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堂屋,李寡妇坐左边,胡寡妇坐右边,刘学逸跪在正中间祖先牌位前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那李寡妇哭,胡寡妇也跟着哭,本来招惹一个李寡妇就够呛了,现在还多了个胡寡妇,老太太被气得不轻捂着额头一个劲的□□。
这胡寡妇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来便出示了刘学逸给她写的婚书。
那婚书是一块破布,用碳写了几行大字,大概意思就是刘学逸求娶胡寡妇为妻。
李寡妇一看胡寡妇还有婚书当即大感不妙,哭得是那个惊天动地。“孩儿,娘跟你去死了算了!你爹不管我们了,我这就投河去!”
刘家人忙去拦着好一顿安抚,李寡妇毕竟是怀了刘学逸的孩子,总不能真把人逼死了,刘家的名声也是彻底完了,子孙后代也别想抬得起头来。
可话说回来事情要怎么解决,大家又僵在了那里。
“都娶了呗。”刘湛噗嗤一笑。
刘学渊瞪向刘湛,刘湛耸了耸肩后退一步不说话。
那边刘学逸毫无反应跟死人也没两样了,刘学渊心里对这弟弟是又气又怜,更多的是无奈,最终满腹的怒火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李氏,我听说你家中尚有一子年仅十三,你若改嫁幼子作何打算?”刘学渊先问寡妇李氏。
说起亡夫之子李寡妇渐渐收起了哭泣,她这些时日不是沉浸在刘学逸的温柔乡里,便是在琢磨如何留住刘学逸的浪子心,倒是把亡夫之子给放到一边了。
胡寡妇一声冷笑,全然看笑话般的鄙夷李寡妇。
“我子……我子……”李寡妇心中纠结。
“我听闻你的亡夫还留了几亩私田给你母子两人,这田产按理应该属于亡夫之子。”刘学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我刘家虽然落难但骨气尚存,断然不会做出抢占幼子私产的事来,你若改嫁独留幼子持家,幼子又如何能守住这些私产?你若不管不顾的改嫁,又怎能对得起你亡夫的在天之灵?”
听完刘学渊一席话,李寡妇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胡寡妇幸灾乐祸。“都有儿子有田产了好好过日子不行,非得出来勾搭汉子,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见自家儿子。”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可真是难了。
“可我肚子里怀的是你们刘家的孩子,你们也不能不管呀!”李寡妇没了主意只得嘤嘤哭泣。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以为跟了李旗头能好好的过日子,哪知是个短命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幼子也不容易啊!”
李寡妇哭得好不可怜,末了又觉得可气。
“你们去十里八乡的问问,我李氏这些年守寡跟谁好过?如果不是遇到逸哥,我也是打算实心的带着儿子过日子。”
这倒是真话,李寡妇的名声向来不错,比起胡寡妇要好太多。
这胡寡妇无儿无女,就指望着到她家来的男人给接济一些过日子,因胡寡妇眼界也高,总想再嫁得嫁得更好,便一直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中,说难听点跟妓子没有两样。
刘学渊沉吟不语,李寡妇满脸哀戚,胡寡妇则胜券在握。
刘家院墙外都是听墙根的村民,牵扯上改嫁遗产等问题在古代乡村可是大事,若是大家族甚至要进祠堂裁决。
事情很快便传到隔壁上桥村,有好事者竟带了李寡妇的儿子过来,扬言他娘要带着家产改嫁了。
齐云山通天峰这一带的村子几乎都是由战乱逃荒的流民和这两年流放的犯人组成,村子里能称上族的姓氏极少。
像李旗头就是独户,李旗头生前的好友生怕刘家把李旗头的家产贪了去,忙带了李旗头之子李小连过来。
只见一伙来势汹汹的人夹着一少年闯入院中,一来便叫嚣。“李旗头的独子在此!李寡妇,你要改嫁,须得经过你子同意才行!若把田产带走更是不行!”
刘湛好奇的看向那少年,李小连长得高高瘦瘦的,身上衣服头发都很整洁,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李寡妇把他照顾得很好。
刘家院子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因为刘学渊已经有言在先不会贪幼子家产,便有天苍村的村民为刘家抱不平。
“谁要李旗头的家产了,是你们村的李寡妇求上门来要嫁,你白送的地人家刘先生也瞧不上!”
“就是,人刘家可是大氏族即便落了难也不是随便一个寡妇就能高攀得上。”
“我听说刘家二叔可是有秀才功名,刘家先生更是举人老爷出身,若不是遭逢变故……”
围观村民各种议论纷纷。
刘学渊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可如今他不出面给乡亲们一个交代都不行了。
“各位,请听我一言。”刘学渊站出来朝众人拱手。“我二弟的糊涂事给乡亲们带来麻烦了,此事因我刘家而起,我刘家必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乡亲们逐渐安静下来。
刘学渊来到李小连跟前。“你母亲要改嫁一事,你事前可知晓?”
李小连低着头,片刻方小声道:“我晓得。”
“你母亲如何对你说?”刘学渊又问。
李小连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李寡妇。“我母说会带我一起……”
刘学渊暗松了一口气。“那你可愿意随母改嫁?”
一时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场视线都集中在李小连身上。
“我只有一母,自然要随母亲去,只是我不能改姓,亦不能将我名下田产移给他人。”
刘学渊有些诧异。“这番话是否有人教你这般说?”
“是我娘的意思。”李小连垂下头。
“好,好。”刘学渊连连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娘怀了我刘家的孩子,必定要嫁入刘家,虽然我刘家落难生活艰难,一日三餐仅够糊口,但是也断然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子。”
有上桥村的村民想要打岔立即被拉住,刘学渊无视那些闹事的人。
“至于你父留下的田产自然是你的,私田里的收成我刘家亦不会动用一分,尽数由你母亲替你保管,待你成亲之后便尽归你自己处置,如此可好?”
