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哩还拿着手机当手电去看了下，最后竟然提着一条撞死的野狗过来，满脸嗤笑不在乎：“水箱都撞坏了，漏一地的水！没法开，我们烧来吃了？”一点不顾忌阿达在旁边的感受。
阿瑟马喜笑颜开的从手腕抖出他那片白色骨刀来剥皮！
连嘉桂都不闲着，手脚麻利的在周围搂了点枯草树枝生火，说是不能把少爷冷着了。
几分钟的时间，一团热腾腾的篝火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本来颇有点车祸以后凄凉无助的感觉，硬是被这仨漫不经心的搞成了bbq。
李琳也没啥慌乱，刚在瑟瑟寒风翻出高速公路护栏时候还觉得有点浪漫，拉着白浩南的手臂慢悠悠：“吓着了，脚软！”
白浩南一手一个儿子迈过去嘲笑她：“拉倒吧你，看你那大长腿随便一跨够了！”
剩下李琳在护栏边听见呼啸而至的大货车腾腾的跳土坡火堆边了。
俩孩子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阿哩娴熟的奉烤玉米！
他们可没什么农田庄稼意识，白浩南还得摸张钞票让阿瑟去扎在玉米杆。
嘉桂沉默寡言的坐在火堆边，出神的看着高速公路雪亮灯柱的大卡车不停闪过，白浩南把好的儿子递给阿哩，指着公路给嘉桂介绍：“是我到缅北前一年完工的，这几年国到处都是这样的高速公路，晚才有这么多大货车，把各个城市之间的物资拉来拉去，白天都是私人的轿车。”
前卫生兵静静的点头，手照料了火堆，坐着岔开的双腿跟白浩南另一边蹲着的李琳风格迥异，白浩南都左右看了看，六七年的时间，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依旧这样傻乎乎的幸福着，当初还挺灵动的卫生兵已经变得冷冽悍勇，这可能是环境造成的差异。
没有安宁富足的生活，谈什么个人幸福？
阿瑟手脚麻利的真把那只野狗收拾出来，连水都不需要都能把内脏清理掏空，幸福的叼一支烟开始用树枝架起来烧烤！
李琳本来想凝聚点荒郊野岭夜晚好怕怕的情绪，都很难做到，这三位缅北的朋友太适应野外生活，甚至他们在训练营还得心应手。
很快飘起来的肉香让她也好，还想捂着阿达不让它看同类的遭遇，在战场见多识广的狗子无奈的趴着随便她折腾。
不过心情安宁才能看到另一个世界，不知道是天气雾霾还是这烤狗肉的烟火，远远的似乎能看见那边城市轮廓带来的亮光，然后越朝着天幕而，是由紫红色向蓝黑色的渐变，而且越接近地面，越有种雾气朦胧，弥漫浓厚的拂过远处天际的感觉，头顶的苍穹看不到星空，但有白絮一般隐约的星云。
白浩南也随便坐在地仰头看着这样的天空，和缅北时候那完全原始的夜景不太相同。
可能是借着篝火的光芒，嘉桂注意到白浩南的动作，也跟着抬头看。
李琳悄悄把自己身的黑色羽绒服给摘下来，披到只有一件浅蓝色衬衫的白浩南背，可白浩南看看她那完全没有御寒能力的风衣，还是摇头摘下来给她，李琳双手攥着，忽然展开羽绒服，想把两个人都盖住。
怎么可能！
别说白浩南肩宽魁梧，是她都属于身材较大的，羽绒服充其量能顶着像个雨篷，反而谁都没有御寒效果，这十一月的野外高速路边，每当大货车掠过都能带起一片寒风来，白浩南干脆手直接把姑娘给裹，李琳安生了甜甜的笑着看晃动的火苗出神。
嘉桂把目光从两人的动静带开，也注视到火苗。
她俩的心境肯定是天差地别的。
半夜三更的拖车还是来得有点慢，阿瑟那边都把狗肉烤得差不多了，勘察事故的公务车也才姗姗抵达，打着灯查看了车辆情况，还看到阿哩笑着捧的狗皮，有点匪夷所思对肇事者的处理方式，但他们也管不到这个，快速出具了单子让拖车把不能开动的商务车背走，拖车费也不便宜。
这会儿问题来了，执法人员不允许乘客再那辆事故车出去，拖车能装俩，执法车也还有三个座位，反正怎么都不可能把七个人一条狗带走。
白浩南简单：“阿瑟你跟着车去修理厂，嘉桂一起陪李琳带俩孩子进城打车回训练营，我跟阿哩在这里等执法车回来接我们。”只要给钱，执法车也能当出租车用，只是一去一来又得等一两个小时。
阿哩还难得的露出些笑容好像能舒舒服服吃狗肉呢。
嘉桂却摇头：“我留下来。”
她的口吻是那种标准的人狠话不多，干净利落还带点命令的味道。
俩警卫员相互看眼再看白浩南点头，立刻说是。
执法车的公务员肯定有点诧异这几个人的感觉，白浩南也不啰嗦，这几个都是能吃苦的，其实看李琳的样子才是跃跃欲试想留下来呢，提醒她：“你不是要当妈妈照看孩子么，麻烦你照顾好哦。”
李琳马很有责任感的招呼俩手里拿块狗肉还打呵欠的小子车。
