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赫连双就被守了一夜没阖眼的聂嬷嬷唤醒。
“公主,该起床去给夫人奉茶请安了。”
赫连双从暖和的被子里钻出来,揉了揉惺忪睡眼,嘟着嘴巴,“天色还这么早,就要去了吗?”
“坊间新妇给婆母敬茶都得赶早。”聂嬷嬷道:“你要时时记得,嫁了人,你就不再是以前皇宫里整天被人伺候的公主殿下了,你还有婆母,还有夫君,南凉重孝道,给婆母敬茶这道礼,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免去的。”
赫连双点点头,穿衣下床。
永隆帝之所以会命令所有公主出嫁以后都必须按照坊间俗礼给公婆请安,是因为南凉史上曾经出过一位公主,出嫁前很得宠,嫁了以后便依着自己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要求夫君和公婆给她行君臣之礼。
而那位公主的公婆,还是当朝丞相和丞相夫人。
由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便盛行了“公婆给儿媳下跪”的邪风。
况且那个时候娶公主的都是贵族子弟,久而久之,人人对皇室公主敬而远之,甚至有不小心被赐婚的少年公子,想不开直接去寺庙剃度为僧了。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后来的上位者虽然口头上命令过公主们出嫁以后必须给公婆行礼,但心甘情愿去做的寥寥无几。
到了永隆帝这里,直接就把“公主择婿”定成规章制度,不仅不能与权臣联姻,还必须给公婆请安行礼。
永隆帝的雷厉风行,连北燕那边的百姓都在盛传。
他可谓是千古名君,也难怪会出苏晏那样的忠臣。
聂嬷嬷给她净面绾了发髻,推开门,却见吴二早就等在外面。
聂嬷嬷躬身,“驸马爷。”
吴二笑呵呵地问:“公主起身了没有?”
“已经梳洗好了。”聂嬷嬷道:“这就去给夫人请安。”
“不,不急。”吴二把手中的食盒递给聂嬷嬷,“这些都是我早上起来亲手做的,劳烦嬷嬷伺候公主吃下再去我母亲那边。”
聂嬷嬷惊了惊,不由多看了吴二两眼,接过食盒,心下却多了几分满意。
时下男子,多认为“君子当远庖厨”,甘愿为妻子洗手作羹汤的男人更是寥寥无几,自家这位驸马爷,新婚之夜不得圆房不生气也就算了,竟还在第二日一早起来给公主做早饭,可见是用了心的。唉,希望公主能早些看到驸马爷的好,小两口尽快过上幸福日子才是,那样一来,她也好对皇后娘娘有个交代。
“驸马爷,请进。”聂嬷嬷客气地说了一句。
“我就不进去了。”吴二笑笑,“我在外面等公主。”又道:“我不知道公主的口味,就多做了些,一会儿她喜欢什么就吃什么,不喜欢的就不吃了,下回我再给她做她爱吃的。”
聂嬷嬷没再说话,关上门以后提着食盒进了里间。
赫连双问:“嬷嬷在跟谁说话呢?”
聂嬷嬷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盘鸡蛋灌饼,一小碗紫薯银耳汤,一盘糖蒸酥酪,一盘蟹粉酥,最后是一碗南瓜粥。
“这是吴家的早餐,公主来尝尝味道如何。”
聂嬷嬷一面招呼着赫连双坐下,一面合计,这几样东西虽然不多,但一个人做的话,还是挺耗时的,驸马爷想必很早就起床了吧?
吴二的确才四更天就起床了,这些东西其实他不大会做,以前在杏花村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困,也吃不起这些,他会做的只有农家小菜。这几样吃食,是他在大婚之前每天去武馆学武回来路过酒楼,花了钱去学来的。
糖蒸酥酪和蟹粉酥,赫连双在皇宫里就已经吃腻了,她错开这两盘,看向那盘鸡蛋灌饼,双目一亮,“这个看起来不错。”
说完,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聂嬷嬷紧张地问:“公主觉得如何?”
