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今晚发生了什么都记不住的,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她真的很识时务,程卿希望孟怀谨没有苦读熬坏了眼睛,能看清楚她满脸的诚恳。
孟怀谨定定看了她片刻,走入船舱,架在程卿脖子上的刀拿开了,艄公也被放开,那些人又重新跳回大船甲板,迅速隐去了身影。
黑漆漆的大船里连一点灯光都不见,孟怀谨也没有再出来。
程卿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
呸!
梦里有孟怀谨那般俊美的小鲜肉不奇怪,但和刀光剑影扯到一起也太……
“我们快走!”
程卿去扶软脚的艄公。
艄公吓得尿了裤子,满身尿骚味,程卿顾不上嫌弃,抓起船桨和还在发抖的艄公一起划船。
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码头,程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司砚等在码头,“小的找人打听好了,原来五老爷早就回了县里。”
“那我们也走吧。”
船资是程卿亲自结的,她警告艄公不要乱说话,“少管闲事,少传闲话才能活得久,知道吗?”
艄公使劲点头。
市井小民的求生欲不比程卿差,不用程卿叮嘱艄公都不敢乱说,因为他这样的小人物谁也惹不起,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沉到河里喂鱼。
司砚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可程卿这个当主人的不说,司砚也不能追问。
司砚把程卿送回了书院才下山。
程卿把门关上,摸摸自己的后背,汗湿一片。
洗漱换衣,折腾一番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齐延松的事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孟怀谨和那艘黑漆大船,那些泛着寒气的刀刃一闭上眼就出现在她面前。
巨大的疑惑笼罩着程卿。
众所皆知,孟怀谨出身寒门,甚至要靠程氏资助才能求学中举……可看刚才的架势根本就不像,那些身形矫健的护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训练出来的呀!
那些,是孟怀谨的护卫?
五老爷知不知道孟怀谨还有这样一幅面孔。
孟怀谨也没灭她的口,似乎并不怕被她看见。
“船上还有别人!”
船和护卫若不是孟怀谨的,自然另有主人。
孟怀谨趁着中秋文会,在和某个神秘人物碰面。
藏头露尾的,也不知是谁。
程卿把被子拉起来蒙住脸,好奇害死猫,她都有自己的秘密,孟怀谨当然也能有秘密。最好就是双方互不窥探,继续做相安无事的师兄弟。
睡一觉,她就能将今晚的事通通忘光!
中秋文会后的第二天,书院照常上课,不过今天有不少人迟到缺席,这是放纵狂欢的后遗症。
文会让程卿的生活发生了点变化,不仅是崔胖子敢当众和她讲话了,丁九班的同窗也不再当她是空气——原来她解开三十道题,卖灯笼捐银子,又得沈学道召见的事同窗都知道了,这一系列操作本是为了打动程五老爷,阴差阳错没能和程五老爷单独说上话,却改变了丁九班同窗对她的看法!
压抑到极致本就容易触底反弹,仔细想想,除了是程知远的儿子,程卿本来也没做错什么。
至于程知远有没有罪,朝廷都还没裁定呢。
中秋文会上青楼头牌都知道的道理,难道他们还比不过一个妓女?
程卿也没小心眼记恨,在更友好的环境里学习她自己也舒服啊,同窗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立场飘忽很正常,她不和这些小屁孩计较!
不过程卿有好几天都没见到孟怀谨,听说中秋文会后孟怀谨向书院请了长假。
应该和那艘黑漆漆的大船有关系……她没对任何人提过这事儿。
又过得几天,司墨来找她交差:
“永阳县齐家这一辈有三位公子,大公子成亲七载有妻有子,三公子今年才几岁,养在内宅轻易见不到,参加文会的是齐家二公子齐延松,年十九,未曾听见有婚配。您让我跟着齐二公子,他和明月楼的诗诗姑娘离开文会就分开了,明月楼在府城,齐二公子这些天却住在了南仪县,听他身边的小厮说,齐二公子来参加文会是顺道,真正目标是考南仪书院。”
永阳县齐家就是大娘子的亲舅家。
年轻一辈只得三个儿子,老大娶妻生子,老三又太小,那和大娘子有婚约的还真的只能是齐延松了。
那齐延松和妓女厮混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是有未婚妻的?
不提婚约,大娘子也是嫡亲的表妹,如今丧父回南仪守孝,齐延松这个当表哥起码该探望关心一下吧!
人家不是没空闲,是心思都被青楼头牌勾走了。
程卿笑的意味深长:
“……还真是什么人都能考南仪书院啊!”
