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在雨中等着牛艳娥求救的动静,果然,姜小胖高烧不退,然后适时的跟罗大锋提议贺钧剑也许会开拖拉机的事,他无法直接扯上秦若,只能把这些事往她身上带。
牛艳娥出了名的母夜叉,与秦若梁子不浅,秦若大概率不会出手,那等他爆出来秦若是厉鬼,牛艳娥把姜小胖当眼珠子疼,肯定恨不得生生活撕了秦若。
如果秦若救了姜小胖,那他就能确定,秦若真的是厉鬼来复仇了。
这样一来他设这个计策也不亏,那片荒山上那个大柳树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这就是他的杀手锏,那些欺辱过他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听赵汗青这么一说,牛艳娥更加笃定赵海平是故意骗儿子过去找死的,一个八岁小娃娃哪能害人,那就是家长的主意!
于是她心里越恨,面上哭的越凄惨,两个警察一听赵汗青含糊其辞的话,更加确定他确实生出过害了这位大姐家孩子的想法。
对其余人一番斥责的思想教育,孙警官打算抓了两个主犯带着证物离开,罗大锋慌了,祈求的看向秦若,“都是一个村的邻居,祖祖辈辈和同一条河的水,秦若同志,他们错了让他们给你补偿道歉,幸好大错还没铸成,你看你能求求情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他清楚,把人抓去公安局,那就只有坐牢一条路可走,他可不敢这时候去麻烦亲家,可能儿子的婚姻都保不住了。
秦若温温柔柔的一脸为难看着孙警官,“警察同志,他们说想烧死我,所幸火还没点,我……大队长的话我可不敢不听。”
又是一剂眼药,茶里茶气的话看似求情,实则却在火上浇油,怪不得卢芳好这口,也确实爽,看着厌恶的人遭殃,真爽!
这一刻,秦若自觉自己掌握了绿茶的真谛。
“烧死?私下动用火刑这可是邪、教!”
孙警官一惊,姜小胖接到妈妈的眼色道:“柴堆就在玉米地里藏着呢!”
“秦若姑姑是好人,被张爱花推下凌河差点淹死,她以前可勤劳了,现在身体不好不能上工,秦家就嫌弃她!”
姜小胖一句神来之笔,把张爱花也算了进去。
几个红小兵眼神一转当即倒戈,狗腿的掀开玉米杆,“警察同志你看,这些柴都是赵汗青和罗爱军堆的,要烧死秦若同志!”
“他们曾经都造谣过秦若同志,才真相大白,罗大队长就把事情压了下去,委屈了秦若同志三年,不过把这两人批、斗了三天,他们就又想法子害秦若同志了。”
另一个也不甘落后道:“还有,罗爱军是罗大队长的儿子,冤枉人民群众他都没被批、斗,因为他爹是当官的!”
一桩桩一件件,罗爱军和赵汗青身上的罪名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罗大锋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好,很好,大队长包庇亲儿子,国家法律就是被你们这些蛀虫践踏的,来几个小伙子,把证物带上跟我回警察局!”
等把这几个重要的主犯抓回去,要派人好好来这个村子做做思想教育,危险思想要不得。
他心下打定主意,掏出手铐往赵汗青手腕上一搭,“咔哒”一声响,随后把赵汗青的背一推,推给了自己的同事,他看向人群,“张爱花是哪个?故意伤人,跟我去警察局做笔录吧,来个家属陪同!”
张家的人已经跟她断绝了关系,田桂芬舍不得女儿,但是被丈夫下了死命令,敢出门就别再回来。
如今张家一个人都没来,好事者腿快跑去叫人,最终还是田桂芬一瘸一拐的来了。
女儿再不成器,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如何能不管,她身后,张志到底也来了。
张家老两口要陪张爱花去公安局接受调查,正在这时候,赵海平拖着弟弟赵潮生“哇”的一声哭着挡住了两个警察的路。
“爸爸……我要爸爸,我爸爸不是坏人!”