赫连双惊奇地道:“这叫什么?真好吃。”
赫连双以前没吃过,聂嬷嬷这个经常出宫的人却是知道的。
“公主,这叫鸡蛋灌饼,是坊间的小吃。”
赫连双忍不住又夹了一块送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南瓜粥,赞道:“他们家的厨子可真不错,我以前都没吃过这东西呢!”
驸马爷用了心思做的,当然好吃了。
聂嬷嬷腹诽完,笑道:“公主要是喜欢,以后每天都让厨子给你做不同的坊间小吃。”
赫连双有些激动,“真的吗?”宫廷里的菜色,她都吃腻了,偶然得以尝一尝外面的,没想到这样美味。
“当然。”聂嬷嬷点头,暗道:驸马爷,您可一定要努力啊!
吃完早饭,赫连双与聂嬷嬷一道出来。
见到外面等候已久的吴二,赫连双脸色有些不自在,没怎么看他,只淡淡道:“走吧!”
吴二抬步跟上,去往吴婶的院子。
吴婶其实没想过要公主来给自己奉茶,她一大早就起来洗衣服了,打算把衣服晾完之后再去见公主。
所以,赫连双和吴二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吴婶在院子里踮着脚尖把衣服晾在竹竿上。
“公……公主?”见到赫连双,吴婶惊得忙放下手上活计跑过去。
正打算给公主跪地问安,就被赫连双一把托住,那声“娘”憋了好久才喊出来。
吴婶怔住,完全不知所措。
“娘,大冷的天,你怎么还自个洗衣服呢,家里不是有丫鬟的吗?”
赫连双看了看那一大盆衣服,想必老人家早早就起来了吧?
吴婶还沉浸在公主管自己喊娘的震惊中,说话断断续续,“不,不妨事的,我以前都习惯了。”
赫连双抿了抿唇,这才想起吴家以前本来就是在乡下务农的,哪里有过什么丫鬟,她吩咐聂嬷嬷,“一会儿让我的丫鬟来把这些衣服洗完。”
“使不得使不得。”吴婶脸色大变,“公主的丫鬟,还都是些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呢,哪能做这个?”
“娘,她们只是丫鬟而已,您是吴家的主子,理应由她们伺候您。”
吴婶一脸的受宠若惊,“这……”
前半辈子光顾着伺候相公伺候儿子,伺候家里那几亩薄田了,何曾享受过这般待遇,如今一跃成了主子,天天被人伺候,吴婶反倒不习惯起来了。
本想再开口拒绝,赫连双就打断了她的话,“赶明儿,我让聂嬷嬷再多买几个丫鬟回来,咱们家虽然不大,没几个丫鬟伺候,却终究不妥当。”
吴婶忙应声,“嗳,公主看着安排就好。”
“娘,去厅里吧!”赫连双道:“作为新妇,我理应给您敬茶的。”
吴婶又是一惊,“不不不,敬茶就不必了。”
“坊间每个新妇大婚第二天都会去给公婆敬茶,娘不想喝我的茶,莫非是不想承认我这个媳妇?”
“没有。”吴婶慌了,七嘴八舌地解释,“我只是,我……”
赫连双难得地笑了一下,“走吧!”
