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珩想留在宣都府的想法到底还是破灭了,被家里从府城强行带回仍送入书院,不过今年一起参加府试的程氏子弟唯有他没过,自是要留在丁字班,这让程珩十分恼火。
大家都姓程,就因一个府试,要被强行分出个三六九等?
从前要好的族中兄弟都升入了丙字班,唯独程珩留在丁字班,他自然难以接受。
丁九班的同窗,也不是个个都一次过县试、府试,眼看着程卿几人升入丙字班,剩下的同窗也心情复杂。
平时大家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书院每回月考惩罚力度也不明显,只要不是每回都垫底,就没有被踢出书院的危机……这也让书院的学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反正都考进了南仪书院,他们还需要那么努力吗?偶尔放松下也没什么吧,丁字班有两百多号人,又不仅自己一个弱鸡。
府试放榜后,想偷懒的学生马上感觉到了落差。
就说程卿,去年刚考入书院时在丁字班排一百多名,今年却一口气过了县试、府试,成了童生。
县案首、府案首,有脑子的都知道府试不是程卿的终点,今年院试程卿也是十拿九稳,所以丙字班也并非终点,只是程卿往前迈的跳板!
还有孟师兄,承平七年的新科状元,荣耀加身,一个差点完成了“连中六元”成就的猛人。
和孟师兄,和程卿相比,他们是不是太不努力了?
原来能和程卿勾肩搭背,现在见到程卿要叫一声“师兄”,怪难为情的。
程卿的旧同窗们,要花一段时间来消化这种变化了。
赤裸裸的现实摆着,她升入丙字班,丁字班的就得叫师兄,这规定可不看年龄大小,全靠实力区分。跳出书院这略显温和的环境,整个大魏的阶级划分更残酷……不适应规则的人会被淘汰,程卿不想沦为平庸,唯有力争上游!
五月一到,天气渐渐热了。
程卿再次和几个族兄一起到宣都府准备院试。
县试和府试每年都会举行,院试则是三年两次,程珪就是承平五年通过院试考中了秀才,如今是承平七年,院试再次如期举行。
崔彦虽没回书院,也托人给程卿带过信,他自也是过了府试的,便按照原来的计划留在老家考完府试再回南仪。
用崔彦自己的话来说,他一逢大考就缺了点运道,每回都和案首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
事实上不是崔彦不够优秀,是他老家所在的县、府科考竞争太激励,崔彦优秀,还有比崔彦更变态的存在……就像后世的高考,同样是考五百分,在有些省能上一本线,在高考大省可能还要踮踮脚才能摸到本科线。
程卿也回信说自己升入了丙字班,院试以后,会在乙字班等崔彦回来汇合:
“到那时,你要改口叫我师兄还没什么,俞三也是回原籍参加院试了,他若过了院试,岂不是又要当你师兄?”
这封回信把崔彦给刺激了。
以前叫俞三一声师兄还没什么,崔彦早已习惯自己商户之子的身份,在崔家是千尊玉贵的嫡出少爷,到了外面见到官老爷就得装孙子。
他爹告诉他要能弯下腰才能赚到银子,他要不想过弯腰过日子,除非自己当上官老爷。
到了书院崔彦也在忍。
可真的快忍不住了。
如果他有个功名,邺王世子身边的婢女敢用泥封他的嘴?
崔彦当时做出不在意的态度,一是真惹不起邺王世子,二是不想让程卿和邺王世子起冲突——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谁又能真正不介意这种侮辱!
宰相门前七品官,权贵身边的看门狗都能仗势欺人,崔家不缺钱,崔彦是真的缺功名,缺被人尊重的身份地位。
“这次院试,我必须要过。不与那些科考妖孽争什么案首,我哪怕险险过了院试,也是崔家第一个秀才。”
崔彦看着程卿的回信喃喃自语。
秀才可以见县官不跪。
秀才可以免徭役和赋税。
这些对崔彦来说都很重要,代表着他的社会地位发生了改变,不用靠银子开道,他也有了叫人高看一眼的资格。
更重要是,考过了院试,才能继续和程卿做同窗呀。
和程卿一起学习,崔彦觉得每天都精力充沛,因为程卿时时刻刻都在努力,让崔彦也不敢松懈!
在俞知府老家,院试将至,南仪的来信才送到俞三手里。
程卿拿俞三来激励崔彦,殊不知俞三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关注程卿的府试结果是俞三一早交待下去的,等真拿到了程卿的府试结果,俞三忍不住咬牙。
又是府案首?
宣都府那么多考生,还考不过一个十四岁的程卿!
俞家的下人还买一送二,在信里多给自家三少爷扔了两个炸弹:
孟怀谨是承平七年的新科状元!
