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乍富,原来没享受过的要赶紧享受上,这样的心态岂止崔老爷有,就是程卿没穿越前,在自家的叔叔伯伯们身上也见过好多。
程卿把能打听的都打听了,她和周恒都说一口官话,身后还带着二三十个精壮的家丁,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下了船就打听本地的富商崔家,这样行事,肯定要有人去给崔家通风报信。
程卿和周恒还没到崔家呢,就有人主动来迎接两人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锦衣青年,自称是崔家大郎崔鹏。
“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在叫,果然有贵客登门,程解元,周姑爷,两位快请随我家去!”
这都叫上周姑爷了。
程卿一下就笑了:“崔大少爷,怎不见崔彦?崔举人如今这么会摆谱啦,同窗好友上门,也不来接一接?”
周恒和程卿一个立场,希望马上见到崔彦。
崔鹏被两人这样质问,却仍保有风度,他叹气:“四弟如今走不开,实不相瞒,家父突发急病如今卧床不起,四弟纯孝一直侍奉病榻之旁,希望两位能谅解,崔家行商多年,交了许多朋友,也树了不少敌人,这个消息至今还瞒着外人。”
崔老爷病了,还已经严重到不能下床的地步!
程卿和周恒对视一眼,程卿先点头:
“刚才是我们失礼了,不知崔伯父病了。崔彦写信让周兄到崔家成亲,可是因为崔伯父的病?唉,崔彦与周兄何必这样见外,如果崔家不方便,婚事可以往后推一推,眼下给崔伯父治病重要。”
周恒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岳父病重,周某哪能心安理得成亲!”
崔鹏都叫周姑爷,周恒也自认是崔家姑爷。
崔家眼下出了事,一个举人姑爷,该管就要管嘛。
程卿也一脸沉痛,话里话外都是与崔彦情同手足,四舍五入一下,崔老爷也算她半个爹。
女婿是半子,崔鹏认了。
一个解元要上赶着给崔家当半子,崔鹏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崔彦可真有本事!
去了南仪书院求学,短短三年多时间就中了举人,还结交下程卿这样的朋友。
多说无益,崔鹏也推辞不过,只能领着程卿、周恒两个‘崔家半子’回家。为什么要在崔老爷病倒之际还坚持办喜事,崔鹏也有自己的解释:
“一来是迷惑那些竞争对手,不让他们知道家父病危之事,二来家父病的突然,用喜事一冲,对家父的病情许也有帮助。”
这两个理由,居然还特么挺有道理。
程卿听这崔鹏说话斯文有理,并不粗鄙,就知道崔家大少爷也是读过书的。
崔家有钱,崔家少爷们不读书识字才奇怪。
然而崔家的生意需要人照管,崔老爷显然不能让所有儿子都走科考入仕的路。如崔彦,因占了嫡子身份,就能去书院,考秀才中举人,将来还要入仕做官。
别的儿子,如崔大少爷崔鹏,却只能延续崔老爷的路,管理崔家的生意,当商贾。
做官和经商,两者的社会地位差距太大,崔家若有矛盾,或许就因这样的不公平而起!
程卿掩下自己的猜测,一切还要等见到崔彦再说。
就算这个崔鹏要趁着崔老爷生病搞事,又靠什么来挟制了崔彦呢?
崔彦可是举人啊。
崔家若内乱,崔彦振臂一呼,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会选择崔彦,而非崔老爷的其他儿子……这是大魏,或说自隋朝起就出现的科举制度赋予崔彦的权利和底气。
第220章 :苦中作乐(2更)
崔家的房子是真大。
如路人所说,张灯结彩,远远路过都知道这家要办喜事。
程卿和周恒毫不迟疑的就进了崔府,大摇大摆的样子,仿佛真是崔老爷遗失在外的两个儿子回来了,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崔鹏也拿出了极高的规格招待二人,特别是周恒一进门,崔家下人们一口一个“姑爷”十分亲热。
“四郎执拗,一步都不肯离开家父养病的房间,你们若要见他,也只能……唉,两位来得正好,劝劝四郎吧,难道我这个做大哥的不知‘孝顺’二字怎么写?父亲的病情重要,整个崔家同样重要,我们若不齐心,别人趁着父亲病重就会攻击崔家。”
到了崔府,大少爷崔鹏说话仿佛更没了顾虑,和程卿、周恒推心置腹。
程卿点头,“我和周兄这就去劝劝崔彦,崔家若有麻烦,他也是崔家儿子,怎好让大少爷一个人忙前忙后呢?他真是糊涂,早点把举人身份拿出来,我和周兄帮不上忙,还有许多同窗,还有乡试的同年,哪个不能搭把手呢!大少爷放心,我一会儿见了他,一定狠狠骂他一顿,将他骂醒!”
崔鹏的眼角轻轻抽了一下。
这个程解元年纪不大,却很难打交道,让崔鹏想起了那些和崔家有生意往来的大商贾。
说话绵里藏针,是在告诫他,不要擅自动崔彦,崔彦一个举人,却有盘根错节的同窗、同年?