第46章 :这忙,不敢不帮啊!
哎哟,程卿少爷明明在笑,为啥自己觉得毛骨悚然?
司墨也觉得齐二公子想考南仪书院比较难。
大家少爷还不如他一个小厮想的明白,齐二公子这做法分明是想和程家断了亲……落井下石,五老爷肯定不喜欢这样的人。
一边不想和程氏有牵扯,一边还想考程氏的书院,这是当程氏傻么!
程卿让司墨照旧盯着齐延松:
“等我月假再说,你别惊动对方。”
“您放心,小的知道呐!”
齐延松与妓女厮混,做事不知礼节,程卿自不会傻乎乎将对方当作未来姐夫,但要怎么处理这事儿她还得想想,柳氏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不希望她插手大娘子的婚事,甚至柳氏自己也有些避讳——在外人看来大娘子嫁回齐家是一门好亲事,柳氏这个当继母的要是反对一定是存了歹心!
继母难为,除非像二房朱氏那样坏的明明白白,倒能自己畅快。
文会的风光没打乱程卿自己的节奏,她照样书不离手的苦读,又过了几天是第二次月考,考完便是月假。
崔胖子没有了忌讳,和程卿的友情突飞猛进,说要请程卿去府城逍遥:
“太白楼的席面,你崔哥哥请客,够不够场面?”
太白楼是宣都府一家老字号大酒楼,在里面叫几个小菜程卿也有能力消费,但要置办一桌‘席面’怎么也得十两银子以上。
柳氏带着三个女儿在家处处节俭,三个月都未必花得了十两银子,程卿肯定不能自己吃香喝辣,她向来也不是白占别人便宜的,崔胖子请她吃太白楼,她也会还一顿相同档次的回去……人际来往需要银子支撑,囊中羞涩,所以程卿拒绝。
崔胖子身后跟着几个丁九班的同学,纷纷说程卿扫兴:
“程卿,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们来往?”
“是呀,书院一个月才放一次假,轻松一下又如何!”
“我真有事,下次吧,各位同窗,下次我坐庄请大家,可能比不上太白楼的档次,大家一定要赏光!”
程卿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
同窗抱怨,“程卿这人无趣的很,好歹也做过知县家的公子,说他对这些事不精通我是不信的。”
崔胖子心里也不太舒服。
程卿无趣吗?
不,他觉得程卿很有意思。
不过这点是不必告诉这些同窗的。
“是我考虑不周,忘了程卿还没出孝,他不能饮酒作乐去了也扫兴,我们自己去吧,走走走,上府城去……没考入书院时想进来,真考上了才发现像坐牢一般,每个月都有考试,要是不好吃好喝宣泄下,非得把人给憋坏了!”
崔胖子这话说的大家都同意。
外人都以为考上南仪书院就啥也不愁了,事实上他们愁的要命,丁字班的课业非常重,在书院是末等,见到谁都要当孙子,每次月考的排名也叫大家忧心。
像程卿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苦读,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程卿在山脚碰见了俞三。
俞三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冲她笑笑,也不等她做出反应,一夹马腹跑掉了。
这人还是没放弃找程卿的麻烦,不过屡次都没得手,最近几天暂时消停了……程卿怀疑俞三在憋什么大招,提醒自己不要放松对俞三的警惕。
司墨去盯梢齐延松了,是司砚来接程卿放假,司砚觉得俞三好烦。
“您见沈学道时就该向俞知府告一状……”
程卿失笑,“你说什么傻话!”
俞知府是挺在乎官声的,到处给儿子擦屁股,甚至愿意替儿子赔礼道歉,可那是私底下!程卿若像个愣头青一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俞三的坏话,俞知府只怕羞怒难当,恨不得将程卿打死呢。
司砚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疏不间亲,俞知府当然会帮亲儿子而不是程卿少爷。
程卿少爷真可怜。
待他们这些下人和气,人又上进努力,偏偏要被俞三那样的人刁难找茬!
俞三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会投胎有个好爹么?
程卿正要上船,码头早已停着一辆马车,车帘被人掀开,有人叫住她:
“程师弟。”
程卿惊讶,“孟师兄?”
孟怀谨坐在马车上冲她招手,程卿想到那黑漆漆的大船,满船的刀光,十分不情愿挪过去。
“师兄可是找我有事?”
孟怀谨忍住笑意,他还以为程卿天不怕地不怕呢,看来也是有怕的,原来叫“孟师兄”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现在还叫他“孟师兄”,满脸写着抗拒。
“有个忙,只有程师弟能帮,师弟若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