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扯了扯赵如馨的衣袖,朝她笑道:“姐,咱们回去吧。”
说完,他似乎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许熙,犹豫着道:“五姐姐,你呢?”
“我回我住的院子就好。”许熙笑道。
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大概属她最冷静了。
她回府后知道赵元勋和大夫人布了局,就知道魏氏不会有好下场。她和赵靖立各归各位,分家,也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别人对这情景有惶恐有不安,而她却是乐见其成的。
身世大白,再分了家,大房之人都是心正的。除了防着点赵元坤作死,这个家里就没什么好令她操心的了。她也能放开手脚赚钱刷分搞事业了。
她抬起头看向大夫人,正准备跟她告别,就听大夫人道:“熙姐儿,你别去馨兰院了,直接回品茗居住。东西我会让下人帮你搬回来。”
许熙也知道馨兰院太偏僻不安全。现在府里是多事之秋,还是跟老夫人住在一起的好,有利于府里集中人员守护。况且,她还有话要跟大夫人说,品茗居离大房近,方便。
她环顾了一周,看到听令于赵元勋夫妇的下人们都还站在这里,没有主子发话都没敢动,遂笑着点头道:“好的。”听话地领着青枫等人离开了。
大家都走了,这里只剩了赵元勋夫妻俩和一众下人。
出了这样的大事,赵元勋和大夫人还有许多事要做。
府外有魏家人,府里也有魏氏的陪房,有跟魏氏相关联的人。
这阵子用许熙做诱饵,抓了几个。但还有其他的,也不知这些人有没有包含祸心,亲近魏家要为主子出头报复的。
尽管魏丘倒台是几个高官在做推手,但根源还是因绥平伯府更换孩子之事而起。魏家想要报复,肯定要冲着绥平伯府来,在魏家人彻底被流放之前,府里可不能掉以轻心。
赵元勋到外院去安排刘管家和护院加强防护,大夫人则安排刘婆子、岳婆子她们在内院巡视。
这样大夫人仍不放心,她开口道:“侯……咳,老爷。”
大夫人一直唤赵元勋为“侯爷”,这会儿要改称呼,还真不容易。
赵元勋收回目光,看向妻子。
“你派个护院,去朱府找我大哥,让他们派些人手过来,守护一下家里。”
赵元勋点点头:“夫人考虑周到,我这就叫人去。放心,这些日子我会让人将家里家外都严密监控。”
他们夫妻在这里忙碌,许熙回到品茗居也没有睡,吩咐点绛:“你去路口看着。要是大夫人回大房了,你跟我禀报一声。”
点绛应声去了。
过了差不多有一顿饭功夫,她才提着灯笼回来,禀道:“姑娘,大夫人回去了。”
“是她一个人,还是跟大老爷一起?”许熙问道。
点绛面色有些古怪地看了许熙一眼,想来对她称呼赵元勋的用词有些不习惯。
“是一个人。”点绛道,“侯……啊大老爷没回来。”
许熙放下笔,站了起来:“走吧,跟我一起去大房。”
袁嬷嬷听了,赶紧站起来,又叫上青枫,一起随许熙出门。
到了大房,彩蝶闻声出来,看到许熙十分诧异:“五姑娘这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有几句话要跟大夫人说。”许熙道。
虽说身世已经明了,圣旨都下了。但赵元勋和朱氏还没时间让她改口,她也不好就这么自己叫起爹娘来,可称呼他们为大伯、大伯母又不适合了,所以她干脆直接称他们为大老爷、大夫人。
“夫人累了,刚洗了澡,正准备躺下呢。姑娘有什么话就直接进去说吧。”
原先许熙作为二房的姑娘,因为老夫人和大夫人对她的另眼相看,这些下人都不敢对她有丝毫不尊重。
现在知道她才是大夫人的孩子,赵靖立是个冒牌货,大家同情许熙之余,更加不敢怠慢她了。否则,彩蝶没去请示过大夫人,是不会让她直接进内室的。
许熙颔首,走进了内室。
彩云、彩霞服侍大夫人脱了衣服,让她躺上床,正要放下帐子,就看到许熙进来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夫人一看她就想坐起来。
“我没事。”许熙连忙上前接住她,“我说几句话就走。”
大夫人还是靠坐了起来,披上彩云递过来的衣服:“你说。”
“我听说,魏氏刚嫁进来的时候,魏家的家境不怎么好?”许熙问道。
大夫人点点头:“是。魏丘是寒门子,靠着当小地主的岳丈的资助,才考上的进士。他们当初连宅子都是租的,家里的下人也没多少。”
第173章 这钱得要
说着,她不解:“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家人被流放,他们也不能去接收魏家财产啊。倒是魏氏的陪嫁,还有可能由她的几个孩子继承。
“既然家境不好,想来魏氏嫁进来的时候没多少钱;二老爷不掌家,在外面的花销也大,应该也没什么钱。那么魏氏到底给了多少钱给稳婆,让稳婆铤而走险呢?这钱,从哪里来?”