吴婶叹了口气,到底没能拗过她。
到了厅里,赫连双双手捧了茶,在吴婶跟前跪下。
吴婶吓了一跳。
“娘请用茶。”
吴婶颤着手接过,喝了一口,又把自己准备好的鼓囊囊荷包递给赫连双。
赫连双道了谢,站起来。
小两口昨晚没圆房这件事,吴婶是知道的,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只字不提,只是笑着与赫连双说起旁的事。
敬完了茶,出了吴婶的院子。
吴二看向赫连双,“公主,我一会儿还得去武馆,你要是觉得闷了,就上街去转转,今天天气好,适合上街,遇到喜欢的,就看一看,买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能开心。”
说完,从怀里掏了几张银票给她。
银票都是小额的,加起来也才百十来两,赫连双虽然从小金尊玉贵,却还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知道外面的人赚钱有多辛苦。
这百十两银子,他得卖出很多大米才能换回来。
摇摇头,赫连双道:“我有银子。”
按照吴家的生活水平,永隆帝给她的嫁妆够她吃一辈子。
“你的是你的。”吴二拉过她的小手,把银票塞进她手里,“我给你的,是我给你的,意义不同。我是个男人,理应赚钱养家,而不是靠着妻子的嫁妆过活,这些钱是少了点,不过也没关系,你先拿着,等过几天我再给你。”
赫连双一听就知道吴家过着怎样让人心酸的日子,接下这个钱,她觉得心里堵得慌,还是还给吴二,“真的不用了,我什么也不缺,不需要买什么。”
吴二抿了抿唇,收回银票,“那好,往后你缺什么就跟我说,我会努力赚钱给你买的。”
赫连双抬起眼,见到他面上那一抹笑容,比刚钻出云层的阳光还要暖上三分。
那满是坚定的眼神,就只是为了承诺会赚很多钱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
长这么大,赫连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傻,却让人找不到半分想骂他傻的理由。
“外边儿冷,公主就别在这里站着吹冷风了,早些回房。”吴二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去往武馆方向。
聂嬷嬷道:“公主,该回房了。”
“嬷嬷,咱们去外面透透气吧!”赫连双不想回房,一时半会儿,她还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嫁为人妇的事实,回了房,关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便等同于逼迫她去认清并且面对事实,她会越发地想父皇母后,想哥哥,一想他们就只想哭。
“好。”聂嬷嬷没多说什么,小姑娘嘛,哪有那么快就能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的,还不是得一步步来。
没让丫鬟跟着,也没让小厮套马车,赫连双只裹了一件厚实的斗篷,就带着聂嬷嬷出门了。
至于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出来走走总能疏散疏散心情,不至于一再压抑。
听人说,过分压抑会得病。
赫连双觉得,她只是暂时没法适应而已,还不想得病。
——
赫连双的大婚,云安曜没去,像上次看清云静姝真面目一样,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喝了一天的酒,上次还有些清醒,这次,是直接不省人事了。
丫鬟前来敲门的时候,一直没动静,这才急急忙忙把这边的情况告诉了范氏。
范氏吓得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朝着云安曜的院子奔来。
依旧没有敲开门,范氏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踹开门,就见到云安曜醉躺在地上,手里还抱着个空酒坛。
范氏一见,整个人都吓蒙了。
“曜哥儿,曜哥儿你快醒醒。”
云安曜没动静,范氏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儿。
范氏马上吩咐婆子,“快去请大夫!”
又吩咐余下的丫鬟,“快把房间收拾收拾。”
这才一天的时间,他就把自个的屋子弄得跟乞丐窝似的。
不多会儿,云安曜被抬上了床。
大夫很快来给他诊脉。
范氏心焦不已,“大夫,曜哥儿他到底怎么了?”
大夫断言道:“这位公子是因为饮酒太多而有了轻微中毒迹象。”
“中毒?”范氏一听,脸更白了,“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他!”
“好在并不严重。”大夫道:“我给他扎几针,再开服药吃下去,大概晚上就能醒了。”
范氏松了一口气,“谢谢你了,大夫。”
大夫遣走多余人等,掀开云安曜的衣袍给他扎了针,又把药方递出来。
婆子很快去外面药堂买了药回来煎,云安曜喝下以后,黄昏时分果然醒过来了。
范氏一直守在床边,听到他要喝水,这才回过神,匆忙倒了杯温水过来亲自喂他喝下。
云安曜双眸充血,脸色苍白,眼神无力地看向范氏,“娘,你怎么来了?”
