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便去抓她:“你是我姐姐,你理应对我犯下的过错负责的!”
两人都是伶牙俐齿,又素来逗惯了,此刻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从一开始的正经说话,到后来的胡搅蛮缠,却是撒了满院子的清脆笑声。
容鸢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便见花芯和花露姐妹两人在院子里追打,跑得小脸儿上甚至冒了汗,竟把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些许。
而花蕊自是安静,只站在东屋门口,手里拿着一块绷子在绣手帕,微微倚着门框,偶尔抬眼打量闹得不休的两人一眼。
“都住手,过来!”容鸢走下台阶,神情严肃,朝院子里的三人喝道。
从未听过容鸢用如此严厉的声音喝过她们,三花闻声,全都愣住了。花芯与花露瑟缩地住了手,花蕊也微惊,将绷子放回屋里,有些不安地走到阶下。
容鸢面容冷厉,目光盯着花露,手指着厨房说道:“这里本是你弄坏了,我现在给你半个时辰,倘若你收拾不干净,便卷包袱走人罢!我这里不养推卸责任,只破坏不收拾的懒人!”
一句比一句更严厉,直吓得花露的小脸都白了,连忙道:“夫人,我这就收拾!”然而等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幕,却不禁快哭了,扭头对容鸢道:“夫人,多给我点时间可以吗?只有半个时辰,我收拾不好。”
容鸢只是冷冷地道:“收拾不好就走人!”
绝情的模样,却是从未见过的。花露双眼含泪,扭头扎进厨房里头收拾去了。
来到容鸢身边的这些日子,却是花露过得最舒坦最开心的日子,花露一点也不想离开。虽然容鸢这会儿格外绝情,然而花露却想,夫人说话必是有道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她加快一些,是可以收拾完的。
阶下,花芯和花蕊也怔住了,只因为她们姐妹三人原是一起的,夫人要撵走花露,岂不是连她们也都撵走?此刻,却是无人想到,她们在容栩阁的三成分红。仅仅是想,夫人为什么如此绝情?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厨房里头已经响起花露收拾东西的动静,毕竟是姐妹同心,素来最爱逗花露的花芯,却也是最心疼她的,便抬起头恳求道:“夫人,我去帮忙吧?”
容鸢满面冷然,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走下台阶往井边打水去了。
倒是花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是不由得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然而她也没露出来,低头挽了袖子,跟在花芯身后往厨房里头去了。
夏侯御和豆豆也随在后面走出屋门,两张相似八分的面孔,一大一小,牵着手从屋里面走出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都穿着容鸢之前给他们做的蓝色小夹袄。
容鸢洗完脸,抬头一瞧,便见一只大美男领着一只巧儿男站在身后。俊雅灵秀的模样,简直闪得她眼睛痛。便连忙让开,道:“你带着豆豆洗脸吧。”
夏侯御笑着点头,挽起袖子,拧了毛巾给豆豆擦脸。豆豆乖乖地站着不动,闭着眼睛满脸幸福的模样。
容鸢心中砰砰跳了起来,只觉得这一刻无比美好,竟像是梦一样。连忙抬脚逃了。
厨房里头,因着三花团结合作,故而很快便被打理一新,用了才两刻钟的工夫。终于清理干净后,花芯甚至顾不得洗手,顶着有些花的小脸,便跑出来急急问容鸢道:“夫人,我们都收拾好了,便不要撵花露走了罢?”
花露绞着手指跟在花芯身后,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花蕊则是慢条斯理地到井边洗手去了,唇边勾着一抹轻笑,晨光映着她的桃腮,竟是无比秀美。
容鸢冷着脸往厨房去了,只见的确被收拾一新,便点了点头:“嗯,留下吧。”
“谢谢夫人!”花芯连忙说道。
花露也小声说道:“谢谢夫人。”竟是连从前的无拘无束都抛开了,此刻就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狗狗。
容鸢的眼中已经忍不住冒出笑意,然而面上仍旧绷紧,点了点头道:“坐着吧,我方才叫无迹去买包子了,一会儿回来就吃饭。”
花芯闻言,不由愕然:“夫人,不是您给我们做早饭?”
容鸢挑了挑眉:“怎么?我不做,你们便不吃了不成?”
花芯连忙摆手:“不是。只是,我们以为,您叫我们收拾厨房,是为了做饭的。”
言外之意,倘若不用厨房做饭,却一大清早就折腾她们干活做什么?
花露也是满眼不解,歪头思索起来。却只听“扑哧”一声,竟是花蕊笑了出来。
只见众人看她,便抿了口,抬起秀美的杏眸看向容鸢,只见容鸢亦是眼带笑意,并无不悦,便笑着开口解释起来:“夫人呀,是瞧你二人推推搡搡,没有一个肯做活的,故意板着脸吓唬你们的。”
花芯和花露二人纷纷怔住了,抬眼看向容鸢,讷讷问道:“夫人,可是如此?”
