀上,意有所指道:“我就说不用来嘛,有人非要来,现在还不是白来一趟。”
谢殃看他一眼,道:“玄桀赢了的话,轩辕剑应该平安送回了。我们去看看吧。”
倘若轩辕剑平安归朝,他们也就可以回去了。
这样一想,卫绾突然又有些舍不得这里了。
数万军队驻扎之处并不难找。
他们在长华殿找玄桀的时候,也没费多少工夫。
玄桀的身上还是有些湿的,背后的伤口似乎没有处理好,血水一点点浸湿后背。
他一个人在喝酒,像是喝了很多,地上还有零碎的酒罐瓷片。那把被誉为绝世珍宝的轩辕剑就躺在地上,弃如敝履。
卫绾愣愣的看着:“怎么赢得像输了一样。”
玄桀以前就孤僻,但从未像今夜一样孤独而脆弱。
他不断的喝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头埋在臂弯里,难过的说不出话。
卫绾等人是亲眼看着玄桀走的。玄桀已经喝了很多酒了,只提着轩辕剑就走了。
他们一路尾随,却惊奇的发现,玄桀提着剑单刀直入的地方是东邪。
玄桀刚刚才和东邪有生死之争,此刻来这里做什么?
东邪jiao派如今群龙无首,没想到突然闯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也都不敢轻举妄动,面面相觑。
玄桀眼睛猩红,什么都听不进去,挡路者死,一路走来杀了很多人。
不止是东邪的人,也有军中的人。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始终控制不好手中的剑,如嗜血一般单纯的体验杀人的快感,手起刀落,血溅的满身都是。
玄桀也在颤抖,可是见了人就下意识的想要去杀了他,抑制不住。
谢殃脸色一变:“怎么像是走火入魔了?”
颜七对此很漠然,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梁九八蹙眉道:“他刚与东□□主交战,或许是用力过猛受了刺激,会不会是因此牵动了内心深处的邪念。”
见玄桀这副样子,东邪中底下的人也顾不上守卫,都吓得四散奔逃。
玄桀走上一条血路。
东邪中有几个稍年长的人,也经历过不少风浪。
纵如此,看了玄桀也是心惊:“怎么和先教主有些像?”
计议片刻,他们急急吩咐下去:“快去取血魔蛊毒来。”
玄桀听见了,也知道那是什么。
可是当东邪的人齐心协力将携着蛊毒的针刺进他的手臂里的时候,他没有躲。
谢殃很想拦住玄桀。但是在这个世界,他只能是个旁观者。
当谢殃看见蛊毒进入玄桀的身体,心凉的几乎没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