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灯将黑夜点亮,在位于G市最中心的高楼内,一道颀长身影静伫在窗边,傲然卓立,鹰眸睨视着脚底下犹如蝼蚁般冉冉移动,川流不息的车辆,冷峻面孔透着一丝不悦,隐忍住额角的阵阵抽疼。
“爸爸那边怎么样了?”此时令霍云霆头疼的,是电话那头的情况。
“还能怎么样,见不到他女儿结婚,宁愿赌上一条命也不接受手术。”
耳机里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那无奈的语气,仿佛在直播着长久以来毫无松动的僵局。
霍云霆眼眸暗了暗,他心里不是不知道。
他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电话中的恩伯父是他的恩人加养父,多年来,多得他的栽培。
但是,养父半个月前的健康检查报告,医生说他脑子里长了五颗动脉瘤,如果不及早处理,就像不定时炸弹一样,一旦破裂,很容易造成中风或脑溢血,约有三分之一的病人会并发死亡或残障等后遗症,后果不堪设想楮。
可是养父却无惧于医生的警告,坚持抱着满头包,非要等到霍云霆和他的女儿结婚才肯配合动手术,否则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
“云霆,其实结婚没有什么可怕的,恩恩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你对恩恩也很有感情……”
怕老伴一脚踏进棺材里,向来走自由路线的恩家养母也只好选择把自己疼爱多年的养子往坟墓里推。
“妈,爸爸动手术跟我结不结婚明明是两件事。”霍云霆抽动着嘴角,就事论事,他略显烦躁地觉得养母这根本是故意以死相逼,硬给他扣上不孝的大帽子。
倒不是说他这个人平常就有多养父母的话,但也不至于存心跟父母过不去,只要在合理范围内,他自然愿意退让几步,换得天下太平。可是结婚这件事,偏偏就是他最不情愿,也永远和恩家谈不拢的一个争执点——
他享受自由,不想结婚,不想和另一个女人有一辈子牵扯不清的关系,就算在某次一夜,情或某段男女关系里不慎有了孩子,他也会只认孩子不要娘,毅然选择当个自由自在、不受婚姻拘束的单亲爸爸。
这些话,他都说过不下几万遍了,但是他的养母就是不能尊重他的意愿!
“我知道,可在我心里,这两件事就是同一件,而且你爸爸甚至把你的婚姻大事摆在自己的命前头,难道你真要看到他倒下才来后悔吗?”
“没关系,你不用逼他,反正我生死有命,跟他结不结婚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咱们我走后,咱们恩恩就可怜了,这个世界上,只怕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照顾她了……”
此时,恩父沙哑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最后一句在话筒边急转为呕气的怒吼,显然是听到妻子的苦劝,猜他霍云霆还是不肯改变心意,心头正冒着火。
“别生气,医生说你要特别注意血压……头又晕了?快坐下快坐下——”恩母匆匆收线,忙着去安抚老伴的血压。
孩子大了都不怕没有父母照顾,她可是很怕自己老来无伴,形单影只,只能牵着老狗到公园散步捡狗屎。
电话这头,霍云霆拔掉耳机,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桌上的内线接着响起——
“霍先生,信达集团的总裁约您晚上去夜总会,现在等你回复!”
“没空,没时间,以后这种事情不要问我!”
霍云霆略显恼怒的将电话挂断,顺手扯了扯自己的衬衫扣子,这才坐下,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
他脑海里闪着的是自己被逼婚的事实,但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梁意寒的脸,深深浅浅的轮廓在他眼前挥之不去,想着她,这才让霍云霆冷酷的脸色多了几分柔软。
他沉下眸光,拨了梁意寒的电话出去,那边的电话没接,他眉头微微着了一下,这才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晚上我去医院陪外婆……”
想了几句话,最终他还是只发了这句话过去。
发完后,霍云霆起身,这才拿起车钥匙朝门外走去,只是,在经过前台时,一叠杂志的封面成功的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顺手拿起一看,却发现杂志的封面都是梁意寒和自己在路边接吻的头条。
该死,居然有人偷,拍他们!
