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找人来烧化了他,把家中有关他的一切都烧了。”
“后来我就开始做梦了,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幕幕……再后来还有其他人,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
“每回梦醒,我都不能再入眠。”他喃喃道,“不是我不想睡,是不想再入梦。”
莫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有拥紧他,更紧地拥抱他。
他的声音低徊幽沉。
“还记得你说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么?”
“你告诉我,你不是这身子真正的主人,你曾经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却因遭遇意外而突然成为如今的这个人。”
“在灵州听莫守荫说起你的身世,用你的安危威胁我,只为了挽救他的幺子。我知道他不是你真正的父亲,莫亦清也不是你真正的兄长,你却不得不背负由他们说犯下的罪孽。而我……恰巧有能力让你摆脱这一切。”
“若是我不能摆脱那些噩梦,至少我能让你摆脱这一世的噩梦。”
莫晓不禁潸然泪下。
她挽着他脖颈,低头,额抵上他的额,哽咽着道:“阿晨,我欠你一句感谢。谢谢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芮云常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吻她脸颊上的泪痕,吮去她眼角的泪水。
“阿晓,我以前与你是一样的,但在宫里,这样是行不通的……”
“我也死过一回。”
“什么?”莫晓大吃一惊,抬头望着他,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你……”
他的平静地望着她:“和你一样,我死过一回。只不过前世的我和今生的我都是同一个人。”
“后来我就不一样了……”
莫晓震惊无比,半晌才问了句:“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被盛安福亲手掐死的。”
莫晓忽然想起她曾问过他为何那么憎恨盛安福。“你说他亲手杀了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说得其实就是你自己么?”
他点了点头。
莫晓这下算是想通了所有的疑惑:“难怪我说我曾经有另一段人生,你没有当我是疯子……因为你也曾经有这样的经历。”
好奇心随之而起:“你前一世有没有见过我?我是说罗绮。”
芮云常摇摇头,语气略带自嘲:“我那时候就是个寻常内侍,在宫里庸庸碌碌过了大半辈子,不曾提督东厂,陈贵妃谋害惠妃的事也没有败露,别说罗绮了,莫亦清我也没见过。娘亲早早就病逝了,芮大生反倒活得比我还久。”
莫晓道:“我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是真的该死,但芮大生是个例外。”
停了一停,她又补了句:“盛安福也是。”
芮云常哂然低笑:“真没想到,把人命看得比天还重的莫大夫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晓道:“谁让我跟你好了呢,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芮云常眼一眯,手就放在了她腰间:“说谁是狗呢?”
莫晓急忙抓住他的手往外拉:“说好不许再挠我痒痒了!”
他微笑起来,侧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语调温柔:“好,不挠痒。”
莫晓挽着他的头闭眸回吻他,忽觉身子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她急忙道:“我还没洗澡呢!”
芮云常一脸讶然道:“这么巧?我也没有。不妨一起洗吧。”
莫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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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莫晓遇见董妈,便问她小幺的情况如何。
董妈笑着回道:“昨晚上这孩子昏睡了一夜,今儿一早醒过来就要下床。老奴还担心他腿上的伤,叫他躺着别动。先生猜怎么着?他给了老奴一堆铜板,说是昨日先生替他缝伤口,他不能再收先生的钱,要请老奴把这些钱还给先生。”
莫晓意外之余也有点好笑:“你让他收着就是了。”
小幺这孩子竟出乎她意料地机灵,第一天少言寡语略显木讷的表现大约是保有戒心的缘故,一旦放下戒心,没几天便与晓春堂里的人熟悉起来。
七日后莫晓替小幺拆了线,他恳求莫晓收留他,还把那日给他的钱又拿了出来。
竹苓与石斛这些天与他相处熟了,也在旁替他说好话。
莫晓既把他捡回来了,总不能再看他在街头流浪,便将他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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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插图的防疫手册终于印了出来,不管识字还是不识字的都能看得懂,老少皆宜。
第一批先是发往京城各医馆,接着是各坊的坊正。要求他们一发现有发烧的病例就要上报,等待惠民医司的人过来诊断。若确诊或怀疑是伤寒,就按照标准流程隔离,并对症治疗。
偌大的京城每日都有许多例发烧病人,莫晓与其他医士很少呆在医司内,几乎整日在外奔走,分散于各处。
与正西坊相邻的正东坊也爆发了疫情,这更证实了莫晓起初的怀疑,很可能是水源被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