人虽然是醒过来了,但仍旧处在醉意中,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范氏拍拍他的脸,又好气又好哭,“曜哥儿,娘上回才跟你说得好好的,以后都不酗酒了,你这怎么又喝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安曜神智清明了些,一把推开范氏,“你别管我。”
范氏一听,恼了,“有个当娘的管管你,你还嫌烦了是吧?这都多大的人了,整天醉醺醺的没个人样,你出去看看,与你年岁相当的世家公子,谁像你这么不争气?明年你爹就要给你请封小侯爷了,若是再不拿出点本事来给他看看,你让他如何放心把爵位传给你?”
云安曜此时脑子里一团乱,像要爆炸,于是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既然看我这么不顺眼,那不如把我也除族好了。”
一旁立着的秋燕和秋雨顿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大公子可真是无法无天啊,连这话都敢随意说出来,就不怕太太生气么?
范氏的确很生气,所以狠狠一巴掌扇在云安曜脸上,把他剩下的醉意全部扇跑了。
“娘——”清醒过来的云安曜捂着被打肿的那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范氏。
长这么大,他被云冲打过的次数不少,却是头一回见他娘对他动手。
“你这不孝子,刚才说了什么?”
范氏怒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剥了他的皮。
云安曜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句醉话。
都说酒后吐真言,那句话其实有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在里面。
“娘,不过就是句酒话而已,你怎么还给当真了?”云安曜不满地嘟囔一句。
范氏怒色不减,“你最好祈祷那是酒话,否则要真传到你爹耳朵里,他非得从北疆赶回来打死你不可!”
云安曜不说话了,如果赫连双还没出嫁,他的确有可能自请除族,可那个人早在昨晚就入了别人的洞房,他就算现在除族,又能挽回什么?
遣走秋燕和秋雨,屋内只剩母子二人,范氏慢慢平静下来,坐在床榻前,“你告诉娘,为什么喝酒?”
云安曜动了动嘴皮,正准备开口,范氏就又道:“别跟我说什么没事儿,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要是撒了谎,以为我真看不出来?”
“五公主大婚了,我难受,所以就喝了点酒。”云安曜闷闷地道。
范氏脸色僵住。
五公主?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贴身嬷嬷跟她说过,曜哥儿很可能已经有了意中人,她为此还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以为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抱孙子了,但怎么都没想到,曜哥儿的意中人竟会是五公主。
“你怎么会……”范氏痛心疾首。
“我知道权臣子弟不能与公主联姻。”云安曜接过话,可是知道又怎么样,感情这种东西,是能控制得了的吗?
“你……唉……”范氏揉着脑袋,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五公主已经出嫁了,你应该收了这份心。”缓了好久,范氏再劝。
云安曜没吭声,坐着不动。
“曜哥儿!”范氏拔高了音调。
“娘,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醉了一天,还没静够?”范氏竖起眉毛,“依我看,我就该早些给你订下婚事让你把心思收回来,否则要再这么堕落下去,你迟早要变得一事无成。”
“我不想成婚!”云安曜拧着眉头,满心不悦。
“不成婚,那你想如何?”
“我想去北疆,去我爹那儿历练。”云安曜憋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北疆?”范氏愕然,“可你还没受封小侯爷呢!”
“就当我是去历练。”云安曜道:“等明年我爹回来请封,我再跟着他回来就是了,反正以后也要跟着我爹去北疆镇守的,早去晚去都一样,刚好我不想待在京城了,就早些去也无妨。”
难得云安曜有这等觉悟,范氏自然不会阻挠,“那你先给你爹去封信,看他怎么说。”
云安曜点点头。
范氏突然想到什么,又改口,“不必给他写信了,再过几天他就得回来过春年,到时候你当面与他商量去,若是得他同意,那过完春年就直接跟着他去北疆。”
云安曜又是一番点头。
临走前,范氏再次嘱咐,“男儿大丈夫,当志在四方,为个女儿家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你给我振作点!”