有上桥村的村民着急道:“小连,你可想好了,若入了别人家就任人处置了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背地里昧你的田地?”
一旁曹壮他爹曹铁听了差点没一拳头过去。“刘先生会看得上李家那点私田?我呸!”
又有上桥村村民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天苍村的村民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骂。
“这里这么多人可以替李寡妇之子作证,谁还能在全村人的眼皮子底下昧了他们家私田?人刘家是大氏族,你算个鸟?”
眼见又要吵起来了,刘学渊忙打圆场。“我看这样吧,为求公正,我立下文书,并请陈百户作证如何?”
立下文书便不能作假,乡亲们一时都觉得十分公道,也对刘学渊的为人十分佩服。
李寡妇家能有这个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了,李寡妇在一旁又喜极而泣。
但是胡寡妇的脸色便十分的难看,李寡妇的名分是定下来了,那她的呢?
这时刘学渊却朝众人拱手送客,只字不提胡寡妇。
“我二弟与李旗头之子的文书会另行定日子请陈百户作证,项时还请乡亲们一同来作证,今日我刘家还有家务事未处理,在此恭送各位。”
曹铁曹马张富生哥几个帮忙赶人,总算是把刘家院里院外的人给请走了。
“刘家大爷,你把李氏的名分定下了,那我的名分怎么算?”胡寡妇心急不已的追问。
这会刘学逸已经没事人一样的回房睡觉去了,老太太被气得头晕脑胀由三房夫妻陪同回房休息,如今堂屋只有刘学渊和赵氏。
面对胡寡妇刘学渊便没有那么好的脸色了。“我二弟写与你的婚书,一没证人,二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能作数。”
胡寡妇的脸色立即大变拔高声音道:“你们这是想赖婚?!”
刘学渊不说话,胡寡妇当即着急了。
“你们若是赖婚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里!我!我,啊!我的命好苦啊!”突然胡寡妇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又哭又喊的不堪入目。
刘湛冷笑的抱手靠在墙边看着,若是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这泼妇给打出去,只是碍于刘学渊在,他还是得收敛一下。
“我二弟已定下续弦妻子,你若愿意为妾便留下,要哭要闹随你自便。”刘学渊冷着脸。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以胡寡妇灰溜溜离开为结束。
刘学逸对这个结果无可无不可。
续弦的婚礼非常简单,刘家选了个黄道吉日到隔壁村接了李氏母子回家,简单行了拜天地的仪式,一家人吃了顿饭便算礼成。
二房本就有一子一女,如今又多了一个继子并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一下子刘家的房子便不足起来。
刘湛提了建议让澈儿和李小连跟他一个房,馨儿跟老太太睡,房子问题暂时解决。
起初刘学逸还在家待了几天,没多久便又打回原型,刘家人拿他没办法李氏也拿他没办法。
说起李氏,因李氏是军户出身实打实的贱籍老太太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对李氏的态度就是无视,老太太近前依旧由三房方氏在照顾。
不过刘湛却对李氏表示真心的欢迎,总算有人来帮忙赵氏做家务活了,李氏是个勤快的人,即便怀孕也没有躲懒,屋子里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如此便又过了一月,李小连每日也跟着刘湛他们习字,少年们很快就混熟了,刘湛也多了个小弟。
之后的日子日复一日并无多大的变化。
偶尔刘湛跟着刘学渊下山了解到一些大楚与西夏的战况,大楚军队并未如宣帝所愿快速攻克西夏军,反而是显出了弱态,刘学渊常自摇头叹息,也只能叹息了。
刘家的日子并无不同,直到半年之后有一人带着儿子求上门来。
那人叫吕水桥,武源县人,经营杂货生意家中有私田三十亩还有一间铺子,吕家在武源县也能算是富户。
吕水桥供了长子吕树生进私塾读书,如今吕树生已经二十四了却只得童生功名,私塾教习觉得他已晋升无望便将其劝退。
供给一个学子实在不易,吕水桥自然不服,带着儿子四处求学,不知听谁提及天苍村有一名举人老爷便慕名而来。
吕水桥此行是诚意满满,带了两石精粮并五匹布做见面礼,说是正式拜师还另有束脩奉上,并且自备书籍教案,刘学渊只管指导便行。
刘家都穷得叮当响了,刘学渊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不管吕树生是否呆子,看在见面礼的份上也不好拒绝。
于是刘家又多了一名学生,为了安置吕树生,刘学渊把刘湛房间隔壁的库房清理出来,家具由吕家置办。
房子简陋但是吕树生并未抱怨半句,也没有怠慢了刘家任何人,刘学渊见此子品性确实不错,教导起来自然用心几分。
“头儿,那伙人又来了!”村里一小子急哄哄的跑来。
这日午后,刘学渊在房间里单独给吕树生授课,而刘湛几个少年则正在堂屋练字,继子李小连也在其中。
“谁又来了?”刘湛把练字的枝条一扔。
那小子趴在窗口小声道:“是东流村的胖虎,还带了十来个人呢。”
自从刘湛把上桥村的少年村霸揍跑之后,他天苍村头儿的名声就传出去了,又加上他勇斗野猪的事迹,刘湛的名号在少年中传得是沸沸扬扬。
于是别个村的少年村霸便不服了,像这样带着小弟来挑衅的事情时有发生。
古代少年也有中二病,而且病得不轻,刘湛心里面很是不屑,可人家都欺上门来了不去岂不是丢了他天苍村头儿的脸?
刘湛给曹壮他们示意了个眼色,曹壮曹鸣李小连张小满立即跟上来,澈儿和闻青山留下来背书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