赵海平瘪着嘴哭的格外令人怜惜。
几个妇女被娃哭的勾起了慈母心肠,面上出现了不忍,两个警察都是大老爷们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秦若冷不丁叹了口气,眼中怜惜一片,“赵知青你也是当父亲的,你怎么能忍心害小胖?海平和潮生哭的可怜,可是小胖也可怜啊。”
一句话,让警察同志瞬间硬起了心肠,孙警官道:“你这样的人养儿子只会把娃养成坏种,大队长,你把这两娃先养几天,养好了不许虐待,不然抓你,到时候案子办完给送回原籍。”
罗大锋只能点头应下,并做出一系列的保证。
几个积极分子跟着警察同志端着黑狗血拿着驴蹄子等证物,押送着赵汗青和罗爱军还有张爱花一齐往县城里走去,张志和田桂芬沉默的跟在后头。
张志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亏人事能生出这个女儿来,可是他是一家之主,他嘴上再狠也不能不管女儿和婆娘死活。
等警察等人走后,赵海平兄弟俩也收起了眼泪,不愧是赵汗青的儿子,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
人群里现在最忐忑的,除了姚大翠就是死了爹的那个男人,警察没来时他冲的很猛,警察来了他比谁都缩的快。
姚大翠的眼神不敢跟秦若对视。
罗大锋唯一的儿子被抓,如今心如死灰,还得强撑着精神收拾烂摊子,他正要让社员解散,却见秦若道:“你们的戏唱完了,接下来,该看我唱的戏了。”
众人心下一凉,难道秦若要秋后算账?
尤其刚才议论的十分积极的几个墙头草,一瞬间人人自危,姚大翠动了动嘴,在儿子的目光里终是硬着头皮道:“若若,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把你养大了,你……”
“行了别说了,”秦若打断她的话,“你们别招惹我我不会找你们麻烦,以前的恩也好怨也好一笔勾销了。”
她转身,一道月光洒在凌河里,像一匹锦缎,又似一面幕布,放电影的幕布。
“虽然赵汗青被抓了,你们肯定对我的身份还是有猜测,那我现在旧事重提,为什么有凌河还家家打井?为什么没有人活过五十五岁?真相就在河里,你们自己看。”
夜色下她语气微凉,“我不是害你们,我只是在救无辜的人。”
秦若话音落下,凌河的水忽然开始翻腾,在众人惊疑恐惧的目光里,几秒后救恢复了平静。
然后,河面上像是静止不动了似的,连水仿佛都不流了。
紧接着,一幅画面出现在了水面上,比县上的同志来村里放的电影还清晰。
水面上的画面正是解昌隆与清河村的恩怨始末。
罗大锋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他长叹一声,怔怔的看着河面上的画面,一时为儿子,一时也为自己。
随着画面里故事的推进,有极少的人面有愧色,有些人满脸愤愤,有些人却一脸的不以为然。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就是她不会去见人看到面相就下意识看他生平经历的缘故,她见识过太过阴暗与悲剧。
“解老先生才是清河村的传说里那个勇敢炸桥保住全村人性命的英雄,”秦若的声音淡淡的,“刚才,看了始末心存愧疚悔恨的,以后多做善事,能改了活不过五十五岁的命运。”
“如果和画面的清河村的村民一样贪婪自私的,那不好意思,等着命运审判吧。”
刚才心里愧疚的心下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暗暗发誓以后要做好事,可是更多的人却是和画面里的村民一样的想法,死他一个救那么多人怎么了?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纷纷后悔不已,心下也埋怨秦若没早说清楚这画面还带着测试。
秦若说完,回头看向姚大翠,“你婆婆可不是我克死的,是坏人自己坏死的,”她目光一移动看向那个让她赔命的男人,“还有你爹也是。”
她莞尔一笑,又补充道:“连你也会是。”
“当年清河村人人打井,就是怕中毒,家里还有老人没到五十五岁没死的,应该知道这件事,都回去问问吧,”秦若看着远处的山,眼神含着敬意,她永远都做不了解昌隆那样的大善人。
但不影响她敬佩那样的人。
“以后别动不动说我是厉鬼会妖法,凡事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秦若说完,头也不回的提步往村外走,姜小胖小跑两步道:“秦姑姑,你还回来吗?”
“应该还会回来几次,好好听你妈妈话,要做个好孩子。”
她回头,冲姜小胖笑了下,继续走,罗大锋又一次喊住了她。
“秦若你等等。”
第二十五章
“虽然你不是清河村的人, 但到底在这里长大,你给大家看这过去的事,显然也是想救村里人, 我们想补偿, 想改命, 你……”
“罗大队长觉得我是观音菩萨吗?”秦若回头, 看着罗大锋满眼讽刺, “你儿子给我泼脏水的事我从头到尾都知道,没能力报仇我只能忍,你是大队长, 是人民群众的领头羊,不是庇佑你儿子开后宫睡知青的土皇帝。”
“你们现在想让我改命, 可是前面你们还要烧死我呢, 要不是警察同志来得及时, 我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吗?”