这话本来许熙是不想说的,等赵元勋和大夫人去查稳婆的时候,知晓魏氏给了她二千两银子,国公爷私塞银子给两个庶子的事,自然就暴露了。
可她一直没听大夫人提起此事,偏明日就要分家。许熙是个女子又不能参与分家之事。她担心自己不说,赵元勋和大夫人也不知晓,分家时大房这里要吃亏。
大夫人一听这话,表情立刻凝重起来。
她是长嫂,当时的国公府世子夫人,魏氏和赵元勋的婚礼就是她跟老夫人一起操办的,再没人比她更清楚魏氏的陪嫁和当年魏府的寒酸了。
魏氏嫁进来的时候,箱笼不多不少,从数量上似乎不比别人差。可箱笼里装的全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当时因为只有她的奶娘和一个丫鬟陪嫁进来,大夫人便派了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去侍候她。有了她们,魏氏压箱底的银子根本瞒不过大夫人。
魏家担心太寒酸,银子都花在陪嫁上,没给她什么压箱底银子。
而老夫人对两个庶子防心甚重,束缚得也很严。除了每个月五十两的月例银子,一文多余的钱都不会给。他们自己又没有私产。赵元坤还好,娶的苏氏是商家女,嫁妆丰厚,能给他钱花。可二房赵元良这里,因魏氏自己也穷,可是根本没多余的钱。
魏氏虚荣心强,好打扮爱攀比。不光在府里她的吃穿用度不能比两个妯娌差,魏府的嫂子、弟媳妇也不能比过她。
所以二房的月例银子,月月都花得精光。要不是老夫人不许他们赊欠,没准欠账都有一大笔。
直到魏丘的官越做越大,魏家家境彻底好转,魏母愿意贴补女儿,又补送了两个铺子做陪嫁,魏氏手里有了活钱,这才宽裕许多。
这么一想,大夫人就觉得此事有了蹊跷。
可魏氏已经被关进了牢里,很快就要被砍头了,就算问出了她给了多少钱给稳婆又如何?难道她还能找魏氏要银子不成?
这么一想,大夫人就问许熙:“你有什么想法?”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素来有谋断,否则他们不会发现孩子被掉包,即便发现了,也要被魏氏把许熙嫁进魏府这种操作弄得忍下屈辱。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细细想来,可全靠许熙的指点。
许熙没想到赵元勋竟然没有把这件事给查出来。
事已至此,她只得又做一次诸葛亮了。
“稳婆可不是傻子,她又有一大家子,不可能为点蝇头小利就铤而走险。没有足够的利益,她是不可能胆敢调换国公府血脉的,这可是砍头的事。所以我觉得,魏氏至少给了她一、两千两的银子。”
许熙说着,看向大夫人:“您看,有没有可能祖父在临终前给了银子给二叔、三叔?否则,魏氏哪来那么多钱给稳婆?”