“知道了。”云安曜有气无力地道。
——
春年越来越近了,各府都在准备年货,国公府也不例外。
这天,云初微带上梅子和白檀两个,打算亲自去街市上买年货。
苏晏虽然忙,但还是尽快处理好手上的公务抽出时间来陪她。
坐上马车,苏晏问:“咱们今天买什么?”
云初微想了想,“都说出嫁女儿大年初二回门,到时候还得回去东阳侯府拜年,咱们总不能什么礼物也不带吧?玉石瓷器什么的,送来送去也没了新鲜感,咱今儿去街上转转,看看可有什么特别的。”
苏晏道:“师父那边,我准备送他一副棋,加上最后剩的那一坛兰生酒。”
云初微“咦”了一声,“是小金库里那副黑子墨玉白子暖玉的棋吗?”
苏晏莞尔,“看来你都见过了。”
云初微脸有些烫,“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皇上平时都赏你些什么东西。”
“最多的就是金银细软。”苏晏如实道。
“你那么喜欢金银细软吗?”云初微凑近他,看了看,“感觉你看起来不像那么贪财的人啊!”
“你看起来像贪财的人就行了。”
“那么贪财的人你也要?”云初微忍不住笑。
“你无须完美,我满意就行。”
云初微看着他,唇边笑意蔓延开来,突然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苏晏顺势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来坐着,然后低眸,与她对视,“又闯什么祸了?”
大婚到现在,每次闯祸或者是遇到没法解决非要他出手的事,她总会用这一招,偏偏屡试不爽,哪一回都能勾得他心痒难耐,最后缴械投降。
“这不是年终了么?”云初微咳嗽道:“我们少东家要请所有掌柜与合伙人去酒楼吃饭,咳,当然也包括我。”
苏晏凤眸陡然一沉,“什么时候?”
“明天。”
“那刚好,我很有空。”
云初微暗暗翻白眼,是谁出门的时候说今天有空陪她出来买年货明天很忙来着?
“你陪我去的话,耽误了公务,不怕皇上怪罪吗?”
苏晏看着她,优雅而缓慢地道:“处理公务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我可以缺席他们的明天,但你的明天,我一定会准时到。”
云初微秀丽的眉梢微微扬起,“就知道你不放心我。”
“因为你从来没让我放心过。”苏晏在她唇上浅啄一口,“换句话说,我从来都不放心你与除了我之外的任何男人打交道,他们都是肤浅之人,只会贪图你的美色。”
云初微问:“那你贪图我什么?”
苏晏道:“我比他们君子,我只贪色。”
云初微:“……”
能不能来个人把这披着美艳皮囊的大尾巴狼踹下去?
——
马车到达热闹的街市,夫妻俩挑帘走下来,这家布庄转转,那家铺子逛逛,一圈儿下来,已经买了不少东西。
云初微特地放了梅子和白檀的假让她们俩自己去逛,就是想让苏晏来拎包,体验一把自己在前面尽情买买买,相公在后面大包小提的感觉。
不过,让云初微觉得扎心的是,有的人生而尊贵清雅,不管在任何环境中都没法掩藏这种气质。
比如她家夫君苏晏,即便手里提了那么多东西,也没见他被缀弯了腰,依旧长身玉立,清俊的背影挺得直直的,走路更似闲庭信步,看得周围一群姑娘妇人双眼冒心。
云初微心头暗恼,站在前头又是皱眉又是哼唧。
苏晏走过来,问:“你不舒服?”
“有些反胃。”云初微闷声闷气地说。
嗯?反胃?想吐?
苏晏一听,凤眸亮了,“找个雅间上去休息,我给你把把脉。”
云初微斜睨他一眼,暗道:周围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光是眼神就已经把你剥光吃得渣都不剩了,我能不反胃么?