秦若冷笑, “一个个舔着脸拿同村情谊让我救命, 你们问问自己, 做的事配不配得到原谅!”
没有人能反驳秦若的话,五十岁左右的人当年是已经记事的孩子,他们知道一些内幕, 明白这不是秦若的妖术, 这是他们的父母辈自己做的孽。
“为了活命有错吗?!”一个愤愤不甘的声音响起,“是你的话你不会这样做吗?”
“想活命没有错,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可是连救命恩人的肉都惦记的畜生, 怎么配活着?没有解公,你们的爹妈爷爷奶奶早就死在鬼子炮火里了, 别说他们被奸计蒙蔽,可以自欺欺人,但逃不过天道的审判!”
秦若话音落下,几个人又道:“我们给你跪下了,求你救救我们。”
“刚才给过你们机会了,是你们自己做的选择,那惩罚是烙印在你们灵魂里的罪孽,别想着逃,因为逃不掉,而且,如果胆敢带着报复心态作孽,会立即报应加身祸及子孙!”
“想跪你们随便,”秦若说完,这次对于身后的各种祈求再不搭理,坚定地走进了黑夜里。
她是对姜小胖这样淘气但没犯下错的熊孩子生了恻隐之心,才把那把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大刀往别处偏移了几分,可是有些人的坏是天生根子里带着的,他们求她,无非是仗着伤害她的事还没有真正生效,自诩与她没有实质性的仇恨,所以他们敢求她,却不敢去求那荒山上的解公冤魂。
秦若敢把他们的报应摊开了说,就不怕他们会做什么报复社会的事,荒山上那把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坐着轿子一路到了凌阳县,比那两个押解赵汗青和罗爱军的警察还提前到,她昨天跟姜望云已经说好了,要来他们家打扰几天,后者自然欣然应允。
到了姜望云的住处,她蒸好了米饭还在锅里焖着,菜也已经炒好了。
“可算是回来了,我这担心的呀。”
姜望云笑着迎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精神面貌比昨晚好多了。
秦若笑了下,“这几天要麻烦云姐了,到我结婚前基本都无家可归了。”
“若若你这话说的,”姜望云娇嗔的瞪她,手还轻轻打了秦若的左手一下,“赶紧洗个手咱们吃饭了。”
至于什么时候能救姜天仞的事,她没问,因为她知道时机到了若若自然会跟她说。
就这样,秦若在姜望云家住了下来,白天偶尔去东西市看看,顺便替姜望云巡查一下,到九月初八,小六带来了秦若想知道的消息。
“大……秦姐,”小六一句大师叫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刹住了车,生硬的改口道:“秦姐,我打听到了,今天判了。”
“清河村的赵汗青和罗爱军煽动群众搞迷信违反了主席的教导和国家方针,赵汗青作为主犯判了五年,罗爱军作为从犯判了三年,在街上游行批、斗十天之后执行。”
他语气轻快一脸大快人心的表情,缓了口气继续报喜,“张爱花那个女同志也被拘留三个月,这还是看在秦姐你没主动告她的份儿上,拘留前也有三天的游行。”
“嗯干得不错小六辛苦了。”
秦若嘴角含笑,赞扬了他一句。
小六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我还打听了清河村的事。赵汗青那两个儿子被警察同志送回燕城去了,陈书记的女儿和罗爱军也离了婚,公安局还派了同志去清河村进行思想教育,罗大锋在在公社里挨了好一顿排头。”
秦若看他一眼,“小六想让我干什么?说吧。”
她打从住在这儿这小子就格外的殷勤,一天天的除了在西市盯梢,就是给她跑腿打听消息,虽说他一直机灵,可是这也太殷勤了。
“嘿嘿。”小六呲牙一笑,“总是瞒不过秦姐的法眼,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最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要被砍头,甚至说半夜醒来还能看到枕头上渗出的鲜血。”
“去省城大医院也瞧过,也让老大夫偷着把过脉,就是没有任何毛病,连营养不良都没有,这不一个月不到二百来斤的人被噩梦硬生生吓得受了三十几斤,我那亲戚虽然是个铁饭碗的公职人员,但是个有眼色懂分寸的,我这才敢求到秦姐跟前。”
小六也是县城里的户口,家境也不至于吃不饱饭,只是他喜欢倒腾东西做买卖,这才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姜望云,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个会来事有眼色的小伙子。
“明儿个之后我跟你去看看,明儿我要处理云姐的事,你就让你那亲戚先忍忍,就当减两天的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