执法人员来的时候本来批评随意生火容易引发火灾的，但感受下这低温状态，走的时候也只是提醒注意点。
公路边重新恢复寂静，现在连公路感觉还能依托下的商务车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男一女。
没什么旖旎，也没什么害怕的一双男女。
哪怕在火光下，也能感觉嘉桂的头发黑亮些，脸更多了点润色，不再是当初刚从密林里面出来那样黑瘦干枯，眼眸在火光下也炯炯有神，起码李琳的目光要深邃点。
这本来是个极有主意，与众不同的姑娘。
白浩南对女性的感觉是敏锐的，嘉桂身没有那么多戾气，他不担心，悠悠然的扯点狗肉尝尝，没什么佐料只能说是吃个香酥口味好玩：“怎么样，在国呆了两个多月，感觉怎么样？愿不愿意永远都待在这里。”
嘉桂依旧是默默的点头，好像觉得不恭敬才简短补充：“很好！”
然后又追加：“我在学习思考老邱的话，学习完以后，我会回去……如果您允许的话。”
白浩南笑了：“在思考好，我看见你在看书的，我不是个看书的料，我也听他们说你经常到书店一坐是一天，还到附近的图书馆去办了借书证。”
嘉桂还是只慢慢点头，好像还不太习惯跟人交流说话，或者说当年她一直都不是个爱说话的。
白浩南也不废话了，慢慢撕狗肉条来吃，还喂旁边的阿达。
寂静空旷的高速路边除了偶尔的呼呼车声，只有燃烧的噼啪。
一直在维护火堆的嘉桂忽然开口：“当时您告诉我，人这一辈子有三次长大的机会，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心的时候，后面呢，我在书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白浩南却摇头：“老和尚故弄玄虚的东西也做不得准，我是个从来都不会完全相信什么权威的人，也是我不会认死理，好今天宋娜告诉我她那个管理训练营和小学交流的办法用起来挺好，白华他们捣鼓的计算机程序更合适，但后来我也懂了，都是阶段性的，现在两三百个学生，用宋娜的办法管理还行，但几千、几万呢？而且白华他们这种计算机程序是越用越改进打补丁越好用，这点我们的体能监测感应器也是这样，这个世界是无时不刻都在变化的，像那天的星星，我们要随时变化着应对，不能死守着什么不放。”
这真是他的感受，像他指挥带领球队赛那样。
可性格的东西显然不那么容易改变，嘉桂还是认死理：“那第二次和第三次长大的机会是什么？”
白浩南都笑了：“你啊……老和尚说的第二次，是当你发现即使你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有些事无能为力的时候，譬如邱泽东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想能改变的，我清晰的明白了我要做的事情，看清了现实是个什么东西，应该限制在足球这个范围内，这之外的我不擅长也没那个兴趣。”
嘉桂好像在认真的用心记，更可能在琢磨这句话。
所以说这姑娘怎么可能有李琳那傻妞那么快乐，她真是想得太多了。
感觉消化完成以后，才慢慢的追问：“第三次呢？”
白浩南等着的：“第三次是明知道有些事无能为力，却还是会尽力去争取的时候。”
嘉桂的眼眸好像映着火光里什么东西炸开似的，猝然璀璨！
她的身材一直都瘦瘦小小的，蹲坐在火堆边更是像个内地十来岁的孩子，自从来到国她一直都神游天际般的没有存在感，训练营里感觉都是孤魂野鬼飘来飘去的，可这一刻，在这不知名的野山坡边，轰然腾起大火般的气势，由内到外的那种蓬勃旺盛！
白浩南都让了下，阿达更是直接站起来莫名其妙的左右东张西望。
原来真的有气势这种东西。
仿佛坐在白浩南面前的不再是那个投降的小游击队长，而是豁然开悟的智者，眼睛明亮的看着白浩南，然后露出点使劲抿紧嘴皮的笑。
好像还是白浩南自从接她出密林第一次看见她笑：“明白了？”
嘉桂颔首：“明白了，您也是在这么做的？”
白浩南哈哈哈的笑起来：“你是个外国人，你不知道在我们国，足球是个什么恶心玩意儿，走吧！我看见那车来了……”
嘉桂轻松的跳起来，判若两人似的跟在白浩南身后，脚步无坚定。
结果闪着黄灯的执法车过来劈头盖脸：“灭火啊！你们不怕造成火灾烧光了乡亲的玉米地么！”
刚刚还得道悟道差点飞升的两人连忙要了瓶水回去把火堆浇灭了。
当然嘉桂心里那堆火估计是永远不会熄灭了，直到她生命消亡的那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