“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来了。”云初微嘟囔一句,顺手从一旁的摊子上拿了个帷帽扣在他脑袋上。
苏晏的容颜顷刻就被帷帽上的暗纱遮挡了。
云初微瞬间觉得之前落在苏晏身上的那些目光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后者是杀人的目光。
看着那些妇人和姑娘一个个牙根痒痒的模样,云初微心情大爽,决定再逛一圈继续买买买,把身后这位祸国殃民的祸水缀弯腰。
“微微。”苏祸水双手双臂都被云初微买个不停的包裹缀满了,他想扶额都不能。
“怎么了?”她转过来,扬眉笑。
“这些铺子,咱们之前都已经逛过一圈了。”苏晏提醒。
“没关系,我精神好,能再逛一圈。”
苏晏:“……咱们不是说好给岳父岳母买新年礼物的吗?你确定要买两遍?”
“多出来的,我自己留着。”
苏晏大概知道这小醋缸先前为什么突然买个帷帽给他戴又为什么买那么多东西往他身上堆了。
挨近她身边,他低笑道:“整个南凉都知道苏晏是云初微的夫君,谁还敢抢,谁又抢得走?”
“对哦!”云初微笑眯眯看着他,“整个南凉都知道云初微是国公爷您的夫人,那你为什么总是担心陆修远会把我吃掉呢?”
苏晏默了默,“那就算,咱们俩扯平了。”
云初微瞄了一眼他身后,“盯着我的,只是一个陆修远,而盯着你的,却是满大街的妇人,这笔账,能扯平吗?”
“好吧,那你说要怎么办?”苏晏有些好笑,他一个二十三岁的大人陪着一个刚及笄不久的丫头玩这种醋来醋去的游戏,竟然不觉得幼稚。
“你陪我逛完这一圈,我就不计较了。”云初微道,其实她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某个铺子看中了一个很别致的镜奁,打算买起来送给许菡。
苏晏无奈笑笑,把买好的东西送回马车上,又回来陪着她继续逛。
到了傍晚,夫妻俩满载而归。
云初微累了一天,吃完晚饭没多久就歇下了。
第二天,是陆修远请陆家商行里所有掌柜以及云初微这个合伙人吃饭的日子。
苏晏果然没去上朝,云初微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起来了。
夫妻俩简单吃了些粥就去了坛香楼。
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很多贵公子聚会都会选择坛香楼。
一则因为名气,二则因为菜色独特。
陆修远也选择了这家。
云初微和苏晏到的时候,陆修远和掌柜们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青鸾夫人,国公爷。”陆修远微笑着,简单问好。
“陆少爷,别来无恙。”苏晏粗粗看了陆修远一眼,那眼神里绝对没有多少善意。
“二位请坐。”
陆修远客气地道。
云初微和苏晏一起坐下。
陆修远将自己的轮椅推过来靠近桌边,扫了一眼众掌柜,“咱们今天只是来吃饭喝酒的,不谈生意,各位不必拘束。”
他一说,掌柜们紧绷的脸色才放松下来,毕竟这一年有几个分铺的生意不太好,少东家似乎有了合并的心思。
要知道,他们这些做掌柜的,在各自地盘都是老大,谁甘愿合并过去给人跑堂?
陆修远斟满酒杯,第一杯敬给云初微,“第一杯酒,敬青鸾夫人,虽然与我合作的时间短,但因为你的大胆和创新,在头油和面脂这一块上,近两个月内取得了很显著的成绩。另外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打通了皇宫这条通道,往后夫人再有新品推出,都可由陆家作坊出产直销往皇宫。”
这个消息,云初微可盼了好几个月了,今天终于等到,她自然是激动的,忙端起自己的酒杯打算喝下。
苏晏却轻松从她手中接过酒杯,“内子怀了身孕,不便饮酒,这一杯,我替她。”
陆修远面色僵了僵。
云初微扶额,她什么时候怀孕了?