与程卿最要好的商户之子崔彦,同样过了府试,看样子也想在今年冲击院试。
俞三扔下信只想冷笑:让他反过来叫程卿和崔彦是师兄,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所以他俞三爷也必须过今年的院试啊!
——啊啊啊啊啊!!!
第121章 :考完情绪就崩溃了(1更)
大魏的五月,不是后世的五月。
大魏只有一个历法,是程卿没穿越前很不习惯的‘农历’,说是五月份,搁穿越前就是公历六月,一年里最热的几个月正式开启。
这里没有空调和电风扇,纳凉全靠扇子。
有钱人家可以叫丫鬟打扇,夜里再穿的少些,也就熬过了炎炎夏日。
再有钱一点可以在室内放冰降温——冬天储冰夏天使用,多奢侈呀。
可惜两种法子程卿都用不了。
她连家里买来的丫头都不敢完全信任,如何敢穿的轻薄让五房的下人打扇?
至于用冰降温,只要她开口,五房的下人肯定会尽力满足……但程卿不敢赌,大考之前要的不是享受,而是千万别贸然改变生活习惯,比如忽然大吃一顿,肠胃受不了负担在考场上拉肚子,那真是得不偿失。
贪凉用冰也是,晚上睡得舒服了,一冷一热感冒咋办?
忍吧。
忍到什么时候考完,她也就无需再忍了。
至于院试考完,将来还要乡试、会试的事实,程卿暂时逃避了。
不敢细想,越想会越不平。
她本来有极优渥的物质生活,一朝穿越要从底层往上爬,不郁闷才怪。
程卿说天气热,族兄程瑁还笑她:
“五月算什么热,将来乡试在八月,白日里烈日灼灼,考生们都挤在小号房里,还要自己生炉子做饭,日头加炉火,那才是炼狱般的煎熬!”
“你真会安慰人。”
那么多人吃喝拉撒全在一排排小隔间里解决,再被八月的烈日一晒,那酸爽的复合气味,程卿想想都要吐了。
程瑁大笑,“小郎你觉得是折磨,却不知有多少人愿意接受折磨,那可是乡试,考过了就是举人,和举人功名相比,纵在炼狱里呆几天又算什么?”
程瑁比程卿要大两岁,是程氏三房的子孙。
程卿这一辈的程氏男丁起名都从“玉”,只有程卿和大家不同。
十六岁的程瑁提到乡试,眼里流露出向往,程卿也不觉得天气热了。
院试终于到来。
不同于县试、府试,院试的过程更精简了,只有正试和复试两场。
正试考完,所有通过的考生座位号会被写在圆形榜单上,一圈圈排列,并无排名之分。
中案者皆可参加复试,复试才会有排名,头名仍称‘院案首’,或者直接叫做案首……至此,大魏科考的初级阶段就全部完成,通过院试是秀才,走到哪里都能自称‘读书人’而不被人打脸。
正试一场程卿还没什么感觉,反正也没有排名,只要在榜上就行。
等正试放榜,和程卿同来的几个族兄都在榜上。
程卿就觉得今年的院试果然难度不高,沈学道仿佛已是一个连内裤都被众考生们扒下来的npc,身娇体软易推倒。
结果到了复试,她拿到试卷有点懵。
先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一省的学道,哪有那么容易糊弄。
这出的都是什么题啊!
走出考场,程卿的脚步在发飘,程瑁几人都面如白纸,更有隐隐的抽泣声传来。
是周恒。
丁九班的同窗周恒,同样通过了府试升到了丙字班。
他在书院里成绩一向也不错的,院试的复试考完竟情绪崩溃哭了。
程卿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周恒不好意思拿袖子擦脸。
“我没事,风太大,沙迷了眼睛!”
胡乱擦了擦脸,周恒快步离开。
程瑁几位族兄慢慢走过来,同样没缓过劲。
“小郎,你和这周恒关系还不错?”
程卿点头,“他和崔彦交好,崔彦不在南仪,周恒与我走的挺近。”
程瑁欲言又止。
什么叫和崔彦交好,这个周恒分明是跟在崔彦身后混吃混喝,在书院甘当崔彦的跟班。
崔彦是商户之子,周恒甘当崔彦跟班,更是……程瑁几人原本和程卿不熟,也懒得过问程卿和崔彦亲近。
如今大家关系不一样了,程瑁很想和程卿谈谈这事儿,哪知程卿忽然话风一转,问起复试策论,程瑁顿时汗如雨下:
“别提了,容为兄歇歇,为兄头疼!”
看来复试这场对程瑁来说也不愿回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