霍云霆立即再次拨了电话给梁意寒,可是她的电话还一直没有接!他沉
tang着目光再拨,似乎非要等到对方接为之才罢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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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梁意寒刚刚从公司出来,为了那几本杂志的事情,她才在公司将公司的同事大声训斥了一顿后,便立即接到家里的电话了。
家里的电话没有说什么,但是多半,她也知道了。
有些事情躲不过,她只好开车回去了,只是,在家里,等待她的果然是父亲的失望。
“爸爸……”她坐在梁父面前,表情依旧有些镇定,但是内心却是没有底的,她实在是不想和父亲再谈这些事情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不希望父亲对她有过多的限制。
梁父神色不太好,梁意寒看到他座位旁边放着的杂志。
她顿时只觉得额头一阵发黑,好像有大片乌云压顶一样,她收回目光,低声问,“爸爸,身体最近好吗?有没有定期去做检查?”
“你还知道关心我?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梁父直接将手指指向旁边的杂志,嘴角颤抖着问。
梁意寒勾唇,略显无奈的答,“爸,这都是那些狗仔队乱编的,你也相信啊!”
“我问你这个男人是谁?”梁父似乎真的要发怒了,他伸手扯过最上面一本杂志,直接扔在了梁意寒面前。
梁意寒眸光暗了下去,抿紧着唇角不说话。
“梁意寒,你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出格的事情,这次是怎么了,这个男人不会就是当年和你要结婚的那个男人吧!”一道讥讽的声音传来,梁意寒抬头,看到继母岳爱婉轻笑着站在梁父身边。
梁意寒眸光一阵收紧,她还没说话,梁父便转头问,“哪个男人?”
他还一时没想起来,岳爱婉却笑着说,“哪个男人,不就是当年那个霍家私生子呗……”
“是他?”梁父明白过来,语气顿时深沉了许多。
梁意寒听到,口急心快的反驳道,“小妈,你不要把这样的帽子一直扣在别人身上,人家是什么样的身世,那是别人自己无法选择的!”
“哟哟,你看,你爸爸看看,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她便开始维护人家了……”岳爱婉不满的将身体倾斜到梁父的身上,嘴角的弧度好像还挺委屈的。
梁意寒哼了一声,直接转过身去,不想说什么了,她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站住——”
梁父一阵冷喝,梁意寒的脚步一滞,站在那里,脸色很难看。
“五年前你和他没有缘分,这次也一样,这件事你必须要去尉迟家,对你尉迟伯父做出解释——”
梁意寒一听,心口一阵愤懑感觉涌了上来,她转身,语气冷冷的顶了自己父亲一句,“爸,我和谁在一起,现在都是我的自由,我凭什么要去尉迟家解释啊,我是他尉迟家什么人啊,真是搞笑了!”
“你——你——”梁父气得不行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梁意寒面前,望着不肯对自己低头的女儿,嗫嚅着双唇再问,“你到底去不去?你不要忘记了,梁氏这次能起死回生,那是尉迟凌在背后帮你!”
“又是公司的事情吗?难道因为公司,我就要一辈子任你们摆布?”梁意寒冷笑着,眼里掠过别人不易理解的悲伤,“公司的事情我也尽力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妥协!”
“你说什么……”梁父气得不行了,忽然抬手,一巴掌直接就扇在了梁意寒的脸上。
梁意寒捂着自己的右脸瞬间就愣在了那里,再看着自己父亲时,他的唇在发抖,他的手臂也在发抖,这一刻,梁父也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
“爸,你打我?”梁意寒嘴颤抖着,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意寒——爸爸——”梁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一刻,他心里不是没有懊悔,可是,可是当他听到女儿说连公司都不要再管时,他真的忍受不住了自己内心的愤怒。
梁意寒别过头去,头也不回的走了,这一次,她是绝对不会再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