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说家家都有妾,大娘子便拿自家的例子来反驳,从小亲眼所见,岂是有假?
柳氏的笑容既甜蜜又苦涩:
“傻孩子,像你父亲那样的人百个里挑不出一个,若能遇到,是女子十世修来的福。”
是福也是劫。
她虽是嫁给程知远当续弦,成亲后程知远却很爱重她,夫妻十几年程知远没有别的风流韵事,这样的丈夫柳氏如何不爱?
若不是放心不下几个孩子,她当日就跟着丈夫去了!
程卿本是揭穿齐延松的真面目,反惹得柳氏和大娘子都哭了一场。程卿被哭得头大,她不认同柳氏的观念,却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崔胖子说的办法不行,打断齐延松的狗腿,柳氏更不会同意退亲。
柳氏的想法很好猜,自家这边家道中落齐家都没提出退婚,齐延松身体落下残疾,程家就更该嫌弃对方,不然就是违背道义。
至于程卿说齐家这半年是装聋作哑,不过是程卿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柳氏不愿意信!
打断腿不行,看来要用别的办法……
程卿一个人在天井里琢磨,大娘子眼皮还红肿着,提着裙摆走来。
“小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母亲也是为了我好。母亲说齐表兄是年轻不懂事,我知道情况肯定没母亲说的那般乐观,齐表兄到了南仪县一个多月才上门拜访就是证据,那瓶被你摔了的蔷薇露也是证据——”
小郎一定是很生气才故意摔了蔷薇露。
大娘子也很生气。
她不在乎齐表兄送不送东西,可送几十两一瓶的蔷薇露给青楼妓女,又送次等的香露给她,这岂止是敷衍不上心,简直是对她的羞辱!
程家虽家道中落,父亲程知远生前也没多显赫,却也是朝廷任命的七品知县!
朝廷没给父亲定罪,她照样是官家女眷,齐表兄如此轻贱她,把她踩在一个贱籍女子之下,大娘子受了极大的羞辱。
这还怎么成亲?
往小里说是轻贱她,往大处将就是轻贱程家。
若父亲还活着,齐表兄敢在父亲眼皮下耍这些花枪吗?
不!
齐表兄不敢。
齐表兄可能是嫌没有得力的岳家相助……大娘子脸颊一片红,那是因为气愤而染上的怒色:
“婚姻是结两性之好,像齐表兄这样还未成亲就瞧不起我们家,纵是嫡亲的表兄我也不要嫁。小郎,母亲的想法不是我的,你是家里鼎立门户的男丁,姐姐愿意听你的!”
程卿也没想到大娘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虽有年少冲动的缘故,她仍能从中听出大娘子的傲气和骨气。
这个大姐姐果然是三个姐姐中性情最刚强的。
比起哭哭啼啼的软弱,程卿更喜欢女子刚强。她一连说了几声好:
“大姐姐,丢了齐家的亲事,我眼下不一定能替你寻一门更好的亲,更无法预测你后半生会不会过得幸福和满,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是你一辈子的后盾!”
柳氏是她的责任,三个姐姐也是。
要当程知远的‘儿子’,就要挑起程家的担子。
柳氏说的话程卿很不赞同,什么叫无法避免男人婚后纳妾?就算婚前挑走了眼,只要她将来混的够牛逼,依然能压得姐夫们老老实实不敢起色心。
大娘子使劲点头,“姐姐信你!可是小郎,母亲觉得齐表兄犯的错可以原谅,不会同意我退婚,我们该怎么办?”
程卿倒不担心这个。
只要大娘子能把主意拿定,程卿就有办法退了这门亲事。
程卿猜测,齐家那边多半也不满意亲事的,只是苦于没有退婚的借口。
——这门亲事不仅要退,还要占据道德至高点,尽量将退婚对大娘子的影响压到最小!
第63章 :酒后吐真言
程卿晚上时去见了齐延松。
一个是有心结交,另一个也想着让程卿帮忙,这对没有血缘‘表兄弟’很快热络起来。
程卿自己是孝期不能饮酒,却劝着齐延松喝了许多酒。
程卿把齐延松身边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说要与齐延松说点贴心话。
齐延松喝的脑袋都懵圈了,程卿再套话,齐延松哪里是对手。
程卿是怕误会了他,要再次确认下,结果齐延松把自己卖的干干净净,程卿把话题扯到明月楼的诗诗,齐延松大着舌头夸程卿有眼光:
“没、没想到表弟也是……同道中人!”
同你妈个大头鬼。
老娘穿越前交往过小鲜肉,但老娘不嫖鸭子!
程卿很想爆粗,却笑眯眯的又灌了齐延松两杯酒。
她将齐延松夸了又夸,又再三贬低自己,说程家家道中落,要让齐延松娶了大娘子太委屈,不知齐表兄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齐延松被奉承的浑身舒坦,不小心就打着酒嗝说了实话。
“家中长辈不愿意我娶表妹,可我心悦表妹,愿以贵妾之位安置表妹,除了不能给表妹正妻之位,一切待遇都比照正室……咯、咯咯!”
