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刚把怪鸟的魂魄带走,整片空地一阵剧烈晃动,接着古庙的位置冒起一股子黑烟。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在阴阳眼之下,庙里浓郁的阳气消散一空,黑烟散尽后,破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只有我膝盖高矮的小土庙。小土庙立在耕地的边沿,庙前不远处有一个泥巴捏的塑像,只有我巴掌大小,此时已经四分五裂。
我说这地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一个庙呢,感情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儿在做怪。
我回过神来问黄皮子鬼:“你刚才说啥?”由于怪鸟被带走后破庙的变化太大,刚才我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所以我没听明白他刚才说啥。
黄皮子鬼笑着搓了搓手,又重复了一遍:“也没啥事儿,就是我们七个想上你堂子。”
“啥玩意儿?”我听完一愣,接着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去看他,我问道:“这还叫没啥事儿?你知道我堂子上都是什么仙家么?你听说哪家地马可以随便拉外仙儿入伙的?咱两家的渊源我也知道,其实按说我爷爷当初也是救人心切,毁你们母亲百年道行是无意为之。你们母亲当初诅咒我爷爷断子绝孙,我小时候童子命是不是因为这个还不一定呢。再说我周岁的时候你们还吓唬过我和我妈呢,这怎么说也扯平了吧?”
七个黄皮子鬼听我这么一说面面相觑,一直跟我说话的那位挥手遣散了黄皮子群后,转过身一脸委屈的跟我说:“我母亲当时也就是情急的气话,哪有诅咒人断子绝孙人家就断子绝孙的,我们又不是灰家。”
黄皮子鬼说着说着嘴一揪揪,好像要哭似的。我心说这是干啥玩意,一个黄皮子你跟我撒啥娇卖啥萌呢?我郁闷的跟他说:“就算如此,当时你们也给我妈吓唬够呛,我爸还掏钱给你们修了坟,不管咋说也扯平了吧。”
黄皮子鬼听我这么说更委屈了,他抽了臭鼻子跟我说:“自从收池老头死了以后,我们没人供奉连个烧纸的都没有。你妈一泡尿将我们坟给冲塌了,我们不也没咋地么?就是想让你父母给我们修修坟,你看看我们这些年混的,破衣烂衫的,衣不遮体房不避雨······”
黄皮子鬼说着说着真哭上了,不光是他,另外六个也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看了看他们七个的造型,确实挺惨的,身上的衣服全是洞,也不知道是在那个坟包里扒出来的,一个个拄着棍顶着瓦的,活像是丐帮分子。
我这个人就是眼窝子浅,你要是跟我来硬的,我肯定不惯着你,唯独就对那些哭哭唧唧的没招。我一脸尴尬的安慰着他们:“行了,你们也别哭了,实在不行我掏钱给你们修修坟吧,再找个扎纸店给你们烧两件衣服啥的。毕竟你们这回实实在在的帮了我,要不是你们七个我指不定就交代了,以后我尽量每年回来给你们圆坟如何?”
“不行,我们不要衣服不用修坟,我们就想上你堂子积累功德。”七个黄皮子鬼中,一个比较靠后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撅着嘴跟我说道。
“你们这是干啥啊?还赖上我了是咋的?我跟你们说我不让你们跟着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好歹也算是修行的,农村出马看事儿的也有不少吧?你听说谁家地马能从外面领野仙儿进堂子的?你们要是普通黄家也就罢了,你们现在都是鬼,清风堂都是一个堂营最森严的地方,家鬼不同意,我能领外鬼进门么?”
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重了,我并不是吓唬他们,事实就是如此。别看我的碑王是我曾祖爷爷,清风教主是我太爷爷,别看都是我的老祖宗,但是这里面涉及个香火问题。要是随随便便就让外鬼上堂子了,那些自家道行不够上不了堂子的怎么办?自家的都吃不着香火,外面人却能,那不是惹祸呢么?