“两位请跟我来。”
崔鹏无意和程卿多说,要论口舌功夫,他未必是这位年轻解元的对手,那就多说无益。
程卿和周恒被崔鹏领着,到了正院崔老爷的住所。
程卿一路暗暗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崔彦在崔家的行动应该是自由的。
那崔彦为什么要一直守着崔老爷呢?
生病了就该去请大夫,崔彦又不会治病。
嘎吱。
正院的房门被打开了。
一个花瓶扔了出来砸向崔鹏,崔鹏赶紧往旁边一跳。
“你这个孽子,还敢出现,你要敢踏进正房一步,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这不是崔彦的声音,而是一位妇人。
咬牙切齿的怒骂,言语间是恨透了崔鹏。
崔鹏躲过花瓶,一脸歉意:“刚才忘记说了,四郎要亲自为父亲侍疾,母亲又不是放心四郎……母亲对我有些误会,我就不进去了。”
原来骂人的是崔太太。
程卿了然,“大少爷多担待,崔伯父病重,伯母也是非常担心,脾气肯定急了些。”
崔彦和崔太太都在正院,崔鹏反而能自由活动,程卿现在怀疑崔鹏把崔彦母子一起软禁了。
那崔鹏把她和周恒引来是想一起软禁起来?
崔鹏没这个胆子!
五老爷借给她的二十个家丁,只有几个跟在她身后,大半都等在崔家外面,若没见她出去,事情就比较好玩了。
程卿这一说话,正院的人自然听见了动静。
“程卿?”
是崔彦的声音。
“是我,还有周恒也来了!我们可以来看看伯父吗?”
崔彦仿佛笑了笑。
“进来吧,没人拦着你们。”
崔鹏拱拱手,示意不能陪程卿和周恒进去,然后自己转身就走了。
过门不入,竟没说要去看看病重的崔老爷,似乎真的被崔太太扔的花瓶吓着了,难怪崔太太骂崔鹏是孽子。
真要孝顺,别说一个花瓶,就是过刀山火海都要去亲爹病床前请安啊!
程卿和周恒进了门,只有亲眼看见,才明白崔彦为什么只出声不露面。
崔彦现在行动不良!
他连外袍都没穿,就穿了里衣和裤子,右腿用木板固定着,还缠了一层层的布条。
程卿眼神一沉,周恒已脱口而出:
“崔彦,你的腿……”
崔彦咧嘴一笑,“无事,就是摔断了,请大夫来看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一养,应该瘸不了。”
崔彦说的轻描淡写。
屋里一位通身锦缎的满头珠翠的妇人却掩面而哭。
这位就是崔彦的母亲,崔老爷的正妻崔太太了。
崔彦半靠在床上,床上还躺着一个白胖的中年男人,眼珠子能转,看见程卿和周恒来了,喉咙嗬嗬作响,偏偏手脚都不能动弹——这人和没减肥前的崔彦好像,应该就是崔老爷。
“伯父,伯母!”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崔彦的父母,真是让程卿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崔彦还挺乐观,给崔老爷理了理被子,还有心情开玩笑:“您看,我俩个兄弟赶来了,您这几年送我去读书的银子没白花吧?看看我给您找的女婿,看看我交的朋友,是不是比您其他儿子强多了!”
崔老爷的眼睛拼命眨,眼角都湿了。
程卿猜想这不是感动,应该是想挑起来打崔彦,偏偏动不了,把崔老爷给急坏了。
程卿本来心情沉重的,被崔彦这样一搞,也略有放松:“行了,你不要刻意安慰我和周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吧,我看崔伯父这症状挺像中风,你的腿真是摔断的?你和崔伯父一个生病一个受伤,现在整个崔家应该就是崔鹏在话事了!”
崔太太提到这事儿就要哭,把崔鹏骂个臭死,说崔鹏是狼子野心,预谋已久要夺取掌家权。
崔彦都被崔太太哭的头疼。
“母亲,您去看看父亲的药煎好没有,您要不看着,大哥让人在药里动手脚怎么办?”
崔太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风风火火冲出去,守着下人煎药了。
屋里总算是清静了。
崔彦请程卿和周恒坐下,一只手搭在自己那条断腿上,不见了刚才的戏谑,只剩下阴沉:
“这事儿是五娘和周恒的婚事闹起来的,当然这也只是个引子,只为一桩婚事,崔鹏不会撕破脸。只能说矛盾是早就有的,我爹一厢情愿要改变崔家的门楣,指望我科举入仕,其他庶出的兄弟们接管崔家生意,做我的左右臂膀,可架不住人家不想当臂膀,而是想当崔家的话事人。”
现在想想,不管是他还是他爹,都挺天真的。
崔老爷觉得自己对庶出的子女们也够好了,孩子生的多,也没把谁饿着冷着。庶女出嫁的嫁妆也挺丰厚,庶子们跟着他一起管崔家生意,银钱上也从来没受过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