贵妾!
她程卿的姐姐,居然要沦落到给人做小老婆?
程卿忍无可忍,一脚踹翻了齐延松屁股下的椅子,齐延松先是脸重重磕在桌上的残羹剩菜中,又摔在了地上,脑袋磕着桌脚,一下就摔昏了。
程卿尤不解气,一边嘴里喊着快来人,一边使劲踹昏迷的齐延松。
司墨跑的比齐延松的书童还快,第一个冲进来,看齐延松的狼狈忍不住眼角抽搐。
司墨就知道少爷忍不住要揍人。
这位齐二公子也的确是欠揍。
齐延松额头上有个伤口满脸是血,他书童吓得腿软,婢女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慌了手脚,除了颤着声音叫少爷一点忙都帮不上。
还是给齐延松做饭的厨娘有见识,从灶下掏了一把草木灰糊在了齐延松头上止血。
“司墨,还不去请大夫!是我不好,让表哥醉酒跌跤,哎!”
程卿表情全是懊恼,齐延松的书童婢女不仅不能怨她,还要谢她忙前忙后为齐延松请大夫操持。
大夫来给齐延松把了脉说问题不大,喝两副药就好的。
等大夫施了针,又给齐延松灌了醒酒汤催吐,齐延松慢慢就醒了。
程卿一脸憔悴,“表兄醒了就好,下次不敢再劝表兄饮酒,我心中愧疚的很,不耽误表兄养伤,这就先回书院去!”
齐延松迷迷糊糊的还让程卿不要自责,又说不能起身相送云云。
程卿一走,书童和婢女也劝,醉酒伤身,幸好这次是程家表少爷在,否则今晚齐延松若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全讨不了好!
自己喝多了摔的?
齐延松略动一动,浑身都在痛。
大家都说他是摔的,齐延松醉的糊里糊涂,也真当自己喝多了摔的。
他也不想喝那么多酒,是程家那便宜表弟说话和他心意,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至于自己在酒桌上对程卿说了什么,齐延松一用脑就头疼。
不过就算喝多了言语失当也没什么,程表弟一直捧着他,可见是很在乎齐家这门亲戚,也很在乎他这个未来姐夫。
“可惜了……”
可惜程姑父死的太不光彩,他冷眼瞧着程表弟这一支是翻不了身的,否则他还真想娶了表妹,像程表弟这样知情识趣的小舅子也不好找呢!
……
揍了齐延松一顿,程卿都没解气。
想到齐延松仿佛施大恩德一般说让大娘子当个贵妾,程卿都想折返回去将齐延松再打一顿。
所谓酒后吐真言,齐延松喝醉了说的话就是真实想法。
觉得两家门户不合适了,退婚便退婚呗,一面嫌弃程家,一面又垂涎大娘子的美色,要纳大娘子当贵妾!
贵妾也是妾,说的再好听也要到正妻跟前行礼,生的孩子是庶出……大娘子便是不嫁齐延松,那也是齐家嫡亲的外孙女,放着好好的亲戚不做,要去当半主半仆的妾,大娘子除非是脑袋坏掉了!
这是齐延松心里没点逼数,以为自己长得人模狗样,大娘子就非他不嫁了,便是做妾都肯?
无父无母的嫡亲表妹,不说多多怜惜照看,也不该这样糟蹋。
这是以为大娘子没有依靠,觉得柳氏是继母不会待大娘子真心,程卿这个‘弟弟’年纪又小指望不上,才会色胆包天,要让大娘子从妻变妾!
程卿骂了几句,司墨都听得目瞪口呆。
“齐家二公子莫不是患了失心疯,就是少爷您同意,大小姐自己也愿意,族里也万万不会同意的!程氏何等清贵,族中小姐从来没有给人做妾的——”
程氏在南仪势大,程氏的家仆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傲气,像司墨这样识文认字的家生子,更是打从心底就以程氏为傲。
齐延松想让大娘子当贵妾,别说程卿生气,司墨都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
程卿冷笑:“这肯定是齐延松自己的想法,齐家应该也有退婚的想法,但想让大姐姐当妾不可能,大姐姐给人做了妾,阖族未嫁的小娘子都蒙羞,这是要得罪整个程氏!”
别管程氏待程卿家如何,外人来看都是程氏一族的,齐家不结亲可以,和程氏结仇就是脑子有坑。
程卿想到柳氏那些女人当贤惠的言论就头疼,柳氏认为她做事冲动想拆散这门亲事,现在说齐延松想叫大娘子做妾,柳氏肯定以为程卿编出来的。
程卿想来想去,这事儿还得麻烦叔祖母。
这可关系到阖族未嫁女的名声,已经不是程卿家自己的事,李氏是族长夫人,程卿觉得有必要让对方知道。
当然,大娘子也得知道。
否则大娘子对齐延松那色胚警惕心不够,不小心遭了齐延松的道怎么办?
程卿嘱咐司墨,司墨连连点头,末了程卿又要叫司砚跑一趟武新镇:
“叫一个庄户来见我……要特别会种地那种!”
会种地的不一定会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