大夫人连连点头,赞许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当初公公还活着的时候,对两个庶子可是很看重的。尤其是赵元坤,国公爷觉得这个儿子最像他。偏他还是幺儿,国公爷对他更为疼宠。临终前偷偷给他们塞私房钱,是很有可能的事。
大夫人想起公公去世后,婆婆去收拾他的屋子,却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的情景。
“不行,我得把这事跟你爹说。”大夫人翻身下床。
许熙住在馨兰院那几日,大家都忙,彼此没见面,又担心被人听见,所以她没让许熙改口。可在她心里,早在怀疑此事的时候就把许熙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此时改口改得特别顺溜。
“此时外面宵禁了,您就算告诉……爹,他也不能去查这件事,反而闹得他不安心歇息。不如明儿一早再商量?反正分家之事又不急,拖到后天都没事。”许熙连忙安抚她。
周嬷嬷也劝道:“对,姑娘说的有道理,明儿个再去吧。”
大夫人只得作罢,看向许熙道:“那你赶紧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我叫人告知你。”
她心痒痒,很想让许熙叫她作“娘”,但她总觉得这样轻飘飘的改口太过轻慢了这孩子。
等宗亲把她的名字写上族谱,再当着宗亲的面让她改口,自己和丈夫重新给她一份见面礼,那才是真的疼爱这孩子。
“嗯,好。”许熙连爹都叫出口了,叫一声娘可没心理障碍,“那娘您也早些歇息,我回去了。”她摆摆手,转身潇洒的离去。
大夫人因为她这一声“娘”,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重新上床躺好,想着绥国公有可能给庶子留的钱财,她辗转好了一会儿,才迷糊睡去。
第二日天未亮,大夫人就派人去找了赵元勋来,将许熙的猜测告诉了他。
“这是我忽视了。”赵元勋沉声道。
当初他跟朱和豫去姑苏时,一心只想查清楚许熙和赵靖立的身份,别的都没多想。后来稳婆去自首,她在衙门里的供词他也没看到,并不知道当初魏氏是如何收买稳婆的。
现在想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对于钱财,赵元勋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父亲这个举动蕴含的意思。
这是有多不信任母亲呐。
母亲当初为了他的病,四处延请名医。府里本来就因为父亲做的几件糊涂事花了许多钱,家底子都薄了。可父亲生病的几年的时间,名贵的药材从没断过,可谓是倾尽家财。可父亲呢?心里只有他的那两个庶子。
这么些年,母亲并不是不想分家。看到庶房那两家人有多闹心呢。可因为赵家就这么点田地房产,分了家,那真就直接成了小户人家了。所以她宁愿忍受魏氏的跋扈,宁愿忍受赵元坤的冷脸,也不愿意分家。
这都是因为钱。
现如今要分家了,他可不能清高的把父亲当初给两个弟弟塞的钱不当回事。否则他对不住母亲。
第174章 算账
“姑苏那边的卷宗递到大理寺了,稳婆也在那里。我去查一下。”赵元勋站了起来,“另外,我要去问一问,为什么魏丘是流放,而不是斩首。”
大夫人点点头:“是得去问问。”
不过她不担心这个。岑太傅他们出了手,就必然不会再让魏丘有翻盘的机会;刘承德的孙子死在魏丘手上,也必然不会放过他。在流放的路上做点什么手脚,让他死于非命,不要太容易。
“李木和稳婆那里,你都打点好了吗?”大夫人问道。
赵元勋点点头:“李木杀了人,他必须要死的,刘大人盯着呢,谁也不敢保他。不过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还有李嬷嬷,都是被杖责后发卖。稳婆亦是如此。到时候我托人把他们卖下来,再给他们治伤,伤好后放他们自由,也算是履行承诺了。”
大夫人道:“他们是魏氏手里的刀,虽说拿刀杀人的是魏氏,他们也不是完全无辜。不过他们毕竟帮了咱们,当初也说是保他们一命。如今这样做也不算失信于人了。”
她叫人去厨房提了一份早餐给赵元勋路上吃,目送他离去。
她自己草草吃了些点心,坐在桌前盘起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