容鸢便也憋不住,笑了出来:“嗯。本夫人其实是想叫你们明白一个道理,你们乃是姐妹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夫人早就算好了,花芯、花蕊会帮着我?”花露不禁郁闷了,合着她吓得半死,拼了命地打扫,竟是容鸢逗她们玩的?便嘟起嘴来,有些生气:“我的手指头都割破了!”
容鸢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道:“倘若你不做,割破手的岂不就是陈嫂了?”
虽然陈嫂是下人,但是在容鸢的心里,相处这些日子,陈嫂已然是家里的一份子,打心里竟未将她当做下人。听到花露如此理所当然的话,不由得有些不快:“你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将厨房弄得一团糟,等陈嫂回来后,一个人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花露一时间转不过弯,还想再说,却被花芯按下了,道:“夫人说得是,本该我们收拾的。”又拉着花露的手,说道:“瞧我们一头一脸的灰,便不在这里碍夫人的眼啦。”
只见容鸢点了点头,便拉着花露到井边洗手去了。
花露撅着嘴,道:“夫人怎么如此心疼陈嫂?本来这就该是她做的事情,却累得我割破了手。”
花芯冷下脸,讥讽道:“你可是觉得陈嫂是下人,合该累死累活的?”
“本来就是。”花露嘟起嘴道。
这时,花蕊也走了过来,细声细气地道:“你这句话若是给夫人听见了,只怕再不喜欢你了。”
夫人本来也不喜欢我,花露心中说道,然而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问道:“为什么?”
花芯直是气其不争,伸出手指头摁在她的脑门子上,压低声音说道:“你可是忘了?咱们也是下人来着!”
花露闻言,猛地睁大眼睛,不知不觉站起身,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如你所言,本来咱们便该做这些的,谁叫咱们是下人?”花芯冷哼一声说道。她们原是玉无忧卖给容鸢的绣娘,因为容鸢不爱捏着身契压人,便将身契还给了她们。
而她们后来又主动把卖身契交给容鸢保管,看似是她们信任容鸢,实际上是玉无忧曾经交代过,她们跑不了,只有跟着容鸢一途。这件事玉无忧只交代给了花蕊,对花芯和花露并没有讲。
故而花露以为自己是自由身,口中称容鸢为夫人,实际上却将自己当做容鸢的妹子了。这也是容鸢一直以来疼宠她,给予她的安全与信赖才导致。
渐渐的花露低下头不说话了,咬着嘴唇,明白了自己原来是恃宠生娇。
“你知足吧,夫人对咱们多好?满天下还能找到比夫人更好的主家吗?”花芯摁着花露的额头说道,“便是有夫人的一半,也是了不得了。”
花露心头微震,最后一丝不满也消失了。花芯说得对,哪有如此纵容下人的主子?同桌吃饭便罢了,更是常常下厨给她们做好吃的,真是满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
还有豆豆,多么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连公主都是他的姐姐,算起来竟是小王爷,却毫无心机地跟她们玩耍,而且容鸢竟然不拦着,由着她们耍闹亲近。
“夫人是把咱们当妹子的,你可别因为这个伤了夫人的心。”花蕊轻声说道。
花露点了点头,容鸢连陈嫂都体恤,又何况是她们?一时间心里无比感动,抹了抹脸,点头道:“我知道了。”
“人呢?洗个脸怎么这样磨叽?快些过来吃饭了。”无迹已经回来了,拎了荤素包子各两屉,摆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
容鸢抱了豆豆坐下,手里拿起一个烫呼呼的包子,吹了吹,咬了一小口,只觉味道不错,便小心喂给豆豆吃起来。只见那三个丫头没影了,便扬头喊了起来:“不许偷懒,快过来吃早饭,吃完去上工。”
井边,三花都不由得笑了,花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又捞过花蕊递过来的手巾,擦净了便往小石桌这里来了。
因着只有四个凳子,故而容鸢与豆豆坐了,夏侯御也坐了,三花却是不够坐的。且,自从知道夏侯御的身份后,三花口中不说,心里到底有些束缚得慌。莫说一道坐了,便是同吃一个笼屉里的包子,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便抓了一只包子,站到远处吃了起来。
容鸢眉头微动,看了三人一样,没有吭声,低头又照顾着豆豆吃了起来。小家伙饿了,虽然包子烫嘴,却仍是埋头啃着。台阶上,小白也早就抱了一只肉包子,蹲在地上张口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