为首的黄皮子鬼瞪了眼插嘴的那个,然后苦笑着跟我说:“其实倒也未必,这次我们出手也并不完全是帮你,而是这件事儿本身就是因我们而起。但是话虽如此,整件事的有你家祖孙三代的因果在里面,你做好了涨功德,做不好损阴德,你堂营教主应该能明白。”
“啥玩意儿又因你们而起,又跟我家祖孙三代有因果的,你在这说啥呢?”黄皮子鬼的话都给我绕蒙了,我有些不解的问他。
黄皮子鬼听我这么问,也不嫌埋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给我讲前因后果,我见他们都坐下了,我也只能坐下来听了。
当初收池老头给他们立完坟后,又给朴炳旭一家每人一个护身符,说是护身符其实也就是安慰朴炳旭罢了,什么符咒能挡住几百年道行的黄仙儿?其实是收池老头派他那一堂子池仙儿守在朴炳旭家周围,没有仙家可用,所以收池老头也洗手不干了。
由于有一帮仙家守着,所以母黄皮子没法对朴炳旭家人下手。同时老头给他们七个修了坟,并且每逢初一十五就去设斋供奉,老头的目的是一边让母黄皮子不能下手,一边为他们七个超度,长此以往解决两家的恩怨。但是奈何老头的寿命太短。
老头刚一死,母黄皮子趁着那些池仙儿去地府为老头送行之际,直接就一场大火给人家灭了门。母黄皮子回来后跟他们七个说“母亲为你们报了仇,不过我放过了那个三小子,因为我已经给他打过灾了,他命不该绝。我作下这样的事恐怕命不久矣,临死前,你们要记住我的话,好好修行,咱们跟他们家的恩怨已了,不要找三小子报仇。”
他们七个当时都吓得不行了,果不其然,没一会收池老头家的池仙回来发现了,上报了天庭,母黄皮子被雷诛废道带走了。他们七个只能无依无靠的自己摸索着修行,随着渐渐的有点儿道行了,有两个兄弟想去给三小子打灾,但是被他拉了回来,他说他记得他母亲临走时跟他说的话。这么多年他带着六个弟弟从不敢离开黄皮子坟半步,可谓是小心翼翼,唯一一次出去就是我妈把人家坟弄塌了,实在没招他们才让我爸出钱修坟。
一切本该相安无事,五年前,本地来了一个野鸡精,想要拉他们入伙找个人抓地马。兄弟们本来也都受够了躲在坟里的日子,有心和它一起上堂子混口香火供奉,谁知那野鸡精根性不足,将那人磨的死去活来的。他们兄弟七个劝,结果打了一架,野鸡精道行高他们吃了亏,从那以后两伙开始分道扬镳。
没人劝阻的野鸡精变本加厉,地马稍有点不如意就打灾,最后把那家人祸祸了个家破人亡。后来失去了香火供奉的野鸡精化成人形去村里讨酒喝,由于喝多了,没等出村就显了形,倒在人家柴禾垛上睡着了。
那家人早上出门看见柴禾垛上躺只野鸡也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冻死的呢,直接拎回屋就给宰了炖了。野鸡精的鬼魂将这家全给害了,过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村里总是动不动就出事儿。
后来不知道这野鸡精鬼魂怎么跟三小子走到一块去了,三小子在耕地里给它用水泥盖了个小庙,又用泥巴捏了个像,从那以后野鸡精的鬼魂就住在造像之中。在东北农村呆过的人都知道,农村杀鸡一般有两种手法,一种是割脖子放血浇开水拔毛,另一种就是直接剁脑袋。野鸡精就是被人剁了脑袋,于是它对砍头这事儿有很深的怨念。
从那以后,每逢十五月圆之际,这野鸡精的魂魄就能借造像迷惑人,凡是迷路进来这块地方的,都会看见一座破庙。进去后会让你磕头,只要你脑袋一低,野鸡精的鬼魂就剁你脑袋。实际上剁的是魂魄并不是本体,所以外人看去,就是一个人倒在小破庙边上,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但是人却断气儿了。
鬼黄皮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满脸苦涩的跟我说道:“朴三供奉野鸡精是为了找我们报仇的,鸡这个物种很特殊,本身就属于全阳,道家驱鬼除魔都要用鸡血,所以我们本来不是它对手。但是我们七个守着坟不出去,它来我们就放仙雷,所以这今年也奈何我们不得。”
“野鸡精只要对付不了我们,朴三就帮它引人去磕头。被野鸡精害死的全都变成了猖鬼,你走的那条红砖路坡下是乱葬岗子,村里横死的不能进祖坟的都埋在那。那些野鬼迷人往小庙走,然后被野鸡精害死。野鸡精害的人越多道行越高,所以这次你跟它碰上了,我们出手也不全是帮你。”黄皮子鬼说的很实在,他没有刻意跟我讨人情。
他说的朴三应该就是三小子,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这就是所谓的冤冤相报吧。
我正想着,黄皮子鬼突然话锋一转:“你们家三代也都见证着我们的恩怨,如果你不带我们走,此时野鸡精没了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除掉朴三,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放过我们。但是说实在的,我母亲走时提醒我们不要造杀孽,何况,朴三如今五十来岁还光棍一个呢,我不想让上一代的恩怨继续下去了,何况,你把我的法宝都毁了。”黄皮子鬼说到这的时候,手里宝贝似的捧着他那根破木头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